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黑暗中的狂言

　　“老刘？？”屋内的两人同时惊呼了一声。
　　眼看着好事被打扰，瘦高男非常不悦地问道：“你TM不是早就下班了吗？又回来干啥玩儿！”
　　“哎~辛苦了辛苦了！都还没吃饭呢吧？”刘光裕对着二人恭敬地笑着，提着东西凑到近前唯唯诺诺地说道：“这几天真是添麻烦了！我听说两位兄弟在我这天天粗茶淡饭的，真是招待不周啊！”
　　“哦~原来你还知道啊！”矮个儿男人呲着眼睛，一口阴阳怪气的声调，“我怎么倒觉得你TM成心的呢？”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对二位不敬！”刘光裕急忙解释着，“都是我那两个助手没招呼好！我今天才刚知道，已经狠狠地给他们骂了一顿。年轻人嘛，就是不懂事，您二位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行行，少废话了，你干啥来了？”
　　“啊，是这样的，您看，我特意给二位带来了我家自己酿的上等高粱酒。”刘光裕说着提起了手中的塑料桶晃了两下，“还有这些，南宏有名的汇老饭庄的大酱骨、糖醋松鼠鱼、过桥排骨，还有几个凉菜，都是他家特色。这一来呢，确实之前失了礼数，今天我亲自来赔个不是，就算是老叔补偿一下兄弟。二来，明天豹爷就要把那姑娘带走了，二位这几天这么辛苦，今晚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好好放松一下不是？”
　　高矮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矮个子开口说道：“知道了，刘大夫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放那儿吧，你可以回去了。”
　　“好的好的！”刘光裕应了一声，把手中的食物酒水放在桌子上，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哎等等！”
　　刘光裕停下了脚步，转身回过头来，看着突然发声的高瘦男人。
　　“老刘，你刚才进来的时候那么使劲干啥？”高瘦男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试探着问道。
　　“啊？使劲？啊啊...是这样的，我走过来看屋里似乎没什么动静，一想这个点儿您二位应该还没睡啊，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就想着赶紧进来看看，没想到惊到两位兄弟了，真不好意思啊！”刘光裕一脸歉意地说道。
　　“哼，得了，就这样吧，走吧你。”高瘦男冲他挥了挥手。
　　“哦，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刘光裕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递到了二人面前，“两位这几天替我守着人和诊所，真是帮了老叔的大忙！一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
　　接过信封，二人向内一瞅，顿时眼睛发亮，立刻堆出一脸笑容兴奋地说道：“好说好说！刘叔见外了，咱都这么熟了，还整这么客气干啥。”
　　“二位慢用，我就先回去了。”刘光裕微笑着，开门走了出去。
　　“咋办？”瘦高男瞥了一眼矮个子，伸手指了指着桌上的东西，又向走廊的方向指了指，“这是好酒和肉，那屋里，也是一块香肉，咱先吃哪个？”
　　“MD！本来老子的小弟都挺了，结果让这老东西一通搅合搞得现在都有点没兴致了。”
　　“哈哈！我看是你能力本来就不行吧？”
　　“去你奶奶的！你去问问你妈老子行不行！”矮个儿被他说得恼了，抬脚就踹了上去。
　　“哎呦卧槽...”瘦高男坏笑着侧身躲避开他的脚，“行行！天底下你最行！大哥我错了行不？”
　　刘光裕走后二人又这么一闹，也许是由于注意力被转移真的影响了兴致，也许是被瘦高男无意间恰好击中了弱点，
　　也许是两者皆有。不管怎么样，总之结果是导致矮个子心里一阵郁闷，气鼓鼓地走到了桌边，拧开塑料桶的盖子，拿起小酒杯给自己倒满，一仰脖就进了肚里。
　　“哎你别说，这酒还真给劲吶！”矮个子砸吧了几下嘴，绿豆般的小眼突然有些冒光，对着瘦高男兴奋地说道。
　　“是吗？我尝尝...哎确实挺好！老刘这家伙还真给咱哥俩儿拿好东西来了！”瘦高男也尝了一杯，认真地点了点头。
　　“MD不管了！先吃喝了再说！这好几天，老子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矮个子大刺刺地一屁股坐在桌前，着急地将袋子里的菜肴拿出，抓起一大块喷香的排骨就啃了起来。
　　“嗯！反正那小妹儿也跑不了，还有一晚上功夫了，不着急。”瘦高男见状，也坐了下来随声附和道：“吃吃吃！都饿了，不吃哪有力气打炮？来，走一个！”
　　“走着！！”
　　两个小混混就这么坐在桌前，大开大阖地一阵推杯换盏，一个时辰都不到，满满一桶十斤的高粱酒就只剩下了不足三分之一。与此同时，二人的咬字和说话逻辑也明显变得越来越混沌不清。
　　“哥呀...你别说，这酒是不错...就是啊...MD有点迷糊人...就跟那小妹儿似的，搞得我晕头转向的...”
