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斯人憔悴


小说:春意早阑珊   作者:表表姐   类别:民国旧影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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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府设宴,日头还没挂到半空处便已经有管家领着自家佣人上门送贺礼了。不多时,徐家门前门庭若市,川流不息。到了傍晚,徐家大宅前平日本就不宽敞的道路便因为接踵而来的汽车慢慢拥挤起来。
  德高望重的徐老今年终于收下集庆政府的委任状,在这中秋之后,重阳之前出任参议院参议长一职。今日设宴就是为明日启程北上的徐老践行。
  现在徐家不仅有大老爷徐申这位省府的行政委员,更有徐老这位集庆政府的参议院参议长,但凡有些门路的人即便不可能收到徐家的请柬,也竭尽所能为徐老送上一份贺礼,以求能在那长长的红色礼单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为日后的沾亲带故留下方便的佐证。
  因此今年受到邀请的纵使已是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徐老的寿宴上也要将礼数做得客气周到。
  杜明庭身为永军总司令,毋庸置疑是在受邀之列。他的到来不但得到了徐老的亲自迎接,更引得人们不时议论。
  作为徐家的姻亲,白家派了三老爷、四少爷过府请安,就连七少爷也跟着叶远志过来了,但身为一家之主的许如幻竟然一直不见踪影。若说作为杜明庭的内眷参加寿宴,此刻见杜明庭是孤身赴宴,便知是不可能了。
  杜明庭和省府主席一样,随徐老在主席落座,虽嘴角带着笑意,但看了眼跟在省府主席身后的主席夫人,心里愈发的闷闷不乐。
  他想与她一起出席,她却以徐家是旧式家庭,没有携眷出席的规矩为借口,拒绝与他同行。可事实上今日与席的人当中便有不少人携带了内眷,就连用餐也没有内外分开。她身为徐老的姨甥孙,徐家总不会连张椅子都不给她坐吧。
  省府主席也是和杜明庭不对盘,本想假意问候司令府里的一众夫人太太,好让杜明庭下不来台。但见徐老有意无意地扫了他一眼,也不敢造次了。
  要知道徐老虽然不明说,但心里是偏着白家的,暗地里也是护着许如幻的。往日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也就罢了,此刻在徐老面前惹他老人家不快,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于是一场酒席下来,大家和和气气,表面也宾主尽庆,至于私下如何,旁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变得不识趣。
  徐老虽已年迈,但为了感谢大家拨冗而来,也准备亲自在大门口送客人们离开。徐申陪在陪在父亲身边,突然小声对父亲说:“老太太那边来人了。”
  徐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女佣趁着客人纷纷起身混乱之际,来到两人跟前,站在徐老与杜明庭同坐的一侧,低声道:“见过老太爷,老太太让我来请杜司令到后面喝杯茶,解解油腻。”
  徐老没有回答,倒是先望向杜明庭。杜明庭心里自然对徐老太太的邀请感到奇怪,但细想徐家二老是许如幻的长辈,他与许如幻那般的关系,想要见他是情理之中。他对徐老笑道:“老太太请的茶定然是好茶。那我就在徐老府上再叨扰一阵了。”
  那女佣领着杜明庭绕到正厅的屏风后,出了天井再到旁边的花厅里。看摆设,徐府里的内眷刚才便是在这里用餐的。
  徐老太太正坐在里面的罗汉床上喝茶,还在和站在身旁身穿红色金丝绒旗袍的女子说着话。瞧见杜明庭进来了,两人几乎同时停了下来,扭头望向他。
  杜明庭惊讶地望着站在徐老太太身旁的许如幻,眼睛一眨不眨,忘了该先向老太太请安。
  许如幻看了看老太太,然后笑着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道:“还不去给舅婆请安?”
