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段尘替跪


小说:乱世萧潆传   作者:璇一   类别:古典架空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推荐阅读: 永恒剑主 | 星光灿烂 | 巨星夫妻 | 弑天刃 | 九重神格 | 超警美利坚 | 步步惊唐 | 绝世天君 | 都市幻界 | 异度
笔趣阁 //www.boquge.com/book/96667/ 为您提供乱世萧潆传全文阅读!注册本站用户,获取免费书架,追书更方便!
  桥对岸的弦歌匆匆走了几步,骤然停下,心口生疼。
  她无力地顺着树干往下滑,抱膝蹲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一般扑簌扑簌往下落。
  “娘娘”素瓷看着弦歌,一脸不忍。
  弦歌压抑得太久,紧绷的情绪莫名其妙就裂开了一道口子,抑制不住地想要喊出来,可是残余的理智像一顶钟,罩在她头顶嗡嗡作响,敲打着她神经。
  弦歌捂着嘴,竭力压制着自己的哭声,想要憋回眼泪的眼眶睁得生疼,看得素瓷越发心酸。
  “娘娘娘娘您不能哭啊。”素瓷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又担心又难受,“宫里这么多人盯着您呢,万不能出一点纰漏给人留下话柄啊!”
  “素瓷,我后悔了。”弦歌声音低哑。
  “弦歌”素瓷擦着弦歌脸上的泪,不忍再唤她淑妃,“入宫是为了救公子,由不得你选择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弦歌摇头,深吸口气,红着眼抬头看向叶隙,“我后悔当时拼死离开暗卫营,如果我安分一点,知足一点,不去奢求不属于暗卫的感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素瓷不语,身为暗卫本身就是一个悲剧,无论是拼死反抗还是逆来顺受,左右不过是悲剧之上累加悲剧。
  眼见弦歌的情绪已经渐渐平复,素瓷搀起她,拿着帕子轻轻拭着弦歌花了妆的眼角。
  “娘娘,咱们回宫吧,奴婢给您补补妆。”
  弦歌缓缓睁开眼,眸光中全然没有刚才的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昔的冷淡与傲气。
  她将素瓷拿着帕子的手按下,轻笑一声:“补妆?为何要补?平日里装都装不成,现在这个狼狈样子不是天赐的好机会么。”
  “娘娘?”素瓷一愣。
  “皇上不是晾着本宫么,不是觉得本宫满心都是权力地位,没有他么。现在本宫因失宠而难受至此,你说,皇上他会不会心疼呢?”弦歌挑眉看向素瓷。
  素瓷明了,但也着实被弦歌这个心思吓了一跳。
  弦歌对杜宸真狠,真残忍。
  弦歌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女人,也没想往这方面发展。
  会不会于心不安、心有愧疚,素瓷想,就算弦歌有,大抵也是心里不值一提的那么一丢吧。
  “娘娘这样就对了,这才是咱们应该做的事。”素瓷点头,微微一笑,“康海传来的信儿,皇上此刻正在嘉昭容那儿。”
  “趁着本宫泪水还能挤出来,走,去落霞堂。”
  白玉石桥上
  段尘从诸葛霜手中接过软垫和食盒,走到萧潆面前单膝跪下。
  “把这个垫上,膝盖会好受一些。”
  萧潆抬眼看了眼软垫,心里淌过一丝暖意。
  段尘将萧潆小心翼翼扶起,看着她微微发颤的腿,眉头一皱。
  “阿”
  “你别说了。”萧潆知道段尘想说什么,伸手捏了捏他脸,盈盈一笑,“我没事,也绝对不会现在和你走。”
  段尘紧抿着嘴,双眸无奈又不忍。
  “饿不饿?我让霜去厨房弄来了点心,要不要吃一点?”段尘打开食盒,逐一看里面的点心,“不不不,你跪了这么久,肯定渴了,先喝点水。你别动,我喂你。”
  萧潆扑哧一声笑了。
  “阿尘,我是在受罚,你看看这软垫和茶点,还能不能让我有点受罚的样子了。”
  “不把你敲晕扛走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段尘将水递到萧潆嘴边,“张嘴,不烫。”
  乐笙皱皱眉,拂袖就要走过去,却被诸葛翊眼疾手快地拉住。
  “有没有点眼力见儿啊,没看到我阁主干大事呢么。”
  乐笙一脸愠意,瞪向诸葛翊:“太后娘娘是罚她,不是让她来着享福的。”
  “享福?呵呵,你觉得这是享福你怎么不去跪着?”诸葛翊立马松开乐笙,挑眉道,“跪也跪了,说拿训示也拿着呢,听话得不能再听话了。”
  乐笙话涌到嘴边,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恨恨白了眼诸葛翊。
  不知过了多久,诸葛翊都有点站不住了,萧潆却还在勉强坚持着。
  刚靠着树打算眯一会儿,诸葛翊就被段尘的声音惊醒。
  “诸葛翊!过来!”
