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181.她不信天，不信命，却只信他。
　　她将一切都告诉他，她希望他能和她一起执掌天下。
　　可他负了她。
　　敌军兵临城下，她在万军之前看见他一身金甲威风凛凛。
　　“果然……我就不该信任何人。”她看着他，“我唯一信的人也背叛我，这世上，再无可信之人。”
　　“你若投降，我保你一生平安。”他道。
　　“若是不投？”
　　“留你全尸。”
　　她笑了，笑得倾国倾城。
　　“难道，请将军留我一具全尸吧。”
　　他看着她，握着缰绳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许久，他低沉道。
　　“攻城！”
　　万千兵甲相接，隐去他眼底的一丝伤痛。
　　182.那年风雪吹满了院子。
　　他几次来到她的草庐，只求她能帮他夺得天下。
　　她说将军可有什么报酬？他身上再无他物，便将自己贴身的一枚蓝色玉佩给了她。
　　之后，她便伴着他几次征战，助他夺得了天下。
　　他对她情根深种，她对他芳心暗许。但她知道他的身边不会只有她一人。
　　他说要将她封为皇后与他共看天下。
　　而她没有说话，却在第二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将整个皇城翻遍却再不见她。
　　有人曾看见一个华服美人立在西湖烟雨之中，手中的蓝色玉佩上流苏飞扬。
　　她看着皇城的方向，嘴角掀起一丝弧度。
　　君已执掌天下，妾身四海为家。不因妾心负君，只因宫城寂寥无情，不及城外几度潇洒。此次与君别，永无相见日。
　　183.月色如水。
　　凉亭内，一盘残局棋子上月色闪动。
　　这是他与她未完的棋局。
　　那年她拾了地上石子为棋，与他互相厮杀了两天两夜。她的面容姣好，总带着淡淡的笑意。
　　临走时，他问她何时再来。
　　她只道，若是有缘，总会相见。
　　而三年以后，却传来她嫁人的消息，那时他捧着棋盒，被磨得光滑的石子落了一地。
　　他知道，她对他无意，与他相识只为了一盘棋。
　　而他却不知何时情根深种，每日对着她走时留下的一盘残局，他都有一时的失神。
　　世人都说人生如棋，而他这个执棋人却也陷入这场棋局之中。而这盘残局便是他的局。他知道，自己也许一生都不能破了这局。
　　收了棋子，他看着桌上空荡荡的棋盘，忽而想起她刚来的那天。
　　嘴角含笑，环佩叮当，拾了地上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
　　“公子，该你出棋了。”
　　184.“殿下，该吃药了。”她端了药碗进入，他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殿下在写什么？”
　　“你看，这是你的名字。”他拉了她的手，指着桌上的字。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她开口，念着诗句。
　　“绿衣，绿衣，你就叫绿衣好吗？”他微笑。
　　“谢殿下赐名。”她看着他，有一瞬的失神，旋即微笑回答。
　　“那么把药给我吧。这病这么久都好不了，麻烦你了。”
　　“不用了，殿下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服药了。”她身子一顿，突然端起药碗回答道，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间。
　　——
　　后来。
　　“绿衣，绿衣！”他喊着她的名字，而她在他怀里气息微弱。
　　“奴不过是太妃娘娘的细作，在药里下了微量的毒药，让殿下慢性中毒而死。殿下，像奴这样的坏人，被太妃娘娘杀了也死不足惜。”
　　“别再说了，绿衣你根本没有下毒对吗？不然我怎么会没死。”他道，“你不能死，我去找人救你！”
　　“来不及了。”她微笑，“殿下，奴很喜欢殿下给奴的名字，绿衣绿衣，很好听呢。”
　　“绿衣……”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未等他说完，她突然开口唱了起来，唱着唱着，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归于沉默。
　　他抱着她，低低念道:“心之忧矣曷维其亡……曷维其亡……”
　　怎能忘，怎能忘。
　　185.他是当朝一品宰相，权倾朝野，众人皆说他有篡位之心。
　　她是他府内一株梅花所化的精魅，喜欢躲在梅树后偷偷看着他。
　　一日，太子看中了她的原身，强行挖走献给了皇帝，皇帝见此甚是喜爱。而她因为不能离开原身同被带入宫内。
　　当夜，他率手下十万精兵冲入宫内，将太子斩于剑下。
　　皇帝大惊，骂他谋权篡位枉为人臣。
　　“我本无篡位之心，可惜他拿了我的东西。为了把我的东西拿回来我不得不这样做。”他道。
　　“那不过是一株梅树而已！”
　　“可我认为不是。”他微笑，想起了那晚的月色盈盈，她蹲在梅树下，好奇地看着他放在屋外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