  杜明庭回过神,又好笑又好气地看了许如幻一眼,然后赶进脱下帽子,向老太太弯腰问安。
  老太太也一脸好笑地望着两人,摆摆手,对许如幻道:“去吧去吧。也难为你沉得住气,一整天在侍候我,吭都不吭一声,就等现在。”
  许如幻不好意思地谢过老太太便拉着杜明庭往西厢深处走。他们牵着手,在徐府的抄手游廊里不停地向前,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院落,略过身边周遭的事物,越走越快,直至来到那座另建的小院落里。关上门,如同披上了仙家的隐身衣,隔绝了外面的纷繁嘈杂。
  杜明庭一把拉住她,热唇随即紧贴上她的双唇,舌尖带着他的温度蛮横地在撩拨,侵占,攻克。
  许如幻喘不过气,一把推开他。他再一把将她拉回来,狠狠地说:“你居然敢骗我。”还没说完,温热的唇瓣再次倾覆在她的唇上,吞下她发出的所有抗议。
  她的双手挣扎地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游移,却依然无法抵挡他放在她后颈的大掌发出的能将她熔化的热度。她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里,那双迷蒙的双眸求饶似的看着他。
  杜明庭心里一软,却还是板着脸,在她耳边恐吓:“这一次还没完呢。”
  中秋过后,更深露重,杜明庭怕她夜里受凉,一把横抱起她,跟着她指示的方向,来到卧室。
  卧室早已有人打扫干净,几个花几上都摆着一盘艳丽盛开的菊花,一丛一丛,万头攒簇。他将她置于中间的圆桌上,禁锢她于自己两臂之间,问:“你怎么来了?”
  许如幻看着眼前一副大兴问罪模样的男子,不由笑道:“我不来,你以为徐老能饶得过你,放得过三叔他们?”
  杜明庭又问:“那你为什么骗我,说徐家没有携眷出席的规矩?”
  许如幻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没骗你,徐家的确没有。而且徐老的确不喜你带我出席。毕竟我现在在司令府里的身份不是那么好听,他要看见了,必然当场大发雷霆。”
  杜明庭道:“所以你就躲到后面去了?”
  许如幻委屈地扁扁嘴,回道:“难不成你要我出去坐着,与你一起做戏给别人看?”
  许如幻说的在理,再计较反倒显得他小气了。“那你大可跟我说明嘛。还故作神秘。”
  许如幻坐在桌子上,忍俊不禁,忙捂着嘴小声道:“若说了,哪能瞧见你刚才的傻样呢?”
  听了这样的话杜明庭哪里还肯依她?一把搂过她,没入那似梦非梦的桂花香中。
  深夜的楚亭上空响起了梆梆梆三下的打更声,穿过院落,隐隐的传入了杜明庭的耳里。他猛地一下子清醒过来,发觉许如幻正小心翼翼的想绕过他起来。
  他警觉地坐起来,拉亮床头的台灯,然后回过身扶着许如幻,问:“要拿什么还是要去哪里?”
  许如幻扶着杜明庭坐起来,笑道:“就刚刚想起你在这里没有换洗的衣物,想让剪春回别院拿一套过来。不然你明天可怎么出去见人啊。”
  杜明庭伸手替她拿过刚才换下的旗袍,笑道:“原来你是不打算留在这里过夜的?”
  许如幻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伸手一把拿过旗袍,不理他。杜明庭瞧着她手里的旗袍,道:“扣子都坏了,这样穿不出去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许如幻的脸更是红得彻底了,瞪了他一眼,又往旁边的衣柜斜看了一眼,低头道:“衣柜里备着我的衣服。”
  杜明庭看着她,笑了笑,去给她取来新的旗袍,给她换上。
  简单地穿着一番,许如幻便出去了。虽说是在徐府里,可杜明庭见这院落实则是在徐府的围墙外,也穿着起来陪着出去。
  待许如幻将事情一一向剪春交代清楚,杜明庭正好换好衣服出来,对剪春道:“去把李立叫醒陪你一起回去,就说是我的命令。顺便多拿几套衣服,还有些零碎的东西过来备着。”
  许如幻回头看了杜明庭一眼,也没说什么。
  剪春朝他们两人各看一眼,见没其他吩咐了,应了一声便欢喜地跑到外面去。
  杜明庭见剪春出去了,一把搂过许如幻,故意用力勒紧她,恶狠狠地说:“狡兔三窟。看来我要把你绑在身上,才不会让你这只狡猾的狐狸精从我身边跑了。”
  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周围的空气里都是只属于他的熟悉味道。她笑道:“底牌都让你看了,哪还有什么退路啊。”
  他不信:“谁知晓呢?你若不说,谁能想到竟然连徐府里都有只属于你的院落?”
