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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石与那初心分别之后,便心情稍稍轻松地离开了阮府。但是,在他越接近家府的时候,心情难免又开始变得越发沉重起来。尤其是当他一想到父亲那般期翼的希望他这次能够与初心把亲事定下来,他便越发地感到心口开始变得沉闷起来了!
他刚到府门阿万便笑脸相迎了过来,一开口便是极为高兴地唤道“哥哥,你回来了!”
他看到弟弟阿万那张一如既往对他面露喜悦的脸时,难免心口一窒。他想起,这么些年,不管是在他笃定地选择了坚持的时候、还是迷茫地想要放弃的时候,阿万从来都是毫无原则地选择以他的选择为选择!
他还想起,阿万这么些年来也是被父亲劝谏过不少次把成亲事宜给定下来,但是阿万都是以他还未曾婚配为由婉拒了父亲的好意安排。他又何其不知道,那只不过是阿万对他的一种支持而已,阿万担心若是他自己也成亲了,他的处境将会变得越发艰难。阿万虽然从来不曾跟他说起,但是他又如何地不懂得阿万的良苦用心呢
他回神转念间,便看到阿万已然走到他的跟前,欢悦地冲他笑道“哥哥,今日跟那初心小姐相处得如何?”
他看到阿万丝毫都没有因着他的突然放弃而对他心生失望,却一如既往地只会关心他的当下状态。他在那一刻,到底很是心生一暖。
他看着阿万,到底感慨万千,然后化作了一股温暖的微笑开口道“为兄已经跟那初心小姐表明,为兄跟她不合适,不会跟她在一起!”
阿万便了然地笑道“哥哥,阿万一开始的时候便觉着,你总归是无法放下的!”然后嘿嘿一笑道“哥哥总是不教阿万失望的!”
他便看了一眼阿万,沉笑道“阿万会对为兄感到失望了么?”
阿万便着急地解释道“不是、不是,阿万只是觉着哥哥不会放弃那样一个人,然后哥哥刚好真的未曾放弃,阿万是觉着阿万能懂得哥哥真正的需求,是这一点上,哥哥不曾让阿万失望,阿万怎么可能对哥哥失望呢!”
他看阿万那般着急的样子,不由柔和地笑了笑道“阿万,为兄知道你的用意!”
阿万听闻此言便笑呵呵地开口道“阿万还说呢!”然后他又很是严肃道“哥哥,你这般拒绝了初心小姐,父亲那边要怎么交代?”
阿万随即又补充道“哥哥,阿万自然不是为了给你添堵,阿万只是一想到哥哥将要面临的境况,都替哥哥担忧!”
他便沉声道“无妨的,既然已经辜负了父亲那么多次,倒不如将自己的执念坚守到底!”
阿万难免忧心地表示“可是哥哥,那个小姑娘到现在仍旧是连一星半点的踪迹都不曾寻到,你准备怎么找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管如何,总得找到自己心安为止!”
是啊,不管如何,总得找到自己心安为止才好!
阿万便劝慰地笑道“也许上苍看哥哥这般执着,忽然就能将那个小姑娘送到各个跟前来了呢!”
他听阿万那般说来之后,到底很是心中一动,原来他真的很需要阿万这般盲目地鼓励着他、支持着他,原来他到底还是会因为长久的坚持得不到相等的回应而心生失落、失望!
他那一刻,到底心生,阿万能陪在身边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情!
他在那般沉思的过程中,便跟阿万一起走到了院内。果不其然,父亲,还有很少露面的母亲,以及长兄等人都候在大厅等待着他的到来!
他看到那样一种家人齐全的场景时,到底还是有些没来由的心虚在不断地升起。
阿万却似知道他的心虚般,不由在他身旁笑道“哥哥,没事儿的,你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阿万终归是要支持你的!”
他便在那种心虚的心态下走进了家人团聚的大厅,众人见他走了进去之后,不由自主地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父亲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便率先开口温和地笑道“安石啊,今日跟那初心小姐相处得还好么?”
他一听父亲这般简单明了地真奔主题,倒也是心下了然。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得不摒弃掉自己所有的负罪感、愧疚感,以及那些不断升腾而起的心虚,淡然地回应道“回父亲,孩儿认为那初心小姐并不适合孩儿!”
父亲听闻此言不由略微皱眉的看向他道“怎的又不适合了呢,这初心一来你不熟悉,二来跟你一般也是极善抚琴,品行端庄,相貌也自是与你般配,为父听那媒介人说那初心也是异常地钟情于你,怎的又不合适了呢?”
他心下一横便淡然开口道“孩儿觉得那初心小姐实在是没有眼缘,无法跟她共同生活!”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便很好地明白了,就算有在相等的外在条件,只要那个人不是他心中的那样一个人,他终究是无法将那样的一个人入得了眼!
父亲越发蹙眉地发问道“安石啊,那你倒是跟父亲说说,什么样的一种女子才能和你眼缘呢?”
他不由越发心下一横地开口道“父亲,孩儿无法跟父亲描述那样的一种眼缘!”
