笔趣阁 //www.boquge.com/book/21548/ 为您提供疏星入河汉全文阅读!注册本站用户,获取免费书架,追书更方便!
重霄关已破,明羿坐在关墙下的台阶上,脸上血渍纵横,长刀横在膝上,盾牌丢在一边,漠然的望着面前的道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几名近卫远远的站在他身后。
重霄关内的街道全被蓝色和红色的血液满浸,许多地面都染成了深浅不一刺眼的紫色,路面之上几无落足之地。几名身着燕军甲胄的将官俘虏被绳索串着,十几个士兵吆喝着催促,像赶牲口一样把他们赶到明羿面前。
明羿坐在那里,向前半欠着身,目光在这些俘虏身上逡巡。一名近卫端了个铜盆过来放到明羿身边,盆里是热气腾腾的热水,明羿从盆中捞出块毛巾攥干水,盖到脸上敷了片刻,又用力抹了两下。他脸上的血渍好些都已干痂,热水擦了脸后仍有不少血渍还留在脸上,甚是恐怖骇人。
一个人类藏在俘虏队伍最后面,头发散乱,身着紫铜甲,两边吞肩上镶着拳头大的银质扭角羊首,衣甲上几乎没有血,一直在瑟瑟发抖。明羿把毛巾丢回盆里,皱了皱眉,伸手指向他:“你,过来。”
那个人类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梁军士兵在他身后狠狠的踢了一脚:“将军叫你,聋了?”人类眼神闪躲,颤抖着向着明羿走上两步,他注意到明羿也是个人类时,眼里的光彩也亮了起来,却仍然不敢直视明羿;明羿皱着眉问:“你是什么官职?”
人类微颤着答道:“下,下,下官韧字营统领,吉,吉毓。”
明羿微微一笑,戏谑着对他道:“你看起来这么怕死,怎么当上营统领的?”
这个吉毓已是吓傻了,点头如捣蒜般老实答道:“下,下,下官花了六,六百两银子买,买,买的营统领。”明羿微笑着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吉毓身后一个人类将领猛的一口唾沫啐在他背后,目中满是鄙夷之色,其余的俘虏也是表情各异。
明羿扫视了一圈这十多个将领俘虏,故意嘲讽道:“难怪重霄关一打就破了,原来燕国的军职是用来卖作银子的。”
那些俘虏有的低头无语,有的对他怒目而视,毫无惧色。明羿又问吉毓:“重霄、玉华两关,各有多少守军?”
吉毓忙不迭赶紧回答:“两,两关原本各有守军一,一万,前些时北伐的军队陆续逃回来两万多,先,先整编驻在重霄关,半,半个月前,这,这两万多军队奉命调去了玉华关。”
看来成涵思冒充的八万大军起到了该有的效果,明羿面上露出微笑来,向吉毓道:“你可愿降?”
吉毓心虚的向身后望了一眼,突然扑通的就跪在了地上,快速的往前膝行了两步,答话也不口吃了:“愿降!下官早就想投奔大梁。”
他身后的一个将领怒骂道:“贱骨头!”又是一口唾沫狠狠啐在他后脑上,吉毓只是有如不觉。
也不管后面的俘虏怎么羞辱这个吉毓,明羿坐直身挥挥手:“这个吉毓留下,其余的押回去好生看守。”定南军士兵将吉毓从长绳上解下来,押着其余俘虏原路走了回去。
其余的俘虏走远了,明羿才对吉毓道:“前面的定江城还有多少守军?”
