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烛影摇红


小说:春意早阑珊   作者:表表姐   类别:民国旧影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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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郑伯儒的审判正在楚亭由军事委员会高等军法会审,然而杜明庭并不理会,许如幻更不理会,一心一意陪着杜明庭在行辕养伤度假。当杜明庭外出视察慰问时,许如幻总会换上便于行走的棉布宽身旗袍和平底皮鞋,在烈日下或在雨后,挽着杜明庭的手臂,在他身后,陪他行走在宽阔的练兵场,或者泥泞的田间小路上。就连看城防工事,杜明庭也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沿着高高的石阶,拾阶而上。
  下面的人都看见了,议论纷纷,可杜明庭不理睬,许如幻自然更不理睬。唯有杜明庭与下属议事时,许如幻会自动退避到一边,或者直接离开。
  行辕不比别院,墙薄窗透,说句话都觉得不方便,书房外便有了重兵把守。书房内,陆作贤站在书桌前向杜明庭请示:“卫梓健派来说客和亲笔书信,想要与永军结盟,以求共同抵挡集庆政府的吞并。总座,这事我们要怎么答复?”
  杜明庭坐在书桌后,好笑地对陆作贤说:“怎么答复?当然不能同意了。且不说我和他本就不在同一条阵线上,我若与他结盟必然会让集庆那边不满。就算我和他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我要答应了,不就坐实我有心脱离集庆的嫌疑了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杜明庭故意停了下来,别有深意地望着陆作贤。陆作贤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若和瑞军结盟了,往后对西南有其他举动,就是我们失信了。这样的确不好。”
  “不过也不能就此拒绝了。”杜明庭严肃地看着陆作贤,“外国人本就有意在支持永军的同时扶助瑞军,只因徐老出面游说才打断了他们的计划。卫梓健提议与我们结盟,正是希望借此与外国人建立联系。如果我们拒绝了卫梓健的提议,就正好提醒卫梓健,给了他们直接面谈的机会。”
  陆作贤问:“那总座的意思是?”
  杜明庭道:“正如夫人常说的,凡事都得给自己留下后路。不要明确答复,但可以做出有意交好的举动。把人送走的时候一定要他看到我们已经撤去两地交界的藩篱,默许两地军民相互贸易往来,剩下的就看卫梓健的悟性了。不过一定要记住,想办法破坏卫梓健和外国人彼此间的好感,不着痕迹,千万不能让他们直接的接触。”
  "属下明白,回去就立即命人安排。"陆作贤审视地瞥了杜明庭一眼,没有继续商议与瑞军结盟的事情,反而说道:“听总座言语间总是不时提起夫人,看来总座很是信任夫人。”
  杜明庭哪会不知道陆作贤心里一直对许如幻存着芥蒂,便笑道:“陆叔叔,夫人虽然是女子,但她也是白家的一家之主,哪些事情该说,该做,哪些不该说,不该做,她比你我都要清楚得多。”
  陆作贤装作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道:“一个女子太清楚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这才是真正叫人担心的事。”
  杜明庭只是一笑,道:“夫人原本的确如陆叔叔说的那样,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很是谨慎。不过自从遇上了我,只能算她倒霉了,不得不扔下白家所有的事情,当一个不理正事的东家,陪我在这乡郊野外养病。如果没有我的允许,她也没办法在我身边来去自由。陆叔叔,是我要她留下来陪我的。”
  陆作贤见杜明庭一心维护许如幻,知道再说也只是浪费唇舌,甚至会因此让彼此生出隔阂。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我有幸看着总座长大,自然相信总座做事不会失了分寸。可是大太太那边就不好做解释了。尤其是在徐老的长公子徐申进了省府,任职行政常务委员后,总座您还带着夫人登城视察,夫人的地位俨然足以与大太太分庭抗礼了。这难免让人诸多猜疑啊。”
  已经碰到嘴唇的茶杯停了下来。杜明庭心里不悦,却又不能发作,搁下茶杯,茶杯与茶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道:“当初迎娶夫人时已明言是‘妻’不是‘妾’,分庭抗礼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他们那边不是已经占了长子之位了吗,还想怎么样?”
  陆作贤瞄了一眼洒在桌面的茶水,又道:“其实属下猜想他们真正担心的另一件事。郑伯儒的审判结果已经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军火走私案。这一案,白家就算是脱得了干系,也断不了联系。白家的五少爷是主犯,二姑爷是从犯,证据确凿。夫人是白家当家,留在总座身边……属下自然相信总座所言,夫人是别无所求。可这结果如何,是的的确确关乎总座的名声了。”
  杜明庭道:“既然关乎我的名声,你觉得夫人会胡闹吗?陆叔叔是个阅历丰富的老人了,怎么在这件事上还不如王序这些晚辈了呢?”
  陆作贤道:“既然总座这么问了,属下也可以坦白了。总座不妨自己回想,自从您来到楚亭,为了那位夫人做出了多少次出人意料的决定?虽说每次决定,总座都做好了万全的部署,但她在总座身边,属下每日都是提心吊胆,总担心着哪天又会出现始料不及的事情。”。
  杜明庭生气地反问:“这么说来,我的女人我还不能宠爱了?”
  陆作贤道:“不是不能,是不该。这两位夫人都不是出身简单的女子,若当中有一方失衡,后果难以估算啊。”
  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浇熄,杜明庭心里顿时空晃晃的,少了自信的底气,惆怅地按压前额:“可我就是爱她,怎么办呢?”