是啊,让他如何去道明那样一个人的存在呢!
父亲眼见他这般冥顽不灵,到底还是叹了口气的起身背手踱步离去。
父亲离开之后,长兄便悠悠地开口道“安石,这两口子过日子,图的便是个相互扶持,相互照应,你若是事事都将它追求得精益求精,这日子都没法过得安生了,不说旁的,就说说我跟你嫂嫂,这成亲也有十来年了,这一开始的时候那有什么情感可言,连人都没怎么见过。还不似你这般,那些个官家小姐因着对你的爱慕便允许你去相互接触一番,你这样的情况已然是很好的了。你也无须这般在一开始之际就拒绝了别人,既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给别人机会,你得稍稍去尝试一番,才能很好地去了解一个人。这般见过一面之后,便急于把那些人都否决了,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是一个早该成亲之人应有的态度!”
他在那样的时刻,到底心生苦闷到无法言语!他知道长兄是为了他好,让他不要错过了该成婚的年纪!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真正所需要的婚姻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知道,他不需要那样的日久生情,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对一个人死心塌地了,还如何对其他的人生情!
长兄见他那般地沉默不语,不由难为情地开口道“安石,为兄也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只是觉着你这翻过年头便到了弱冠之年,诚然也是该成亲的年纪了,你既然没有心仪之人,也总得给自己一线机会去碰一些适合自己的人是不,这样一味地不愿去开始终究也不是办法!”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到底很是沉重地道了声“有劳长兄操劳!”
长兄听他那般道来之后,便也是如同父亲一般从他身边叹息地走了过去,长兄起身之后,长嫂也是随即跟着离开了。最后便独留他跟母亲、阿万在大厅相顾无言。
母亲等到那一群人都走完了之后,不由拭泪哽咽道“阿万,我想跟安石单独说说话!”
阿万听闻之后,不由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后,才缓缓离去。
母亲见阿万离去后,不由泣道“安石,你到底做的是何打算,你倒是跟母亲说说!”
他看到母亲那般地啜泣之时,心中到底很不是滋味,只得百味杂陈地开口道“母亲,孩儿当真觉得那些小姐都是极为的不和眼缘!”
母亲听他这般说来不由越发流泪迅猛地哭泣道“安石,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一个平民女子,所以才这般迟迟不愿与旁的人成亲?”然后又哭着补充道“你就算看中了一介平民女子,为母也是不反对,等你娶完正室之后,再把那姑娘纳为妾室也不算辜负了她!”
他听母亲这般道来的时候,不由心中一动!但是,他又怎能将心中之人纳为妾室呢,那从来都不是他所希望的生活!
他思索到这一点,便心酸地开口道“母亲,孩儿未曾看上平民女子!”
母亲不由猜疑地看着他,一脸担忧地啜泣道“安石,你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女子,才这般几次三番地拒绝了父亲对你的成亲安排?”
他听闻了母亲那样的担忧,不由越发悲凉地回应道“不是的,母亲!”
母亲听他这般说来,到底很是犹疑地看着他泪目道“那你为何这般地不愿意成亲呢?”
他到底很是忧肠百结地开口道“母亲,孩儿希望母亲能再给孩儿一段时间,孩儿尽量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
母亲便含泪道“安石,不是为母不愿意给你时间,只是你现在的年纪已然不小了,为母跟你父亲都是不希望你会将婚姻之事给蹉跎过去了!”
他听闻母亲如此说来的时候,不由鼻头酸涩地开口道“孩儿知道,孩儿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母亲见他那般说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他跟前哭泣了片刻后,才起身离去!
母亲走后,阿万便走了进来,一脸关切地询问道“哥哥,你还好么?”
他便淡然地应了声“还好!”
阿万见他如此,便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他,他觉得阿万那般沉默的陪伴已然是最好的事情了!
他跟阿万离开大厅之后,便淡淡地道了句“阿万,为兄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阿万见他如此说来,便应了声“好!”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到底很是心生茫然地走向了那个落锁封死的草鞋房,然后在它的门外驻足很久。才沉重地打开了那把有些积了几许灰尘的锁,然后一身疲惫地走进了那间草鞋房。他走进去了之后,便将房门给锁上了。他那个时候,感到自己已经很是愧对所有人了,只想要一个人待在那样的一处地方,好好静上一静!
他在哪处草鞋房里待了很久,久到月色洒满了草鞋房一室的清辉,他才从哪处草鞋房满身沉重的走了出来!
他于次日一早,便被从兄仁祖邀约一起去看望病重的王丞相。他刚好也无甚其他的安排,便随了从兄一起前往探访了王丞相。他看望完王丞相后,便被王羲之挽留住宿到王羲之的府邸。
他在王府闲来无事,便一个人飘飘荡荡地走在大路上!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心生茫然到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他那般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流浪了一些时日之后,忽然想要去往羊兄长哪里看看。
他想起,自从他决定要将那位小姑娘从心里放下之后,他便再也不曾去看过羊兄长了。他到底很是害怕看到那样一个独守尘世的孤苦之人。他害怕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变成那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便不愿再去往那样的一个地方。如今,他在迷茫无际的时候,莫名地想要去到那样的一个地方看看。看看羊兄长可否安好,看看自己能够在那样的一处地方寻到自己所希望的答案!