吉毓立即答道:“定江城的守军都调上了重霄关,下,下官就是从定江城调上来守重霄关的,现,现在定江城驻军可能只剩两千。”
明羿抿着嘴点了点头,这个情况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内,明羿从旁边水盆里捞出还热乎的毛巾,攥干来在脸上又抹了两下,说道:“那就请吉将军为我跑一趟定江城。”
打破重霄关后仅半个多辰,三百骑遍身血污,身着燕军衣甲的骑兵从关下疾驰而出,向南去了。
不一会,又是三千骑梁军衣甲的骑兵疾驰出关,与前面的三百骑保持着三里的距离紧随南下;半个时辰后,四万多骑兵南出重霄关,同样与前面三千骑小心保持着十里的距离。
重霄关的南面,最近的一座城池叫定江,距重霄关一百六十里,为重霄关守军的军需粮储重地,也是重霄关南面的一个交通重镇,依江岸而建,占据在东西交通的要道上,军民户口二十余万。
定江城城墙高达五丈,城下是一道宽两丈的护城河,从城外的惠江引水灌入,仅能靠四门的吊桥入城。
虽然梁军已在重霄关下驻扎了一个多月,定江城的守备将军令狐休倒并不担心。梁军三十余年来两度征燕,在重霄关前都是无功而返,一年前梁国大将军更是在重霄关下中炮身亡。燕军趁势出关追杀,追击四十里,斩首两万多级,俘虏梁军四万多,全部坑杀。
这次趁梁国新败军力虚弱,加上梁境内的间谍成功刺杀梁王,燕国以举国之兵北伐,初时势如破竹,本想直取卫京,只是想不到后来梁军竟然能迅速又集结一支大军南下御敌,反而大败了燕军。
令狐休估计梁军在重霄关下按兵不动,是不愿在关下成为炮灰,最终也会像前度征燕一样无功而返。
天空渐露出鱼肚白色来,定江城头上守军正懒散的换防值夜军士,天地间的一切寂静无声,城头上守城军士远远见一队阵列凌乱,遍体血污的骑兵飞驰而来。这队骑兵驰至城下护城河外,可见是燕军衣甲,只是盔帽不全血迹遍身,狼狈不堪。
骑兵中领头的人类将领高声大喊:“我是重霄关韧字营统领吉毓,快去报令狐将军,重霄关破了!”
吉毓焦急的高呼了两遍,城上燕军士大惊,忙去向守备将军禀报;不过半刻,一个蜴族将军披甲跑上城头来,正是定江城守备将领令狐休。
令狐休在城上往下一看,大惊失色;韧字营统领吉毓他认识,原本是定江城中守备军下属,因为北伐的燕军大败,临时将定江城的三营兵调往重霄关守关。此时吉毓衣袍残破,头盔也不知丢哪去了,令狐休惊问:“吉毓,这是怎么回事?”
吉毓在蝜背上慌张的道:“昨夜重霄关破了,将军快开城门,入城再说。”令狐休忙命兵士去把吊桥下了,城门打开。
护城河上吊桥缓缓落下,嘭的一下重重落在护城河对岸,激起一片黄尘;城下的骑兵忙从桥上驰入城内。
三百骑兵才全部入得城中内门,骑兵们突然抽出长刀便将开门的几名军士劈翻在地下,跳下蝜背又向城头上冲去。
城楼上令狐休听到城下惨叫呼喝之声,猛然醒悟。也不看那城下景况,急跑到吊桥铁索绞盘那里奋力起桥,大声吼道:“是梁军伪装,收桥!快!”那绞盘边上军士吓得忙齐力去铰那吊桥索链,护城河吊桥开始吱吱的一点点收向城头。
城外远远一片黄尘扬起,有心怯的城上守军已是大喊:“梁军,梁军杀来了!”随吉毓伪装成燕军的就有花如盛,花如盛在城下内门处连斩杀三名军士,回首一望,游奕军的后队三千骑兵已是冲近城池。
城外黄尘扬起处,清晰可见杀气腾腾的梁骑军向定江城疾驰来,将近定江城,千名骑军突然振翼飞起来,猛扑向定江城头。令狐休远远见了,一面死力绞那吊桥,一面高喝:“弓弩手!弓弩手!”
那些翼手族速度极快,瞬息间冲到了城头上空,箭矢如雨一般向城上射来,可怜定江守备同几个正奋力起桥的军士被射得如刺猬一般,收起小半的吊桥“哐!”的一声巨响砸落在护城河上。
绞盘随吊桥下坠之势飞速的倒转,将死死抓住绞盘把手的令狐休猛的撞飞到城楼墙角,令狐休身上攒着十几支箭簇,口溢血沫,挣扎着爬回绞盘边,仍欲奋力起桥,怎奈那吊桥千斤之重,哪是他独力绞得起来的,力尽之处噗的狂喷出一口血来。
空中的翼手族见他如此,举弓弩要再射他,领军的翼手统领将手一按:“不用射了。”
城上的弓弩手奋力反击,却抵不过几千翼手族在空中的密集射击,城上零星的反击很快全被压制下去。城内又飞起百数的翼手族飞向城头迎战,同样抵敌不住,半刻钟不到全部掉落了下去。
定江城内其实早已无多少守军,北伐燕军大败后,定江城的备军几乎都被调上了重霄关,防备梁军反攻,城中所剩守军不足三千。
花如盛领着部属旋风般杀上城头,城头上尸体横斜,几乎都是遍身攒满箭簇,已没有能抵抗的士兵。
一个定南军雷族见令狐休在绞盘边上仍在喘着气,身上衣甲是将军甲式,持刀上前就要砍他首级,花如盛赶上一步横刀格住那雷族,低声道:“留他一命。”
令狐休自知是回天无力,转身倒在那吊桥绞盘边地上,背靠着绞盘,气若游丝的望着花如盛,问道:“梁国是谁领军?”
