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oquge.com/book/15490/ 为您提供春意早阑珊全文阅读!注册本站用户,获取免费书架,追书更方便!
杜明庭侧身躺在许如幻的身后,伸手撩开覆在她脸颊的细碎头发,柔声道:“今天还要懒在床上吗?”
许如幻扭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哼唧了两声,没回答他。杜明庭见了,眼里的笑意更浓,大掌抚上她柔美的曲线:“今天伯儒出院,你再不起来可就赶不上接他出院了。去城郊寺庙的路途也有一段,虽说剪春也在,可我怕她一个人顾不过来,还是找一个人陪你去吧。你想谁陪你去?”
许如幻又赖了一会床,才迷迷蒙蒙地睁开一丝眼睛,带着些许鼻音,懒洋洋地问:“我可以用谁?”
杜明庭反问:“有谁你是不能用的?”
似乎是还没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许如幻“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把脸转过一边,道:“那就何铭吧。”
杜明庭问:“为什么要他?”
许如幻依旧是闭着眼睛,一副混沌未醒的样子:“他是你的侍卫长,出入方便,有事用着也方便。”
“那李立呢?”
许如幻似是不喜杜明庭打扰她休息,将身上的丝被拉高到头上,回道:“你用着方便。”
杜明庭见此,唯有无奈地浅笑,伸手隔着丝被在她的翘臀上拍了两下便去命人安排。
杜明庭为郑伯儒安排的寺庙虽然香火不旺,但到底离市中心不是太远。
许如幻在正殿敬过神佛,添了香油,又向寺中主持及僧众道过谢后,便请人带到郑伯儒的厢房里。
她轻轻推开了那扇老旧的木门,木门随即不耐烦地发出吱呀的一声。环顾四周,显然房间早已重新粉刷并打扫干净。四壁环绕,除了桌椅床柜和日常用物外,几无摆设。而郑伯儒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郑伯儒没有回头,因为只听那脚步声,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她来到他身后,看着他,以前那个常挂在嘴边的称呼,此刻完全无法从双唇之间挤出来,只剩下静默无语。
她看着他,脑海里竟回想不起过往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也许,她该离开,继续留下剪春侍候他。
她转过身,却听见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唤她:“连继。”
她回过身,见到的他依旧背对着她。
她站着,没有向前,也没有离开,静静地等着他。
他站起来,面向那扇紧闭的窗户,眼里尽是落寞:“昨天,杜明庭找过我。”
他停下来,因为久未使用的声带拉痛了他,更因为他想看许如幻的反应。
她几天没去医院,只留下平日在她身边服侍的女佣照应他的日常。他想见一见她,却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漏出一丝这样的心思。因为不管是她要事缠身,不能探望,还是与他恩断义绝,不愿探望,他都无法摆脱他是杜明庭的囚犯的事实。
一直到今天,她又出现在他面前,只是一路上,她虽然和他共乘一辆汽车,却一直不发一言。
他转过头看她,她双眸低垂,斜斜的影子半掩她的面容,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他想唤她,却梗在咽喉,无法透露。
他看着她,嗓音里有干涩的喑哑:“他说,你母亲要出国了。你不放心她老人家独自远行,又无法抽身陪伴,所以一直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陪伴母亲出国。他问我,是否愿意陪伴你母亲出国。”
她终于抬起了眼眸,直直地望向郑伯儒,问:“你愿意吗?”
郑伯儒望着许如幻的眼睛,她的眼里虽然没有预先知道的平静,但也没有乍闻之下的惊讶。他徐徐走近许如幻,脸上是急切寻求答案的表情:“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杜明庭的意思?”
“母亲喜欢你,也信任你。”她看着郑伯儒朝自己走近,依然不慌不忙地说着,“你也知道,尽管母亲也知道我们是走不到那里去,但她很是中意有一天你能成为她的半子。如果你能陪伴她老人家,我除了感谢,更是放心。”
“这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杜明庭的意思?”郑伯儒不依不挠地问,“就这样一句话你也不能够回答吗?”
“伯儒,”她抬起头看着已经来到她面前的郑伯儒,“到底是谁的意思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想知道你的回答。”
郑伯儒冷笑:“没有区别吗?如果是你的意思,那是你给我的选择。但如果是杜明庭的意思,那就是他自以为是的施舍。”
“原来是这样。”许如幻收回视线,轻声道,“那就是我的意思,大概由他察觉到,说出了口。既让我免去了会落人口舌的干政的举动,又成全了他对你法外开恩的决定。但不管过程如何,重要的是你再也不会回来。你愿意吗?”
愿意吗?郑伯儒更想问她,换做是她,她会愿意吗?
可是不愿意又能怎么样?没有出路,更没有了退路,只有墙上那一方小小的窗格,还能让他分辨是白天,还是黑夜。
空留华发在,往事不堪思。
从厢房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虽不炙热,倒也猛烈。因为怕打扰寺内僧众清修,许如幻只带着剪春陪同郑伯儒进去,就连何铭也只是带着两名随从在正殿外等候,剩下本来就轻简的随从在寺外警卫。
见许如幻出来了,何铭立即命令随从通知外面备车,但许如幻不急着回城,说:“我想到处看看。何侍卫长陪我走走吧。”
许如幻有请,何铭不得不去。
许如幻接过剪春递过来的洋伞,让剪春他们找处荫凉的地方歇息,便撑着洋伞往前走。
何铭不熟悉寺内的地形,跟着许如幻七拐八拐的,便来到一座八角九层高的砖塔前。许如幻停下来,回身瞥了一眼身后的何铭,问:“何侍卫长那塔的来历吗?”
