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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了违犯军纪的兵士,又安派了撄锋军的部属分班在城中巡逻,以防再有烧杀抢掠的恶行;各城门派驻值守营卫,准平民自由出入,城中张贴安民告示,慰抚民心。
夜幕降临,明羿拥了件獚皮长袍站在定江城南门城楼上,远眺南方;夜空里璀璨的银河横跨天空,有如美人颈脖闪烁的宝石,不时能见到三两颗流星横掠天空。
定江城以南八百里就是燕国都城鸿都,此时的鸿都,不知燕国朝中上下正在作何打算。如果明羿所料不错,燕国境内除玉华关还有三四万军队,鸿都或许还有一两万京戍部队,就再没有能抵挡梁军的军力了,这似乎和半年前梁国的境遇极其相似。燕国的大户人家只怕此刻有一半正在计划逃离这个国家,一个战败的国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城楼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名近卫向明羿轻声道:“将军,监军大人来了。”
明羿轻轻唔了一声,转过头来,虽是半夜微凉,安思忠只着套了身黑色薄棉袍,刚刚走上城楼。明羿微笑道:“昨日连夜远袭定江城,监军大人今晚不早些休息么?”
安思忠也笑了笑,走到城楼边与他并肩站住,缓缓道:“将军领军破关夺城,才是辛劳,我听说将军还没睡,所以上来看看。”
明羿转回身仰头望着垂挂天际的银河,沉默了半晌,突然喃喃低声自语:“玉宇无尘,时见疏星渡河汉;春心如酒,暗随流水到天涯。”
安思忠听不懂他吟的是什么,也不问他,只是说道:“将军下一步如何计划?”
“明天游奕军往玉华关,与成涵思的徽军前后围住玉华关。”明羿向前两步,双手扶在城堞上,锐利的目光远望着南面的天空:“能招降就招降,不能招降就打破玉华关,最后合军取鸿都。”
玉华关,在重霄关东面六百里,依山襟海形势险要,与重霄关共同屏障着伸入雩海之中的鹿角半岛;鹿角半岛上,就是残喘延续了三十年国祚的南燕。
花如盛领游奕军抵达玉华关南面,离了三里扎下营寨,远远见那城关从西边的山岭下延伸出来,直抵海边一座高悬的山崖上,整个南面城关长一里多,靠近山岭和海崖的两端各有一座城楼,城楼间还有三座凸出的敌楼。城关北面估计也是与这边情形一般,两道依山襟海的高大城墙,围成了一座占地庞大的险峻城关。
扎下营后,花如盛只是下令各旗各营严加防范,免被燕军出关偷袭,定南军这般南北两面夹住了这道险关,险关就不再有关的意义,不过一座等死之城,用不得两月,关内几万军队都得饿死。
游奕军扎营的当日,一名蜴族身着燕军衣甲,独自跨了乘青蝜出了营寨,踽踽独骑到了玉华关临海的城楼下,关上燕军见他仅着衣甲不戴盔帽,坐骑上也没有武器,已猜到他是重霄关被攻破后降了梁国的降将。
蜴族在关下仰头望着城楼,大声道:“我是重霄关天纬旗统领,珲致峰,求见玉华关守备将军。”
城楼上沉默了半天,突然厚重的城门就缓缓打开了,珲致峰轻拍两下蝜乘颈脖,青蝜慢慢向开启的城门走进去。
城门内的士兵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行进城关内的珲致峰,珲致峰明白,他们是在看一个已经投降敌人的将领,心里或者都五味杂陈,有的士兵或者鄙视他,有的士兵或者又羡慕他,羡慕他能够在失败的战争中好好的活了下来。
厚重的城门在珲致峰身后沉重的关上,珲致峰被士兵领到城楼上,一名身着紫铜甲的猱类凛然站在城楼中间。珲致峰立即单膝跪下,低下头道:“罪官珲致峰参见守备将军。”
这名在城楼上等着琮致峰的猱类将军便是玉华关守备将军,泉闼。泉闼的反应却是苦笑了笑,说道:“照帝国法律,狱陇星上全是罪人,珲统领也不必枉自菲薄。”
珲致峰愣了,抬起头来,泉闼又说道:“起来吧,有什么话到楼里详说。”
随着泉闼进了城楼内的会晤厅里坐下,就有近卫给他们奉上茶来,然后沉默的侍立在旁边。泉闼喝了口茶,望着珲致峰:“重霄关已破了?”