  远远瞅见萧潆体力不支地倒在段尘怀里,诸葛翊立刻精神了大半,匆忙跑过去。
  段尘隐忍着情绪,手覆在萧潆发烫的额头上,眼底心疼情绪浓到快要溢出。
  “就该把你扔这儿晾一晚上,你就长记性了。”段尘咬牙语气恶狠狠的,动作却轻柔到了极点,“都成这样了还非要硬撑,怎么不犟死你。”
  诸葛霜:“阁主,不如让属下把萧潆姑娘送回流水楼吧。”
  段尘点了下头,想了一下,却又摇头。
  “不,把她先带回窥星阁,等她醒了本座还要和她算账。”
  乐笙一直盯着这边儿动静,心里盘算着。
  诸葛翊回头看她一眼,问段尘道:“那这边儿怎么办?”
  段尘蹙眉看着走来的乐笙,神色复杂。
  若是就这么走了,萧潆就白受这么多罪了。
  依照太后的性格,萧潆未跪满六个时辰,她才不会管萧潆晕了还是怎样,没跪完就是没跪完,她正好有了理由拒绝萧潆的请求。
  换而言之,太后早料到萧潆撑不住,此举不乏故意刁难的成分。
  毕竟,段尘可是清楚知道,太后对萧潆有多少敌意。无论是因为北朔王,还是因为萧怀民,萧潆都足以让太后打从心底里厌恶。
  “阁主,这您可就不能怪太后娘娘了。”
  扶了扶耳上珍珠坠子,乐笙款款走向萧潆,眉宇间得意情绪展现淋漓,笑容却格外合乎礼度,给人以亲和知礼的假象。
  “本座知道。”
  “那”
  “本座替阿潆跪。”
  不只乐笙,就连诸葛霜和诸葛翊都明显一怔。
  段尘是什么脾气诸葛翊再清楚不过了。敬知己不敬权贵,信自己不信天命轮回,心怀信仰却无关苍生,吝于施善却也不屑作恶,徘徊于正邪道口,另辟孤径。
  说白了,段尘不怕太后,左右不过是拼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反正他无牵无挂。
  段尘不是圣人,没有悲天悯人的心胸气度,从始至终,他想的不过是能活下去,把窥星阁的恩情还干净,至于手段是善是恶,他才不在乎。
  在这世道,善恶本就难辨。
  诸葛翊惊讶,不是因为段尘放下身段下跪,而是他发现段尘终于开始有了顾虑和牵挂,真正学会了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那份衡量是非的标准终于不再是窥星阁的利益。
  诸葛翊想,也许这是萧潆带给段尘的另一种成长。
  毕竟,无牵无挂的人最可怕,也最可怜。
  记得两年前弦歌入宫那个雨夜,诸葛翊烂醉如泥仰在星陨园,一向喜洁的他却任由泥泞沾染上袖口衣角。
  段尘撑着伞走到诸葛翊身旁,皱着眉踹了踹他。
  诸葛翊缓缓移开遮着眼的手腕,绝望似这突发的暴雨般砸向他的神经,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窒息感紧缠着他胸口和脖颈,勒得他难以呼吸。
  “起来。”段尘深深吸了口气。
  “”诸葛翊红着眼看向他,一眨不眨。
  “你这样像什么话!”段尘扔开伞,一把拽起诸葛翊,“弦歌是暗卫,她有她的使命,这一切都是为了窥星阁,你是护法你理应明白这些!”
