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逃出生天(2)


小说:我,誓不为神   作者:馒头馅的饺子   类别:另类幻想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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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这是谁?宝盖儿在问他的身体。
  “我就是你啊,嘻嘻。”只见他的肚脐邪笑着,牵扯腹肌紧致的线条,似乎要摧毁那原本流畅而滑翔的美感。
  说肚脐张开了红唇,有些不妥。它是拔光了尖牙的长条伤口,乖张地歪弄起滚动的管状物。
  宝盖儿不认为那些会是自己的肠子,也许那些是伤口探出的眼睛。渴望认知世界的眼睛。
  “你们,要与我对视吗?”
  伤口镇定地掉着血珠。两只手掌也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朝着宝盖儿的脸,念出伤口的回答。“是又怎么样呢?你害怕吗?”
  不一会儿,宝盖儿——除头以外的所有肉体,全在失控的回应着。
  他清晰地听见它们集体反抗的尖叫,冲破坍塌与失序的废墟。它们没有模仿肚脐那般,触目惊心地撕出伤口。可宝盖儿坚信眼下的境遇,绝非火车上的那种虚幻的陷阱。
  之前的是发生在他的意识里,现在是发生在活生生的肉体上。尽管它并不属于宝盖儿。
  它到底是谁的?陆丰的?
  宝盖儿面色苍白,刚缝上脑袋,供血不足。他看见陆丰的……那孱弱消瘦的病态体魄,再熟悉不过了。
  肢体在不知所措地抽动,与陆丰的脑袋形成对抗。因为正遭受着那颗“陆丰”意识里一波接一波的撞击,直到最终统治。
  “什么时候把我缝合在你的身体上的难道仅仅几秒钟?我们便互换了?”宝盖儿觉得一定有下文。陆丰早不换晚不换,为什么选在这个节骨眼?他要自己的身体做什么?
  “六年前。”陆丰坐回菜板,神色迷离。
  陆丰比宝盖儿更快的适应了新身体,像他们这种不断新生而不断更换躯壳的怪物,这只是在甲子周期内一次提早的体验。所以陆丰的真正目的,便是要彻底结束这种体验。
  “六年前?”
  宝盖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陆丰会这么回答他。六年前,宝盖儿逃出家乡初到无名村,根本不认识什么人,由村长收留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足不出户。
  那时顶愚年纪尚小,只有5岁。
  更别提行事诡异的陆丰了。
  “六年前你以旅客的名义到村子游玩。你到河里没找到一条鱼,你大失所望,于是跑到了无名崖。跳崖了。”
  “我自杀过?”
  “算是吧。”
  “别告诉我是你当天恰巧心情好,我跳下去没能摔死。”
  “不。我那天心情很糟糕。”
  宝盖儿忽然想起了陆丰那个傍晚的倾述,当时的他没有很在意。
  不知道陆丰话里有话——“有人幸运的话是新一次的跳崖,这样就算想起来了,你想过的一辈子也过完了不会有痛苦。只有漫长的繁琐记忆与难以持续的人情才最痛苦。”
  2.
  陆丰抽出屁股下的菜板,端在眼睛前面,寡淡的目光仿佛在雕刻着什么愚昧的良知。“你摔下去以后,你的骨头摔成了粉末,只剩空荡荡的支离破碎的人皮。现在你知道了,你不是一个正常人。我尽力修复了你的脑袋。”
  陆丰这时放下了菜板。右手小拇指扣住大拇指,套住了左手腕。眼眶发紧,含着热泪。
  戏谑道,“弟弟,你真瘦啊。”
  宝盖儿想起昨日凌晨杂乱的梦境,模糊闪过的身影。宝盖儿看见自己在尾随那身影,走进山林的伐木区。随着电锯嗡嗡的噪音,树干一律锯断,枝条上缠着充电线,下坠消失在土里。待伐木区静寂下来,那个奇怪的他一屁股坐在树墩,从腋窝下拉扯出一块灵牌,扣在了头上。
  “我……我这六年来的身体,难道是你弟弟的你不说你弟弟投胎成了你的妻子了吗?”目光
  “你想说他该是女儿身?”陆丰指着自己平坦的胸膛。刚要解释就被宝盖儿打断了话茬。
  “我去,你真他妈是同性恋啊?”宝盖儿伸手拍拍已然变得厚实强壮的胸肌,小声嘀咕了一句,“早该离你远一点的。”
  陆丰似乎在无语地戏弄着面前的这个呆子,“你觉得,在我们无名村,还会有同性恋与异性恋的概念吗?即便是为常人所不耻的乱伦,在无名村也会成为一件值得歌颂的感情。
  因为这些究根到底,是我们人心唯一保有的天真。你在人间活了那么多年,果然洗掉了诸多良性。”陆丰摇了摇头。
  “你现在的身体……实际是你弟弟的?我现在这个呢?不是你的?”宝盖儿关心的只是身体改变的前因后果。
  “用你好理解的话说,它不是我这辈子的。它……是我前世的躯壳。
  这次的六十年里,我最开始生下来的时候,是个小女婴。你明白了吧?