珲致峰面色悲痛,点点头:“重霄关和定江城都在一夜之间被攻破。”
泉闼听了颇为震惊,表情惊骇的望着珲致峰:“定江也破了?一夜之间连破一关一城,怎么可能?”
珲致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泉闼沉默片刻,追问:“梁军有多少军队?领军的是谁?”
“梁军总数约五六万,现在重霄关有数千守军已降,也被编入了梁军。”珲致峰犹豫了片刻,接着道:“统领梁军的是个人类,叫做明羿。”
“人类?”泉闼不自觉的蹙紧了额头,半晌才说道:“我从聆韬堂也听到过一些情报,梁国三品以上武官可没有人类。”
珲致峰没有接话,泉闼手轻轻的按在旁边桌上的茶碗,望着他慢慢地说道:“珲统领这次是来劝降玉华关的吧。”
珲致峰轻轻咳了一声,才道:“梁军长驱南下,燕国现在已几乎无军可抵抗,致峰曾在将军治下受教诲五年,也不想玉华关玉碎。梁军主将命我传口信,只要玉华关更旗易帜,开关降梁,放关北的梁军南下,将军仍统军守备玉华关,关上守军拨三旗归入南下的梁军统领,其余各旗仍由将军统领留驻关上,各级将领军级饷俸均不变。”
“如若不降呢?”泉闼面色从容的问。
珲致峰叹了口气,说道:“三日内若不开关降梁,玉华关两边梁军将同时攻打,守关将士怕难有幸免。”
泉闼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那就三日后开关降梁,你回去回复梁军统领,我要考虑三日。”
“这,这是为什么?”珲致峰一下懵了,既然决定降了,何必又等三日后。
“梁军越过重霄关的军队并不多,在与玉华关这边梁军合军之前,不会继续南进攻打鸿都。而燕国已再无军队能抵挡梁军,玉华关晚三天开关,就能让陛下多三天时间逃离鸿都。即便是流亡海外,也好过遭擒,被梁王羞辱杀戮。我既不想关上将士无谓死难,也不想陛下被押送卫京受辱,所以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说完这番话,泉闼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珲致峰。
珲致峰出了玉华关,自去向花如盛说明玉华关守备要考虑三日,花如盛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命军中加强戒备以防生变。
第三日傍晚时分,玉华关上突然撤了燕国旗帜,竖起白旗,南面关门开启,随即泉闼领着十六名燕军营统领,也不带任何兵器,出关向花如盛投降。
花如盛见玉华关门大开,早点了三营兵在营寨前列阵相候,兵刀闪耀旌旗烈烈。
泉闼来到游奕军阵前,先下了蝜,躬身向花如盛道:“燕玉华关守备泉闼,不敢有违将军好生之德,率守关部将降将军,请将军领军入关。”
他说话间不卑不亢仪态从容,虽是出关投降,行止之间仍不失大将风仪。花如盛不由也起了惺惺相惜之情,也不为难他,只是道:“将军请登蝜,引我大军入关。”
泉闼应声是,回身登蝜,向花如盛点头道:“请将军随我入关。”
花如盛领游奕军入得玉华关,命开了北面关门,接引成涵思与青刀所率两军入关。定南军在玉华关内驻了两日,将三旗燕军共约一万五千员,分别编入游奕和踏虏两军,其余还有四旗约两万军,更换了梁军旗帜,仍归泉闼统领守关。
兵不血刃的收编燕军后,定南军就拨军离了玉华关再次南进;传凤犀与明羿互通了消息,大军两头并进,直赴鸿都。
泉闼站在关上,望着数万绵延南进的军队,慨然叹道:“梁军这般势大,将领善战,燕国天数已尽,只愿陛下已率扈从逃离鸿都,免遭杀戮。”
燕朝自从南逃避祸,全境就只剩下兽瞳大陆南端形如鹿角的半岛,共有五郡三港两关二十四县,而定南军已夺下两关一郡城。
鸿都地处半岛正中,左依居义江,右临帝华山,倒是山青水美,钟灵神秀;城外沃野百里,便于交通。燕国辖境太小,梁军攻来,险关既破,燕国朝廷若不从海路撤退,只能要么顺降,要么硬着头皮守城顽抗,面对近十万北来气势汹汹的定南军,若是守城,最终也仍逃不脱城破灭国。