花如盛待要答他,却见他双眼渐渐黯淡,神采散去;上前两步探他鼻息,已是断气了,双眼睁着仍不肯闭上。花如盛伸手默默为他合上双眼,他自从在惊龙寨捡回一条命后,心怀感悟,存心尽少杀戮,只是两国交战,疆场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明羿率领的四万多骑兵也抵达定江城下,定江城的战事却已结束。万数的骑兵如蜂群般卷入城内,定江城内还有些散兵浴血巷战,没过多久也被全歼。一些城中百姓听说北城门已破,有些陆续从余门逃离定江城。
明羿和监军安思忠,各率近卫亲随,一同赶至守备将军府,将府中所有户籍资料军备地图等收集了,再清点官府库存。花了个多时辰清点完毕,已是正午,明羿站在守备府厅堂中间,望着地上堆成几摞的册籍,转头向安思忠笑道:“又累又饿,出去找吃的。”
安思忠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答:“正是时候。”监军话音才落,外间骤然传来一阵哭嚎声,安思忠微微蹙额,望望明羿,明羿也是疑惑皱眉,两个一起向守备府外走去察看。
才出守备府大门,就见街边一个猱老头被一名定南军士兵按在地上,正绝望而嘶声力竭的哀求。另两个军士拖着个哭天喊地的猱女,往街边一个宅子拖去;被军士紧紧抓着按在地上的老头虽然悲怆的狂喊哭求,又哪有用。
安思忠已是看不下去,向着那三个军士疾走过去,口中怒骂道:“放肆,你们是哪个营的?”
两名拖着猱女的军士停下来,其中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的一个却不认识他,骂道:“爷爷玩娘们关你屁事,你要没得姑娘玩就自己掘个土洞去戳。”另两个军士听了,呵呵狂笑起来。
安思忠被他这话气得浑身颤抖,伸手怒指着那个军士道:“你,你,可知道定南军军纪。”
那三个军士这时注意到安思忠身后跟上来的十几名衣甲鲜亮的亲随,猜想他是个什么将官,但还梗着脖子也不惧他,大军入城后,到处都在烧杀抢掠,还没听到哪个营的统领拿军纪出来唬人的。
这时明羿慢慢走上来,不紧不慢的冷声说道:“定南军监军大人你们也不认识?还是真的没把军纪当回事?”
监军虽然不认得,武卫将军却是认得的,将老头按在地上的军士先站起身来,那老头一得挣脱,就向着被抓住的猱女冲去,军士一脚就将老头踢飞到了路中。
明羿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仍是慢慢向他走去,口中道:“定南军军纪第十九条,大军破城,不得在所占城内烧杀抢劫****,违令者斩,你们营统领没宣读过吗?”
那军士比明羿高一个头有多,粗壮得像山一般,单手扼住猱女脖子,另一手按着腰间刀柄,并不服软:“老子给你卖命打仗,哪天命搭进去也不知道,玩个娘们还不行?”