  许如幻抬头,用两只手的指尖分别捏起两侧的耳尖,笑道:“瞧你气的,耳尖都竖起来了。这院落是爷爷特意为祖母修建的,我不过是今晚借来用用罢了。再说了,徐府又不是白家,你道我能自由出入的?”
  杜明庭故意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是你祖母的院落,怎么会备着你的衣服。”
  “这说来就话长。”她讨好地搂着他的后腰,道,“这地方本来只是徐府里放杂物的一个小屋舍。那年祖母病重,自觉命不久矣,便在娘家族中挑选了位合适的女子作为爷爷的续弦夫人。爷爷自然不答应,想把婚事退了。祖母知道后便自己写下休书,回到娘家,躲在这个小屋舍里。”
  “后来祖母一定是被爷爷找到了吧。”杜明庭怕夜风侵入她的身体,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但是既然找到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个院落?”
  “找到又有什么用?”许如幻寻找个舒服的位置,紧靠在他胸前,“祖母不愿回去,爷爷也不勉强,便让人将屋舍修葺一番,又在前面修了个花园,种上祖母喜欢的花草,只为了祖母能安心养病。后来祖母去世了,爷爷还是将这里保留下来,每年春秋二祭就会来这里住上几天。尤其是在菊花盛开的时节,爷爷一定会命人在房间里摆满大大小小的各色菊花,自个把自个锁在房间里。爷爷在世时偶尔会让我陪他到这里来,这院子自然备有我的衣物了。”
  杜明庭望着院子里的菊花,又想起了房间内摆放的花卉,恍然大悟:“难怪那房间里,还有外面的花园会有那么多的菊花。”
  许如幻也望向那些菊花,笑道:“你不知晓,我小时候偶然得知菊花竟有‘真菊’与‘苦薏’之分,便趁着爷爷带我到这里缅怀祖母的时候摘下花园里的每一朵菊花,逐一品尝。那些黄的、白的、紫的菊瓣洒满了一地。害得这院子里的花匠都不知该怎么办。谁知爷爷见了不但不生气,还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徐老和他的朋友们听。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祖母小时候也有过这般胡闹,还是爷爷带着胡闹的,所以他老人家才没有责备我。”
  杜明庭轻声道:“看来爷爷真的很爱祖母。若不是祖母安排,只怕爷爷是不会续弦了。”
  许如幻眼里的眸光一沉,倚靠着杜明庭继续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以前很不明白,爷爷这般爱着祖母,为什么祖母不但离家出走,而且能狠心地将自己的丈夫推给别的女子?若说是为了两个年幼的孩子,特意挑选了合适的女子,那也不必急在那一时半会非要从家里搬出来。弄不好还会叫孩子误会是父亲嫌弃病重的母亲。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祖母是因为太爱爷爷,不忍心让自己的病拖累了他,才这样安排的。”
  哽咽在若有似无的叹息中泄露出来,原本平稳起伏的胸口也变得微微急促。杜明庭顺着那优美的曲线,轻摸她的后背,冷声问:“你又为我做了什么决定?”
  许如幻听出他话语里的微愠,心里一紧,忙抬起头安抚他:“若是决定,我就不会告诉你了。今日既然说到这,我便与你商量一件事。”
  杜明庭别过脸,冷冷道:“说吧。”
  “抽时间到二太太那里坐坐吧。”她用力拉着扭头就走的杜明庭,“不管什么原因,她总归是你娶进门的二太太。你为了顾全何铭的脸面,不可能送她走,那又何妨让她为你孕育子嗣?你会说你愿意等,可有些事情不是等来的。若她能为你诞下麟儿,不比我可能无法生育这个结局要好吗?”
  她说红了眼,却拉着杜明庭就是不肯放手:“你若去,就悄悄去,千万别让我知道了。”
  她低着,泪珠一颗一颗地掉落,砸湿了她的金丝绒鞋面。他褪开她的手,但回到了她身边,一把抱起她,往房间走。
  他不说话,她靠着他的肩头也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