何铭顺着塔身往上望,塔的各层檐端微翘,如花朵盛放;整座塔身则似九朵雕花叠成,在阳光下灿烂鲜艳。
“何侍卫长不是本地人,大概不知吧。”许如幻继续往前走,找一处阴凉好说话的地方,收起洋伞,“传说某朝君主信奉佛教,朝堂上下也蔚然成风,而君主的宠妃更是虔诚。君主为了让宠妃高兴,也为了供奉佛祖,特意命人建起了这座能俯瞰全城的花塔。每逢佛法庆典,宫里的人便会奉宠妃之命在花塔各层各面挂上花灯,以此聊表诚心。整个晚上,塔上的花灯全城可见。后来改朝换代,人走了,塔还在,君主为宠妃修塔的故事也就流传了下来。也许是羡慕宠妃有一个愿为自己修塔的丈夫,至今仍有不少女子会来此祈求得到好姻缘。”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何铭,又道:“听说你的妹妹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城中香火最旺的寺庙里祈求姻缘。虽然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大概她不知道,就因为一个‘谋’字,世间多少姻缘被破坏了。何侍卫长,你说是吗?”
原本还在环顾四周的何铭立即全身紧绷,不由自主地紧抿双唇。
许如幻看着何铭的反应,轻蔑地勾唇笑了一下,道:“当然,也成就了不少姻缘。例如明庭和你妹妹的婚事。对吗?”
她走近何铭,不强求他看着自己,只是微笑道:“我问过明庭,你妹妹到底哪一点与我相像了?他告诉我,你妹妹根本没有与我相像之处。只因那一年她随你过府拜年,装束打扮,举手抬足,就连在他面前低头的举止都像极了我,才使他不由多看了一眼。就因为那一眼,叫大太太误会了,替他娶了一房从未放在心上的太太。”她直勾勾地看着他,问,“你妹妹没有见过我,为何能模仿得如此相像?而且是谁教的她?又是谁将我的一举一动观察得那么细致?那个人又是什么目的这样对我?又什么目的要将你妹妹嫁给明庭?”
许如幻问得越来越急,似乎也越来越紧张,紧张得连声音都带了哭腔。他无法继续充耳不闻,忍不住将视线移到她脸上,却看见她眼里是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慌不择路地躲避许如幻的视线,企图继续用沉默掩护自己。
许如幻挑眉看着何铭。她了解他,他喜欢用沉默对待一切,因为沉默是他最好的伪装,帮他逃脱怀疑、责任、质问。但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放过他。
“什么目的我也不去追究了,不外乎就是借姻亲关系稳固地位,或者是想让你妹妹取代我的位置。我今天只要你回去让你的妹妹主动向明庭提出离婚。”
“不可能。”何铭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那是他的二太太,岂是你说离就离的?”
“是吗?”许如幻冷笑地看着何铭,“既然你和你妹妹都不同意和明庭离婚,那我也没办法了。但是,当年你让那个人在我身上施加的一切,我会命人十倍奉还,施加在你妹妹的身上。我定然会让她一一品尝我曾受过的屈辱,让她替你这个哥哥承受应得的报应。”
何铭又急又恼,一把将许如幻抓到跟前:“她是无辜的。你要做任何事情都冲着我来,我求你放过她。”
许如幻用力抬起头,故意靠得更近:“无辜?那我又何辜,要你这样对待我,对待我腹中的孩子?”
何铭慌乱地别过脸,将许如幻推到一旁,硬生生地撇清:“夫人误会了。”
许如幻整了整被抓皱的前襟,冷笑道:“误会吗?别人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如今在神佛面前,你敢说当年的事你没有参与其中吗?那天晚上不是你让那个人进去的吗?”
她越说越恨,那恨意让何铭仿佛置身于千万把明晃晃的冰冷刀子前面,身后的刀子已经准备随时向他飞射过来,浑身不寒而栗。
他闪避着,却无处闪避。树荫外的太阳依然猛烈,如一把把利剑由天空直插入人间。他不敢到阳光下去,如同鬼魅艰难地在隐藏黑夜保守着自己的秘密,不敢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中一般。
他答应了那个人,鬼使神差,心里还带着莫名的兴奋。
他以为事情该和同类的事情一样,向着那短暂的不幸继续发展,但他不知道他遇上的是许如幻,那个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子。
她脱离了他的安排,二话不说决然离开。没有退婚解约,自然没有生不如死,更加没有趁虚而入。
她再回来,地位超然。
他只能再一次退回原点,作为她的下人,听从她的吩咐。“是不是我妹妹向杜明庭提出离婚,你就会放过她?”
许如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用力呼出来:“不止。”
何铭恐惧地看着她,如看着洪水猛兽,唯恐躲避不及。
“现在交通团缺个副团长,送你妹妹返回原籍后就走马上任吧。”
他双手握拳,紧闭着嘴唇,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她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曾经是他父亲为他安排的伴读,而且好像你父亲曾有恩于他的父亲,只要他父亲在世,他都不会对你下手。”
“你年纪也不小了,去到那边后要开始为自己的终身着想了。”她缓缓走近他,就像朋友间离别前赠言,“我为你挑选了一个秉性纯良的女子作为你的妻子,往后好好待她。”
一抹苦笑溢出了嘴角,何铭别过眼睛,紧咬着牙关。从此以后,不管他与那个女子是同床异梦,还是举案齐眉,他都乘了她的情,乘了杜明庭的情,只能白头偕老。
许如幻再次打开手中的洋伞,他木然地随着她的步伐向前走,她却突然回过身,来到他跟前。小小的洋伞笼罩着仅仅他们两人,她几乎贴近他,在他耳畔低语:“何铭,如果当初可以,我多希望——”
僵硬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抬起,越来越近,然后他听见她说;“从来没有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