  陆作贤依然是冷静:“除非她是唯一。不然,属下想,总座还是不时冷落她的好。”
  杜明庭回到房间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推门进去,一室明亮。再往里面走,转过身,果真见许如幻光着脚丫,身姿婀娜地侧身坐在一张长案上。她左手捧着一只白瓷碟,右手执着一支毛笔在小小的窗格子里作画。身上的黑色莨绸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像江边的点点渔火,随波起伏,她身在江中,他可望而不可及。
  他轻步走到许如幻身后,双臂由后面环上她的腰腹。许如幻显然被吓了一跳,在他怀里颤了一下,回头道:“还以为是剪春进来了,哪知道是你又在吓我。”
  杜明庭用鼻尖摩挲她修长的颈项:“还不如说是你在吓我呢。坐得那么高,也不怕摔了。”
  许如幻低头笑道:“刚才剪春就说,若你看见了肯定要说我了。”
  杜明庭道:“还好意思说,吓得剪春都跑来向我投诉了。”
  许如幻得意地靠在杜明庭肩上,咯咯地笑。她望向已完成的那部分画作,对杜明庭道:“你猜我心里想到哪一句诗句?”
  杜明庭抬头望向许如幻在窗格里画上各型各态的梅花,连上窗格的木条看,正是一株迎雪傲梅。他笑道:“明知道你丈夫的国文不好,还来刁难我。”
  许如幻无辜地嘟起嘴巴:“我哪是刁难你呢,读书的时候静志都是陪我这么玩的。我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便去问她。"手中的毛笔轻提,落在窗纸上又是几点红梅,"说来也奇怪,那么多诗词,每一次她都是一猜便中。其他同学见了,本该说‘心意相通’的,非要取笑我们是‘臭味相投’。”
  杜明庭故意低下头,在她颈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道:“倒也不觉得。难不成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许如幻回头睐了杜明庭一眼,笑道:“大概是我久入兰芷之室,与之化也。”
  杜明庭含笑在她耳后低吟:“还是因为,桃花得气美人中。”
  杜明庭不擅诗词,此刻对上了叫许如幻心里又惊又喜,低眸浅笑。他附在她耳边,热息丝丝:“繁花似锦,艳若吾妻。”
  许如幻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片,比窗纸上的梅花还要鲜艳,别过脸不去看他。
  那年他就是说着这话,勾引了她,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抽离。她终是允了他。
  也莫说是谁勾引了谁,若非彼此中意,又怎能因为一句话就拨动了心弦?
  杜明庭瞧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捉弄的坏笑,舔舐她的耳廓,道:“陆叔叔说,我要真的对你好,就应该的的确确地冷落你一阵子。要那样的话,你得有一段时间要独守空闺了。你真的不趁着今晚好好留住我?”
  这般的撩拨,饶是许如幻再大胆也受不了杜明庭的厚脸皮,又羞又恼,忘了自己是坐在长案上,转过身便要捶打杜明庭,手中沾着颜料的毛笔弄污了彼此的衣裳。
  幸好杜明庭眼明手快,接住许如幻,将她送回案上,坏心地继续闹她:“拥膝浑忘羞,回身就郎抱。两点灵犀心颠倒。”
  眼见自己处处在下风,许如幻不依,伸长手臂朝杜明庭做出要又抓又咬的姿势。杜明庭知道自己快要把许如幻惹恼了,含笑轻巧地制止许如幻,将她抱下长案,抱回架子床。他搂紧许如幻,不再与她胡闹,认真地说:“继儿,为我生一个儿子吧。”
  她有孕时,也许是年轻好奇,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围着她转,请假的次数也愈发频繁。为了这事,他在学校没少受教官的责罚。但他一如既往,觑得机会便回来看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时三刻也是好的。
  杜明庭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知道他现在这么说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亲密地搂着杜明庭的颈项,毫无异议地点头应道:“好。”
  杜明庭低下头,感激地亲吻她的脸颊:“我知道你喜欢女儿。你不是喜欢你家老四的女儿吗?听说四弟妹又有孕了,想她开始会忙不过来。要不我把小女孩接到你身边来,等孩子都大了,就看着姐姐带着弟弟满院子跑。”
  许如幻被逗笑了,扭头对杜明庭道:“姐姐带着弟弟跑?你怎么会晓得这些俗语?”
  杜明庭笑道:“队伍里有老兵,有时候听他们聊天,听见了便记下了。”
  他小心翼翼地挑起她嘴角边的一丝头发,仔细地将那根发丝打理服帖:“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是女儿,女儿矜贵,即便是捧在手心里呵着护着还嫌不足。可一个你已经叫我牵肠挂肚,若果再加上一个继承你的容貌,或者你的才情,甚至两样都有的女儿,我必然是分身乏术。还是生个儿子吧,我和孩子可以一起保护你。”
  许如幻抬头,仰视杜明庭,如仰视广袤的苍穹。人们说,视夫如天,那么,杜明庭就是她的天。有他在,纵使外面阳光雨露、雷霆风暴依旧无常,她执扇扬伞,内里自得圆满。
  窗台前的素馨花在月光下悄悄开放,飘散着与桂花决然不同的芳香,浓郁易醉。清晓簪上头,月下花才开。悠悠一日,花开的短暂一刻,却是最美。
  既是最美,为何不留下呢?她伏在杜明庭的肩头,含羞娇语:“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外面似是掀起了风,风吹落了花朵,花朵落在地上,莹白玲珑。而她落在他怀里,在他心里,如那朵月光下的素馨花,逐渐盛开,明艳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