  诸葛翊低头笑了几声,冷然推开段尘,踉跄着向外走去。
  “你和阿姐一样,心里只有这个窥星阁,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但现在,段尘懂了。
  看戏的人看得再痴再迷,不过是体会了七分皮三分里,心都随着眼光被那角儿和景引了去,说是感同身受都牵强,唯有真正成了那台上人,才知这苦到底入骨几分。
  乐笙心里忖度片刻,看向段尘。
  “阁主认真的?”乐笙打量着萧潆,眼神颇有深意,“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轻易下跪,看来萧姑娘面子不小。”
  诸葛翊闻言却笑出了声:“男儿膝下若有黄金,成日里跪天跪君跪太后,就算千金也早散尽了。”
  乐笙被怼,脸色登时不大好看,微微昂头:“天地是众生之母,太后与圣上是万民之主,自然该跪。”
  诸葛翊摇头笑了笑,不再争辩。
  乐笙不理解段尘,是因为在她的意识里,跪为跪权。而在诸葛翊眼中,跪则是跪情。
  萧潆甘愿石桥罚跪,是心怀云畅知遇厚待的恩情。段尘替受,是心疼与尊重心爱之人的感情。
  而这些感情,都和皇家威严没有关系。
  诸葛翊和乐笙自小所处的环境千差万别,注定了这理他和乐笙就说不通。
  半个时辰后
  “真是奇景呐”杜嘉霓眸光潋滟,望着桥上直挺的背影,“织萝,你说这段尘到底在想什么呢,本宫真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左右不过个年轻气盛的少年,见了个喜欢的姑娘就不管不顾了。”
  杜嘉霓轻笑一声,摇摇头。
  “不管不顾?依本宫看,这不过八成,还有两成叫做另有所图。”
  织萝看向杜嘉霓,蹙眉:“殿下的意思是,段尘并非喜欢萧潆?”
  杜嘉霓闻言一挑眉,唇边一抹戏谑的笑:“都做到这份上了,可能不喜欢吗。”
  沉吟半晌,杜嘉霓转过身。
  “莽撞、性急、张扬,这些都是段尘不该流露的,纵然有情不自禁的因素在,本宫相信,更多的则是计划好的。”
  杜嘉霓缓缓往自己宫室的方向走去,声色冷然。
  “段尘虽惹人讨厌,有些方面却与本宫相似得紧,像是有血缘似的。”
  “公主此话怎讲?”
  杜嘉霓顿了顿,颇有意味地看了眼织萝。
  “你会利用自己爱的人吗?”
  “什么?”
  杜嘉霓不再说话,微眯的双眸似是酝酿着一场风雪。
  落霞堂
  桌案上酒壶歪斜着,一男子趴在案上,身上满是酒气,垂下桌案的手还拎着一只酒盏。
  若不是瞅见那身褚黄绣着祥云的衣袍,旁人一定会以为这是哪个喝醉酒的闲散少爷。
  “皇上,您不能再喝了,不如让臣妾服侍您歇息吧。”嘉昭容欲扶起杜宸。
  “来人,给朕满上”
  杜宸不耐烦地拨开嘉昭容的手,又饮下一盏酒,拎起酒壶在耳旁晃了晃。
  “都聋了吗!”
  “皇上。”嘉昭容面有为难,“您真不能再喝了,醉酒伤身,若此事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臣妾失责,没有及时劝导皇上,定难逃责罚,连皇上您也得受太后娘娘训责不是?”
  “呵,太后你们一个个眼里只有太后!”杜宸忽然起身,一把掐住嘉昭容的脖颈,收紧了手,眸子通红,竟迸出了杀意,“你们眼里,哪有半点朕!一个个背地里都是算计,没有一丝真心!”
  嘉昭容被这眼神盯着头皮发麻,仰着头拼命呼吸,脸憋的发红,真真切切生出一种恐惧。
  杜宸声线冷如寒铁,她何时见过杜宸这个样子。
  文福匆匆进屋,见这景象先是一愣,旋即躬身敛了惊讶。
  “皇上,淑妃娘娘殿外求见。”
  杜宸闻言一怔,手上力道一松。
  嘉昭容赶忙后退一步,虽拿帕子掩嘴强忍着,低头却仍是一阵咳嗽,不停抚着胸口想喘匀了气息。
  “让她回去。”杜宸背过身,目色略沉,“朕不想见她。”
  文福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回话,就看见素瓷不知何时冲进了屋内,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
  “皇上,奴才斗胆,请皇上原谅咱家娘娘吧。”
  “滚。”
  杜宸捏了捏眉心,侧着身指向门口,硬是从牙间挤出了一个字。
  素瓷伏着身子没有丝毫退下的意思,语气却多了几分哀求:“娘娘此刻正在屋外脱簪请罪,若皇上执意不见娘娘,娘娘便长跪不起”
  “放肆!”
  杜宸只觉心头无名火起,抬手便将案上壶盏掀翻。酒盏摔到地上溅成几瓣残瓷,正落在素瓷脚边。
  众人纷纷跪地,深埋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听着屋内动静,弦歌眉头微蹙。
  紧攥的拳忽而无力地松开,杜宸面色沉肃,不发一语,突然大步走向屋外,文福等人连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