　　“晕啥向啊...你自己说！你这才整几杯吶？啊？？你看看我！！看我这杯子...又空了...嘿嘿...”
　　没过多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就取代了二人那疯癫的对话。
　　诊所的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拉开，刘光裕神情严肃地从门缝中向屋内望了一眼，只见两男一个耷拉着脑袋，闭着眼睛瘫倒在椅子上，另一个也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刘光裕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移动至桌前轻轻呼唤了两声，二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深吸一口气，从瘦高男身上摸出了手铐的钥匙，转头望向走廊，开始慢慢地向林晴的病房走去。
　　“谁？？”漆黑的病房内突然响起了女孩的质问声，以及金属手铐和床沿碰撞摩擦时发出的响动。
　　当感觉到一个身影走到自己身边，轻轻地坐在了床沿上的时候，林晴紧张地将腿和身体尽力向床的内侧躲去。
　　“姑娘，你别害怕，我是刘光裕。”一个中年男人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开口说道。
　　“你，是那个医生...？”
　　“对，就是我，给你做手术的大夫，这个诊所就是我开的。”
　　“请问有什么事么？”林晴感到他似乎并无恶意，于是也平静下来，小声问道：“还有，您是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
　　“你不用担心，他们两个已经完全醉倒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只是我在这里也不能待得太久。我找你，是有一些事必须和你说。”
　　“什么事？”
　　“姑娘，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不是姓林？”
　　林晴心中蓦然吃了一惊，却又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立刻平静地说道：“恐怕您认错人了，我不姓林。”
　　“嗯...我知道了，这种情况下隐藏身份也是理所当然的。”刘光裕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说道：“姑娘，首先，我绝对不会害你，这一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其次，我很坚信自己并没认错人，你是昌景兄和白如惠的女儿林晴。”
　　“您...真的认识我父母？”林晴见他说出了自己和父母的名字，而且他亲切地称呼父亲为兄，料想对方可能真的不是坏人，于是只好默认。
　　“唉...”刘光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关于昌景兄的事情，我已经听到了消息。当年他还在医院工作时，我们就一直都是好友。你虽然没有见过我，但是我们每次和昌景兄聚会，他都会拿出你的照片给我们看，所以你从小到大的样子，我是基本都见过的。从小你就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现在已经完全是个大姑娘了，长相虽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却比从前更加漂亮了。此外，你父亲每次提到你，脸上表露出的那种深深的爱意和愧疚，我到现在也都还记得很清楚。”
　　“......”林晴无言。
　　虽然在黑暗中二人互相看不到对方，但是与此同时视觉以外的感官也变得敏锐起来，这让刘光裕能够明显感受到此时女孩的身体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甚至，似乎就连她泪水滑过皮肤时发出的声音都能听到。
　　二人沉默了数分钟，林晴镇定了一下情绪，开口说道：“刘叔，关于我爸的那件事情，您知道多少？”
　　“我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只是听说他后来染上了毒品，因为忍受不住毒瘾的发作，于是就...不过，以我对昌景兄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会主动沾染这些东西的人，所以，我一直认为这里面一定有阴谋。而当我见到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刘光裕停顿下来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晴晴，我拿到了手铐的钥匙，现在就帮你打开，我要你尽快离开这里！”
　　说完，他伸手触到了拷在床头和床尾边沿的手铐，然后摸索着用钥匙将其打开。