定南军离了定江城和玉华关,不过十数日,已是兵抵鸿都城下,若这京城再被攻下,燕国全境传檄可定。军抵鸿都的明羿,分军四面围住鸿都,为要避那城上火炮,都在距城池二里处扎营下寨。
不想作无谓杀戮的明羿,率军围住鸿都城也不攻打,只是派出五千翼手族,向城中空投几万份“劝降书”,明告七日内开城门降梁者,赏黄金五千两,至时不开城,血洗鸿都。
鸿都城摩央宫内,一道清溪潺潺流淌,溪底的卵石粒粒可见,数尾色彩鲜艳的游鱼在水底来回游动。
一座溪畔露台延伸到溪水中央,两名蜴族的宫娥正倚着木栏杆上给溪中的游鱼投食,露台中央摆着一个棋几,挨近栏杆边的座位上坐着个削瘦年长的蜴族,身上着素玄色的长袍,长袍上罩了件同样玄色的丝绒披肩,披肩在胸前开襟处,以三颗鹊卵大小的黄核碧底兽瞳石作扣,系在一起。
一名猱类侍从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两步远,坐他对面对弈的翼手族身着鲜红皮甲,背后的半幅左翼却是残的,正是聆韬堂的统制洛寒。
洛寒望着棋盘上的战局沉默了小刻,抬手将一枚黑色骑士前行了三格,又将另一枚黑色骑士左移一格。玄袍的蜴族沉吟着捻起棋盘上一枚红爵士,在空中停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把棋子放回原位道:“孤家输了。”
洛寒低声说:“陛下,臣愚纯,未看出陛下的棋输了。”这名身着素色玄袍与洛寒对弈的年长蜴族,就是当朝的燕王,郯济。
郯济苦笑了笑,指指棋盘:“你若将左路骑士上两步,右路的公爵再封住我的公爵退路,不出四步,我的国王就会被逼得无路可走,但是你不动公爵,反将骑士移开一格让我的公爵能突出去。”
洛寒忙接道:“臣洛寒棋艺粗浅,没能看出这些变化。”
郯济平静的望着他,欠身站了起来,沉声道:“这次贼军围城,燕国已几近无兵可抵御,鸿都之内不过八千京戍军,燕国存亡,就依凭聆韬堂了。”
洛寒也忙起身,退了一步半跪在地垂首答道:“聆韬堂内绝无贪生苟活之辈,誓杀梁贼于鸿都城下。”
郯济点了点头,轻轻闭上眼挥手道:“统制先回聆韬堂准备罢。”
洛寒应了声是,退了下去,郯济身后的猱类侍从上前两步,在郯济身后低声道:“洹海舰队的永清舰舰副到了,正在追云苑,是否现在请他过来?”
郯济转头看了身后的侍从一眼,转身向着溪台外走去,说道:“不用了,孤家正好想去追云苑看看。”
离了弈棋的溪台半刻钟的步程,是一处院墙上爬满藤萝的大苑,苑门的楣上以青漆写着三个大字,追云苑,苑内不时传出声声低嗥。
郯济领着一行侍从缓步穿苑门,苑中甚是宽阔,苑内全是极平整的草地,全苑占地约有十来亩。十多座丈许高的阔大木台搭建在苑中,苑的四边是木栏青瓦的兽厩,近二十来头体形庞大的蝠龙伏卧在厩内,有些安静无声,有的则不时的伸颈向外张望,发出两声浅嗥。
十几名驭兽的仆役见燕王进苑,均立即半跪迎接。其中的一名在前面跪迎的人类身着甲胄,胸甲上浮刻着两条海鲛,这是燕国海军高级将领的甲制。
郯济走上两步望着这个人类,低声道:“你就是我燕国舰队里最年轻的战舰副统制?”
人类抬起头朗声应道:“臣洹海舰队永清舰副统制杨瑜兴,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郯济环视了一圈半跪着的追云苑仆役,跪迎的仆役和杨瑜兴都站了起来,郯济向苑边的兽厩走过去,边说道:“可惜此次梁军犯境,我海军三大舰队未能有机会痛击梁寇。”
杨瑜兴跟在郯济身后,低声回道:“奉陛下圣谕,洹海舰队储备补充已完全,正驻在南琛岛基地候命。”
一头纯白色的蝠龙将头从兽厩中伸出来,轻轻嗅了嗅走近的郯济,伸出细软的舌头在郯济头上舔了舔,郯济伸手在蝠龙颌下轻轻搔着,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