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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奋力挣扎，但这一团碧绿色的霞光像是满天神佛同时布下的神通，牢不可破。
他眼睁睁地看着沙心带着道书跳进了湖中心。
随着沙心一起的，还有在榆树的怒吼中紧随其后的榆树妖族。
而在跳入湖底的一瞬间，沙心就惊呆了。
鱼！成群结队的鱼！它们的身子洁白如雪，且身上没有一块鳞片，湖水中舞动着的，是鱼的洪流，数以百万计的雪白怪鱼汇聚成的波浪！它们的体形并不大大但速度快得惊人！洁白得甚至能看到体内的骨头与内脏！一只只交错游动，晃动的鱼影让人心生震撼。
“跳到它们的背上！”鱼妖开口喝道，它正是带沙心进来的那只鱼妖，一番殊死搏杀之后，它竟然还安然无恙。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鱼群冲过来了！榆树妖族头也不回，猛地跳了过去，落在那一只只雪白的鱼的背上，双腿紧紧地夹着它们的背。
鱼妖身形晃动，来到沙心脚下，变作了原形。
一只雪白如玉的鱼出现在沙心面前，它的身子很大，比这些鱼大上了许多，身子还透露着丝丝清香。沙心没有想到，那么丑陋的家伙，原形竟然如此美丽。
没错，这条鱼，完全配得上美丽二字。
沙心没有犹豫，迈坐到它的背上，它回头看了一眼，像是要透过波光粼粼的湖面看向青焰灼灼的妖穴。
一首回望并无边际，那视线的尽头只有一棵燃烧殆尽的大树，与一个正在拼命挣扎的青色身影。
山鬼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这些翻手可灭的妖怪手里栽跟头。
或许，自己小看了这些土妖？
不，它们根本不是妖，它们侮辱了妖这个高贵的词，天下妖族，需要重新清洗，才能重回巅峰！
山鬼坚定了心中的信念，脚下用力一踏。
“不用挣扎了，困住你的，是灵魂。”
“你是那黑蝎精？”山鬼听到了传来的声音。
“这里没有黑蝎精，只有榆树妖族，这个洞穴，本是我们的桃源。”
“哼，自作自受。”
“哈哈。”那个声音只是笑着，也不回话。
“你以为你困得住我？”
“我不知道，所以，我们放弃了轮回，希望用灵魂的力量拖住你片刻。”
“你们这群该死的疯子！”
“多谢，我们妖族，本就是一群疯子，只有疯子，才有与天地对抗的勇气！”
“带着你的勇气下地狱去吧！”
“我们下不了地狱，我们的魂魄会散个干净，就像来时一样。”
山鬼清明的眼眸开始发红，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群固执的疯子，是什么让它们甘愿魂飞魄散？只为拖住自己一刻？
沙心也无法理解，但他至少明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拿了报酬，多少应该把答应的事完成。
鱼妖放出了一声轻吟，像是海浪的声音，又像是海鸥的呼唤。
它们没有再回头，生怕再次回头就会不忍离开那个巨大的身影，与它们那位凶神恶煞的族长。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白鱼开始游动，看不到头，望不到尾，令人震撼莫名。
沙心终于明白，为什么榆要让他从湖底走了，原来，这湖底有一条暗河，而这条暗河，错综复杂，只有鱼能分清方向。
沙心注意到一件事，这些鱼没有眼睛，它们的眼睛是纯白色的，任何东西都看不见，只能靠嗅觉来分辨。
“奇怪，它们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沙心喃喃道。
“因为有我。”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沙心耳边响起，却是脚下的鱼妖在传音。
“你识路？”
“我有眼睛。”
“你和它们是一族？”
良久，鱼妖才做出了回应：“是，雪鱼族，永世只会有一鱼成妖，一妖有目。我，就是这一代的妖。”
随着它的声音，雪鱼带着榆树妖族鱼沙心，冲进了地下暗河。
转瞬间视野变得昏暗，各种激流鱼异响在四周响彻，无边无际的黑色覆盖了河水的清冽，让四周，异常冷寂。
水流不断加快。鱼群在暗河中左拐右拐，飞速游动，不知在向什么方向奔涌。
“你们难道不用睡觉？”
“不用，我们雪鱼族，有两个家，一个在榆树妖洞的翠树湖，一个在北俱芦洲的极冰湖。”
“北俱芦洲？！你要把我们带去北俱芦洲？”
它没有回应，沙心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在地底对这群鱼翻脸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自己可没有辨别方向的本事。
沙心开始套话：“这么说来，你也不算是纯正的榆树妖族了？”
“住在榆树洞内的妖，都是榆树妖族。”
“谁定的规矩？”
“这不是规矩，妖族不守规矩，这是自然。”
“妖族不守规矩？为何我在天上看到了许多妖族成了仙，做了神，那不是规矩得很吗？”
“它们算什么妖？甚至还比不得山鬼！”
沙心默然，大概明白了。
他只能暂时放下心，此刻四下里已是一片漆黑，榆树妖族的幸存者们，虽然都是精壮的青年妖怪，但一个个惊逢大变，已经疲惫不堪，此刻，大都抱着身下的雪鱼，睡着了。
地下暗河化作连绵不尽的阴影，没有日月，更无所谓星辰。若是呆在天庭，哪里能知道在这些光芒照耀不到的地方，还有这些生灵？
雪鱼的斑白身影，在茫茫黑色中游动。伴随着阵阵如同涛声般的水流，沙心搂住了芍药的身子，趴在雪鱼妖的背上，也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沙心一行人一直在鱼背上度过。饿了，就将手伸入河里，抓一些小鱼小虾，直接丢进嘴里。
就这样不知过了几日，地下暗河的水流开始放缓，四周的暗色开始逐渐褪去，一丝丝光亮在四周游弋。
雪鱼群的洪流却是一刻不停，速度没有丝毫变慢的意思，一如既往地飞速前进。
终于，这一天，沙心闻到了一阵清爽的，潮湿的，寒冷的，又带着淡淡的腥味的风。
一丝光亮毫无掩饰地在前方亮起！滔滔的海浪声出现在了沙心一行人的耳旁！
雪鱼群奋力摆尾，仿佛要破茧化蝶，自这黑暗中突围而出！
榆树妖族屏住呼吸，一张张丑陋的脸上满是期待与希冀。
哗——
清新的海风迎面扑来，天朗气清，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