明羿已是走到他面前,眼中杀意大盛;军士感觉不对,才要拔刀,只觉寒光一闪,手腕上冰凉一片已是没了劲,又是一道寒光,军士的颈脖歪向一边软瘫向地面,他手上抓着的猱女猛挣开扼住喉咙的手,哭着急跑向倒在街边的老头。
另两个军士抬脚想要跑,发现已被十几名撄锋军近卫隐隐围住,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将军饶命。”
猱老头翻过身来,喷出一口鲜血,突然奋力爬过来抱住明羿的腿,恸哭求道:“求将军救命,我儿子被他们杀了,媳妇还被他们抓在房里。”
明羿将刀收回鞘内,眉头紧皱,向左右道:“跟去他家里,把行恶的兵士给我带出来。”
安思忠也忙对身边的亲随道:“你们一起。”
老头强撑站起身来,猱女哭哭啼啼扶住他,踉跄的带着这些士兵向街那头跑去,明羿紧皱着眉慢慢的跟在后面。
没过多久,四名衣甲不整的猱类士兵被押了出来,明羿能听到前方的宅子里传来悲愤哭喊的声音。
望着这四个面色惶惶衣甲凌乱的军士,明羿眉头紧锁,面容微怒。他以为定南军中既已颁过军纪,就能约束住这些士兵,想不到才打下燕国的第一座城,定南军将士就开始掳掠****了。
“你们是哪个营的?”明羿尽力压住心头怒气,沉声问道。
最左边的猱类挺直了身,答道:“耀威旗辉字营属下。”这是铁棘军属下,铁棘军统领海龙领了一万军还驻守在重霄关,另一半铁棘军则随明羿一起连夜到了定江城。
明羿紧抿着唇点了点头,向旁边一名翼手族近卫道:“去让皓奴传令全军,所有部队在两刻钟中必须确定驻扎营地,半个时辰内所有部队必须归队到营区;队伍归营之后,发现抢劫****的,斩营统领。一个时辰内,各旗各营的统领,全部到北城门点将台下听令。”
翼手族近卫应声是,立即飞起来去传令去了,明羿转头看看被拿下的几个猱类兵士,冷冷的道:“全都绑了,带去北城门。”
不到一个时辰,定南军全军各旗各营统领全部集合到了了北城门点将台。点将台就是依着城墙搭的一个阔大木台,高约五尺,面积约六坪多,点将台上东南、西南两角各竖着一根半尺粗丈五高的旗杆。
明羿面色冰冷的在台前中间站着,安思忠也是神情严峻,站在左边,花如盛全身甲胄立在右侧,后面是三位主将的几十名贴身近卫。被明羿绑来的六名猱类兵士就跪在点将台上,明羿脸如寒霜的望着台下,扫视了一圈,说道:“耀威旗辉字营统领上来。”
一个高大的蜴族愣了愣,挤到台下,绕到旁边阶梯走了上去。明羿也不看他,向台下继续道:“耀威旗辉字营兵士,在城内****妇女,依军纪第九条,当斩。”
说完明羿转头向花如盛,沉声道:“执法官!”
被绑着跪在点将台上的一个猱类大叫:“不服,全军都抢劫****,凭什么只斩我们。”几个被绑的兵士都大叫起来,要奋力站起身,却被后面的撄锋军近卫死死按住。花如盛上前两步,抽出腰间鄣刀,寒光凌空一闪,跪在最右边的猱类头颅利落的掉下来,随即滚下点将台。
台下的各旗营统领都是心底一抽,战场杀敌或被杀是一回事,军内被军法处斩感觉又是另一回事。定江城破城后,在城内抢劫淫掠的士兵可不少,怎么武卫将军偏偏就把这几个辉字营的倒霉鬼给逮到了。
那几个士兵虽是大喊不服,不过片刻,六名绑跪在台上猱类士兵全被斩首。明羿才又转向适才上台的辉字营统领,那是个精干高大的蜴族,脸上有道直达颈侧的极长刀疤,明羿冷冷的道:“辉字营士兵违反军纪,****民女,营统领管束不力,罚笞刑六记,你服不服?”
蜴族挺直了身子答:“愿受军法。”
明羿向旁边点点头,冷声道:“去了衣甲,绑了。”
几名近卫上前将那统领的衣甲卸了,绑到点将台的旗杆上,早有近卫将刑鞭取了上来。花如盛过来取了鞭,将卷成圈的长鞭舒开,两手用力拉了拉,狠狠一鞭向被绑着的蜴族抽去。
点将台上下,除了长鞭凌空的脆响,沉寂无声。六鞭过罢,辉字营统领身上新添了数道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伤口,全身鲜血淋漓。
鞭刑过罢,明羿向着台下众将淡淡的道:“请各旗各营统领回营好好宣晓军纪,若再有士兵奸淫掳掠的,斩营统领。”
顿了一顿,明羿又接道:“从今天起,定南军内下级见上级不要再行跪礼,行躬身拱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