  在我记忆清醒之前,我与弟弟的相爱仍迎合人间视角的异性恋。
  我们无名村每一个人都可以拥有好几副躯壳,有人不喜欢这辈子的就可以换成前几个周期的。为了不过于影响【朦胧者】的常规世界,我们换的时候会保留头颅。因为朦胧者普遍年龄较小,还未回忆起纯正的第一次人生,对我们清醒者的认识,始终会是模糊的。”
  “等等。你不说是你老婆生下了顶愚,过继了灵魂……”
  “对啊,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弟弟‘分娩’了他啊?我说的是,弟弟为了给我以希望,求着我‘生’下了顶愚。
  弟弟死后,我保存了他的身体,换回了前世的男人身,弥补起做顶愚‘父亲’的位置,而我是顶愚真正的母亲。我知道你奇怪,这和我过去的说法相互违背。我们这个世界本来太多事情就是相互违背的。
  那时的我也说了谎。我不可能一下子,什么都对你交代。”
  “你不说的……他变成了你的妻子了吗?……我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这辈子,生理上你弟弟是男性,你是女性。心理上他是妻子,你是丈夫?”
  “没错。”
  “那你为什么把我换成了你弟弟的身体?
  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洛兰的离开,才使我变成你此刻的这种状态。”宝盖儿捏了下鼻梁,看看陆丰的身体,语气无奈而烦闷。
  “不,你实际是瘦下来的。你身体摔得不成样子,我只好这么做。可能是天意吧,我弟弟身材与你差不多。嗯……是有点缩水了。”陆丰掐了掐内凹的肚皮,皱了眉。感觉挤不出一滴脂肪。
  “缩水?”我艹,一直是干尸?在宝盖儿使用的日子里,他从开没有感觉到。陆丰察觉出他的疑问,“我们彻底死去以后,身体才会正常腐烂。所以我的那副仍旧会完好如初。
  保鲜对于我来说,不是难事。
  不过,只能用弟弟最新鲜的尸体。要是第一次的,我可就无力回天了。”
  “保鲜?最新鲜的尸体?”宝盖儿瞠目结舌地听完后,像台人肉复读机似的,不断嘀咕起陆丰嘴里说出的充满不适感的关键词。
  “保鲜?保鲜?倘若不是我有爱洗澡的习惯,岂不要腐烂掉?”想到这,宝盖儿心里突然一阵恶寒。
  “你想多了,嫁接之后有维持生命力的养分,即便你从不洗澡,也不会像尸体似的腐烂掉。”
  “那你这样做为什么……不会只是想救我这么简单吧?跳崖后的我是重生了吗?”
  宝盖儿领会到陆丰的回答,始终是在避重就轻。
  “你都说了‘救’,说明你猜到有挽回的可能。真要死透了。我是山神的奴隶,不是死神的奴隶。而且何来的重生之说?你的身体虽然摔碎了,但‘你’一直在坚强的活着啊。”
  这是在夸我吗?
  宝盖儿摆了摆手,很不自然地笑着说,“今晚恶鬼可咬断了我的脖子。”醒来后他不敢看鱼缸一眼,生怕女人头窜出来咬他。
  陆丰将菜板撇到地上,走到鱼缸旁。板着脸却双眼垂下,冰冷地凝视着做抬头动作的恶鬼。
  “不是她咬断的,那些全是假象。”
  3.
