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探望

一整晚的守候，陆盛寒未曾离开过。
　　乔伊人受伤，他彻夜未眠。
　　一大早，雷壕领着陆向千和齐珍从门外进来，陆盛寒并没有察觉。他双手撑着额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陆向千闷声咳了两下，他才幽幽抬起头。
　　“一晚没睡？”陆向千盯着陆盛寒布满血丝的双眸担忧地皱了下眉，他侧过身子低声质问雷壕，“为什么不让护士值班？”
　　“这……”雷壕脸色讪讪，无奈低头，不敢解释。
　　“有事先出去说。”陆盛寒不想让雷叔为难，他站起身，径直离开病房。
　　陆向千一愣，与齐珍对视一眼，也就知道，陆盛寒之所以一晚没睡，是他自愿守在这里照顾乔伊人，也就摇头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陆向千和雷壕跟着出来了，齐珍提出想临时照看一下乔伊人，也就留在了里面。
　　vip病房外客室，陆向千坐在了陆盛寒对面。
　　两父子并没有谁先开口说话，而是静默了两分钟，陆盛寒想起什么，才开了口。
　　“奶奶怎么样了？”昨晚乔伊人出事之后，他二话没说就抱着她上了医院，也就并不清楚奶奶有没有把陆家搅得天翻地覆。
　　陆向千神情冷沉，瞅着略显疲惫的儿子说：“睡了一觉，也就清醒了。她说她想亲自来看看伊人，还有你……”
　　说完，陆向千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陆盛寒的身躯，不必明说也知道，他这是心疼儿子的伤了。
　　老母亲邱英年轻时曾在美国李小龙开设的武馆拜师学艺，如今年迈但一身劲力仍旧强势。他昨晚听别苑的佣人说，儿子陆盛寒也挨了好些棍棒，今天又看他在这不眠不休守了一晚，只怕到现在还没上过药。
　　陆盛寒知道陆向千在担心什么，他苦涩一笑，难得有心情打趣道：“奶奶的棍子我经受得住，如果这次回来我不挨顿打，我估计还会很奇怪。”
　　陆向千听了这话，心头一阵酸楚：“你奶奶的病，时好时坏……这些年来，还以为她好些了，谁能料到昨晚她突然……唉……今早她又把自己锁在了房里，闭门不见人。”
　　“等这边乔伊人醒了，我会回去劝劝。”
　　“嗯，也只有你劝，她心里才能好受点。你别记恨她，人老了，难免越发糊涂……”
　　“记恨？”得陆向千的话十分好笑，不由冷嗤，“你真当我狼心狗肺不懂感恩？奶奶她犯病，想着得都是怎么样护着我妈不受欺负！你说她糊涂，其实她才是最清醒的那一个。如果她不犯病，估计陆家的人早就忘记，曾经有个叫鱼青歌的女人存在过。”
　　“……”陆向千被陆盛寒这番话逼得无言以对，岁月倾轧，他也原以为过去发生的一切都能归于尘埃，可是，终归会有人提醒那些恩怨不曾散去，但那又怎么样呢？过多的挣扎，除了平添痛苦，也无济于事。
　　他叹了口气，走到陆盛寒身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我当初执意把你送到国外发展，就是不想再让你想起过去发生的一切。现在你回来了，我希望你能理智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是避免更多人受伤的最佳途径。至于你三姑，她以前是做得不对，但自从你奶奶二十年前不认她这个女儿，她的性子也收敛了很多，你作为晚辈不去招惹她，她自然不会再来为难你……”
　　“你与其来奉劝我，还不如多花点心思让陆向敏一家别出现在我眼前，不然，我可不保证，一冲动，她就少了个儿子！”
　　“你……”陆向千一脸震愕。
　　陆盛寒不愿再跟对方家长里短，他抬手随意捋了捋发丝，起身：“陆首长，探病时间也该够了，带着你的老婆请回吧。”
　　言毕，他打开病房门，瞅了里面齐珍一眼，逐客的意思不言而喻。齐珍无法，只好退至房外，与陆向千相顾无言，离开了这里。
　　陆向千夫妇走后，陆盛寒重新坐回客室沙发上，面无表情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睛。
　　折腾了一晚，他的确累了。
　　从英国回来之后，他起初不敢回陆家，倒不是害怕陆向千的严厉，真正的原因是不敢去看奶奶。
　　在陆家，她恐怕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待他和妈咪的人了。可惜，因为当年的事，她神经受刺激导致时间感知发生错乱，时不时会犯病，以为她还活在二十年前。
　　而每一次奶奶犯病，对他而言是旧事重提，是旧伤口的基础上捅一把刀，再在鲜血淋漓的新伤口上撒一把盐。
　　他心里已经够痛了，甚至痛得快窒息，而无法面对最亲的人，是怕面对更深的痛，怕想起更细微的往事，怕控制不住怒火与陆家同归于尽，可陆家是奶奶用血肉建起的家族，他一旦毁掉，将毁掉她的所有，两者间互相矛盾，折磨得他好辛苦……
　　雷壕安排医生进去为乔伊人检查身体情况，他见陆盛寒靠着沙发睡着了，让护士拿来一床毛毯，他接过来亲自为陆盛寒盖上。
　　然而这么轻柔的动作，依旧惊动了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见是雷壕，也就松下心，抬手捏捏鼻梁，继续靠在沙发上。
　　“雷叔，齐珍刚进去做了什么？”
　　雷壕似乎知道陆盛寒要问，他微微弯腰，一五一十回答：“她给乔大小姐擦了下脸和手臂，并没有做其他……”
　　陆盛寒忽然冷笑：“看来她现在还不敢露出狐狸尾巴。”
　　“大少爷，事实上是，昨晚老太太犯病犯得蹊跷……我猜这事跟夫人有关。”
　　陆盛寒黑眸一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云甜说，老太太已经近来年都没有犯过病了，天天在别苑吃斋念佛盼着你回，外人一律不见，连首长要去探望都被拒之门外，直到前两天，不知谁透露消息给老太太，说你回了，还准备跟乔家小姐订婚。你知道老太太清醒的时候，就不允许陆家和乔家来往，她要知道这事，肯定担心地睡不着觉……我猜想，那透露消息的，八成是齐珍。”
　　陆盛寒眉头一凛，齐珍在明面上做了二十几年的老好人，也该慢慢揭开她的真面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