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176.“朕若君临天下，许卿四海为家。”
　　“这句话，不知有多少人说过，”她叹息，“能相信的，又有多少？”
　　“婉婉不信朕？”他将她拥入怀中，“朕若违抗此誓，必受万箭穿心之罚。”
　　“好啊，婉婉就等着，等你君临天下，等我四海为家。”
　　她等到了他的君临天下，却没有等到她的四海为家。
　　前朝余党没有善罢甘休，攻城之日放出无数箭雨，直指他的心口。最后，她挡在了他的前面，随即，万箭穿心。
　　“陛下没有违背诺言啊，所以，婉婉，替您受了。”
　　——
　　后来，人们都说新登基的皇帝是一个暴君。他大兴土木，在每个地方都建造了华美的行宫。
　　而有人说，皇帝是一个痴情种，他大兴土木，只是为了对女子的诺言。
　　“朕若君临天下，许卿四海为家。”
　　婉婉，记得回家。
　　177.城破，细雨沥沥。
　　“朕保不了你多久了，”他咳嗽，鲜血从口中不断流出，“将传国玉玺交出去，他不会杀你，那么，快离开。”
　　“你这么做，还是以为我是奸细吗？”她跪在他面前，“那天我没有把任何东西交出去！”
　　“朕只相信朕看到的！”他一怒，“来人，传朕旨意，剥夺贵妃封号，逐出宫内，永世不得回朝！”
　　她愣住，继而转为凄凉的笑。
　　“臣妾……领旨。”
　　看着她失魂落魄地离开殿内，他露出了苦涩的笑。
　　小丫头啊，朕不是不信你，可是你这样的性子该怎么在宫里活下去呢？可是，不放你走，你会死啊。
　　“其实，朕也不想让你走，因为，舍不得。”
　　他以为今后再也不能见到她，然而当他被人刺杀之时，她却突然从一旁冲出挡住了匕首。
　　她软软倒下，他将她拥在怀中。
　　“为什么回来，朕不是将你逐出宫内了吗！”他怒吼，而她却在微笑。
　　“陛下逐出的是一个废妃，而我救的，是我的夫君。陛下别搞混了。”
　　“你这个样子，该怎么在宫里活下去？”他无奈，将她抱紧，“你说，朕除了让你离开还能怎么办？”
　　她没有回答。
　　“朕只是……只是想让你一世安好地活下去。”
　　178.三年前，
　　他鲜衣怒马，她笑面如花。
　　他曾许诺她一世安康，她曾答应他为君独守一生。
　　三年后，
　　他归田卸甲，却不见她的踪影。
　　一切如旧，那年寺庙里的那颗迦南古树依旧茂盛。
　　“与君一别，遥遥无期，妾知君归之日定是高官厚禄，妾身不配。愿君安好，妾身既然为君独守一生，便不会再嫁他人。”
　　再见她，以是物是人非。
　　她以遁入空门，独自一生。
　　——将军答应妾身的许诺，以是曾经。
　　曾经的许诺，只是曾经。
　　179.“我若离开了，你会怎么办？”
　　“我会去找你，天涯海角，总会找到你。”
　　初雪，寒风凛冽。
　　“你会去找我吗？”她看着他，语气依旧不变。
　　“不会。”他答道。
　　“我知道了。”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陛下，您为何放郡主离开？”
　　“朕……也不知。”
　　“老奴知道陛下从小就喜欢郡主，郡主也喜欢陛下，可是陛下您这样……”
　　“朕当初说即使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可是现在朕是天子，有很多事想做却又做不了，她不喜欢宫里，朕就放她走。”他看着飘落的雪花，道，“只要她还在朕的土地上，朕便能保她平安无忧。”
　　平安无忧……他低头轻念，却苦涩一笑。
　　如果你离开了，我会去找你。
　　如果我不能去找你，便保你平安无忧。
　　180.“今天是我生日，你要送我什么呀？”她托着腮看着他，而他的目光却只看着桌上的地图。
　　“你想要什么？”
　　“京城的桂花糕和冰糖葫芦，扬州的醋鱼，还有糖块，还有……”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到，最后抬头沮丧道，“这些东西要很多钱啊……”
　　“我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
　　“唔，这个礼物可以让你吃遍天下，而且没有人敢欺负你，这样的礼物你喜欢吗？”他看着她，眼里一丝疼惜和无奈一闪而过。
　　“好啊好啊！”她拍手，“这样真的是太好了！”
　　他微笑道:“那你就得多等一些时间了。”
　　——
　　“看见了吗，我给你的礼物。”他牵着她站在城楼上，鲜血将他的盔甲染红。
　　“什么礼物啊！”她哭着，扶着他的双手被满是鲜血，“你要死了吗？为什么这个礼物会让你死，我不要这个礼物了，你不要死。”
　　“我为你打下了整个江山，这样你就可以吃遍天下的美食了……”
　　“这样你就不怕被人欺负了……”他看着哭成泪人的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我爱你。”
　　——
　　当众人来到城墙上时，看到了这么一幕。
　　殿下最爱的女子抱着他哭的声嘶力竭，而他靠在她有些瘦弱的肩上，似乎是睡着了。
　　“我害怕……你不在了，我害怕……”她抱着他，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