　　林晴慢慢坐起身来，迅速而充分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这些天来，除了上卫生间之外，她就只能一直被铐着，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躺在床上，全身早已十分麻木酸痛。
　　“晴晴，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要跟你说几件事，希望你能记在心里。”刘光裕郑重地说道。
　　“好的，您请讲。”
　　“首先，带你来这里的豹爷是广度那边一个极其有势力的黑道人物，主要从事人口贩卖和皮肉生意。黑社会一般都多少会涉足地下色情业，他的社团除了开办色情场所之外，在全省也是充当一个猎头的角色。他们到处物色良家妇女，只要看得上的，就用各种手段逼良为娼，再提供给各地的组织。因此不仅是在南宏和广度，他们和其他城市的各大帮派也都有长期的业务关系。还有，这个豹爷为人十分冷静和残忍，黑白两道都很吃的开，只要落入他手中的女孩绝无善果，所以你必须逃得越远越好。我知道你会开车，我在外面给你准备了一辆，今晚，最起码也要离开本省。”
　　林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刘光裕继续说着。
　　“其次...前几天的手术虽然比较成功，但是我检查过后，知道你被他们糟蹋过，而且引起了急性**炎症。当时为了救你，我只能迫不得已给你做了人流手术。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术，会导致你的**内部发生细菌感染，患上**内膜炎。还有...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人流了吧？”
　　“嗯...”林晴小声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真是作孽呀！！这么好的女孩...竟然...唉...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过多了解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我能告诉你的是，之后你必须尽快想办法进行治疗和保养身体，否则的话，非常大的几率会导致你终生失去生育能力...”
　　林晴依然没有回应，但在黑暗中，她却用胳膊抱住了蜷起的双腿，双手死死地攥紧了病号服的袖子。
　　“还有，听刘叔一句，离开之后，这辈子再也不要回到这里，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你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我想，这肯定是昌景兄夫妇在天之灵最希望看到的了吧。”
　　“那么，我爸爸的仇，我被人毁掉的人生，还有...”林晴凄然一笑，“这些谁会来帮我们讨回公道呢？”
　　“呵呵，公道吗？晴晴，你说的我都懂，但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多少人冤屈而死，有多少人活了一生也无法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有多少人，昨天还在幸福地欢笑，今天就飞来横祸，家破人亡，就像我这样。”刘光裕说着，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呜咽了起来，“太强大了...社会中的很多势力，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超出想象，已经完全不是你我现在可以与之抗争的程度了。晴晴，这就是命，你不得不去顺从。”
　　“刘叔，你猜接下来我会怎么做？”林晴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刘光裕被林晴突然的提问搞得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晴没有回答。她在黑暗中拿起了解开的手铐，迅速地将其中一把穿过床尾的边沿，然后铐住了自己的左右脚踝。趁着刘光裕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她又躺了下去，将自己的双手如法炮制，铐在了床头，恢复为最初的拘束状态。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刘光裕醒过神来，立刻明白面前发生了什么。他焦急地伸手摸去，摸到了林晴脚踝上的金属圆环，又探出身体摸到了对方手腕上那个同样的物件。
　　他满头雾水，一屁股坐回床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现在不立刻离开的话...”
　　“刘叔！”林晴打断了他的话，平缓的语气中却透出了一股锋利而又惊人的力量，“您刚才说，人要认命。好，我现在就向您立下毒誓：如果这就是神要宣判给我的命运，那么在锤子落下之前，我林晴必定舍得下这一身皮囊，将他的宫殿搅得鸡犬不宁，再拉上神陪着我一起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