  披头散发的她,目露血光地瞪着陆丰,蓄积着她沉重的黑暗怨念。水面咕噜咕噜地冒起小泡,由恶鬼仇恨山神而牵连陆丰的怨念,在缸底暂时默默地吞噬着束手就擒的水草与碎石。
  陆丰对此,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沉声道,“我给你下过的毒,有一种关联作用,忘了告诉你。就是你越接近真相,毒性便会随之增强。它种在你的心里,你掩盖不了的,甚至潜意识里有所接近,都会趋向那个结果。”
  “什么结果?断头?”宝盖儿抬手划了下喉咙,指肚触摸到细线的瞬间,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正是这阵刺痛让宝盖儿无意间,预感到了什么。同在这一刻,他仿佛像条蟒蛇一样蜕皮。
  “不。侵入灵魂的衰败。按正常预估,你没有机会醒来的。”陆丰恼羞不堪地解释道。
  宝盖儿的全身有白茫茫的气体挥散出来,他的裸体正演变成……裸肉。皮囊如皇帝的新装似的讽刺着他。
  “我欺骗你,说你是一个外来人。强调你只是正常的人类而已。
  就在这个过程中,我发觉你身体里的神性在同你的人心,发生质量上的对峙。正是这种对峙,我意识到了你的身份,果真不是那么简单。
  宝老师,你别再强忍你的痛苦了。你比我这样的畸形生命,活得更辛苦。”
  陆丰痛快呼出一口气,漫步走到餐桌旁,掐住了人偶的脖子。陆丰的头颅与摇晃的细高身体愈加违和,显露出精神病患者发病前的征兆。
  “你能走出那份途径济南的心境,还说明不了什么吗?”陆丰眼珠血丝密布,在瞳仁里张开一把妖媚的油纸伞。干枯的右手里攥紧人偶坟墓枝杈般的胳膊,欲扯又纠结着。
  嘴里仍念叨着,“正常人肯定是无法醒来的啊,会永远困在那列火车上,以一个穿着衣裳的异类。如果你真的下车了,更会被困其中。
  济南是你过去意识中的父辈家乡。而你几乎遗忘的父亲本身就是假的,所以那里不可能收留你。你那时有想过下车吧?你在那里怎么能得到救赎?你个无家可归的怪物。”
  “是的,那时我想下去,我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车上。不是因为他们的指责,而是我看到了分割我神经的大都市。我恐惧。
  那种与世隔绝的异类感,让我无助。”
  宝盖儿眼睁睁地目睹人皮滑落,伸手拾起来贴回去,居然还是往下掉。引力变成了魔力,推搡着他随着人皮趋向贪婪的黑暗。
  宝盖暗惊道,不,我不可能……
  我不是山神的孩子吗?人皮滑落象征着灵魂衰败的话,那陆丰换给我这幅身体的意义是什么呢?六年前换上他弟弟身体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他早些下毒不就解决一切了?
  这时,宝盖儿想起一个老人。心境里第六车厢遇见的老人。
  六……六,每过一站换乘下一节车厢。
  我为何突然重视起这个数字?
  他想不明白。只是一股直觉,生死攸关的直觉。第一次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宝盖儿再看整间屋子倏忽一瞬变得网格化,陆丰处在网格的中心,化成一只饥肠辘辘的蜘蛛,撑开肥肚子伸出猛犸象的长牙。宝盖儿则像只骷髅猫,挂在网格的下边,爱惜地舔干净即将被蜘蛛丝掳去的毛皮。
  “我知道整个心境全是陷阱,类似于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你清楚我的弱点是什么。你研究我六年了。可能你在等着某一刻,凭借什么仪式感的过程,你才不想随随便便的灭亡,你肯定不会甘心,所以你针对我!
  心境的设计,我猜应该需要什么现实性的素材。某种层度上,你那最疼爱的儿子,也被你利用了。你正是通过顶愚,偷偷地观察我。
  恐怕你很后悔把顶愚卷进来。
  你在六年前就打算好了。也许……你监视我,甚至超过了六年。”宝盖儿长呼一口气。不再做无用功了,双手洒脱地放开,人皮如褪去的长款皮草,继续堆在满是血污与玻璃残片的地板砖上。网格化的房间内,蜘蛛抢走了猫皮,大口吃掉。
  宝盖儿下蹲,放空双眸,嘶哑得傻笑了起来,“陆大哥,你这么喜欢玩密室逃脱吗?”
  陆丰摇头,不解道。
  “你早已体验过了,何必问我?”
  4.
  来到无名村前后的生生死死,没有一件看作是正常的,无论是和宝盖儿息息相关的,还是村子里自循环的非正常轮回。一种命运早已任人摆布的危机感涌现在脑海里,随后下滑到后颈处戛然而止。
  曾于火车心境不可显露的人皮,此时轻易相见。宝盖儿误以为的那具疲弱的躯壳,早已失去控制。现在,他曾向往的壮硕身材也在逐步瓦解。一副人皮脱落在异乡的地板上,一副人皮挂在陆丰的脑袋下,裹着嘲笑了他六年多的巨型胚胎。它们全不属于宝盖儿。这同“养育你多年的父母是假的”,一样充满了戏剧性的荒唐。
  这件事,最开始就是陆丰泄密给村长的。
  陆丰告诫村长,你想毁掉宝盖儿,必须告诉他这个真相。
  “人偶只是代替山神,充当他父母的冒牌货。”
  他们,活生生存在过宝盖儿的生命。
  这烟火烧透了的红尘,如今由他一人游荡下去。
  他们的心思和人间的大多数父母相仿。
  他们仔仔细细得养育着孩子,却依然留下了无法逃避的教育空白。
  世事无常。人间有道。
  替代品以消费者唏嘘和品味的姿态,撤离了货架。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