他那般思索了一番之后,便去往了羊兄长哪里。他一看到羊兄长,那般绝然遗世地站立于阿琳姐的墓碑旁时,到底很是心中一窒,悲伤得一时竟有点难以呼吸过来!
羊兄长转头看向他时,便冲他浅笑道“安石,你过来了!”
他便落寞地回应道“羊兄长!”
羊兄长便温和地看他道“你这是怎么了,看样子竟是难得的失落样子,以前可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然后又了然地开口道“我听说,你连着拒绝了两位姑娘,想必叔父一定很是伤心吧!”
他便叹息地开口道“是啊,父亲、母亲还有长兄他们都很是伤心!”
羊兄长便淡淡地劝慰道“安石,人生在世终归是要辜负很多人的,谁都不能保全自己不曾辜负过他人,你也自是无需这般介怀。”
他到底很是沉痛地开口道“可安石到底不愿去辜负他们!”
羊兄长便轻声开口道“但是你有更加不愿意辜负自己,不愿意辜负心中的那样一个人,毕竟那才是你所渴盼的人生!”然后便劝慰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所以,安石,你得学会释怀一些,不要活得那般沉重,你现今也唯能将自己最为想要的人生过好了,才算对得起那些所有让你觉得有所辜负的人!”
他听闻此言,到底很是沉重地开口道“兄长说的是!”
羊兄长难免落寞地开口道“可惜为兄再也无法去顾全旁的人了,这一生已然将阿琳给辜负到底了!”他重重地呼了口气,便笑道“所以,安石你还有机会跟时间,就一定不要辜负那样的一个人,若是有一天成为了为兄这般的样子,已是为时晚矣!”
他看着那般落寞的羊兄长时,到底很是感伤到无以言表,只能敬重地道一声“多谢兄长开导!”
羊兄长便释怀一笑道“无妨、无妨,左不过是期翼着,为兄当年未曾完成的夙愿,会有如安石你这般的人儿来完成罢了!”他忽然讶异道“这今日里,也是巧了,在你之前阿琳的族妹还曾来过这里,阿淼那姑娘可是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看得为兄很是不忍,只知道她等了一个人很多年,而那个人却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前些日子为了忘却那样的一个人,便接受了庾氏子弟,可等到那庾氏子弟上门提亲之际,她又因为忘不掉那样一个人,便将那婚事给推了。老妇人为此没少大动肝火,她因此便伤心欲绝地来到了阿琳这里。也是一个极其可怜的好姑娘,也不知她那心上人是何等的一个男子,竟然这么多年都不曾发现过她!”
他听闻羊兄长那般道来的时候,不由心跳加速起来。他早年便知道刘丹扬曾寓居京口,母亲以售卖草鞋营生,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的那种猜想!
他当时想,售卖草鞋的人那般的多,怎么可能那般地凑巧。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想起刘丹扬在王丞相的祭奠大典上曾经欲言又止地想要询问他一番什么,结果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如今,听闻羊兄长这般道来,又思及这些年所有的不谋而合的重遇,那一刻,到底有清明的东西在他心中快速的升腾起来!
他在想到那一点后,不由万分期翼地询问道“兄长说的可是那刘尹之妹?”
羊兄长便看他不解道“可不正是她,你们认识?”
他到底心生疼痛地开口道“不曾见过!”
他那一刻才很好地明白,自己为何能看着那个姑娘的背影都能很好地心生疼惜起来!
他跟羊兄长道别之后,便怅然无比地向京口走去。自从他决定要将心中之人放下之后,他竟再也不敢去往那一处卖草鞋的摊位了。
他还没走到哪处摊位前,便看到了一个让他熟悉无比的背影,跟以往一样,那个单薄的背影总是散发着让人难以承受的伤痛气息,而这一次的伤痛气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强烈到,他忍不住走到她身后轻轻拥抱她一下!
阿落早早地便眼尖地发现了他,十足激动地大喊着“安石哥哥、安石哥哥,你终于来看阿落了!”
他那一刻,到底很是沉重地走向了那一处草鞋摊。一如多年前一般,因为被一个姑娘给吸引了,便不自主地走向了她的跟前。
他走近阿落的跟前时,便很好地发现那姑娘很是怔然地定在了原地。他便询问了阿落一些轻松的问题,好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之情。
阿落确十足喜悦地告知他“安石哥哥,今天来了一个极度漂亮的姐姐,就是安石哥哥你身旁的这位!”
那姑娘听闻这句话的时候,便一如当年一般,向他看了过来。虽然她的眼睛哭得有些微肿,但是一如当年一样,还是明亮如星空,让他无法忘怀!
他跟那姑娘那般对视片刻的时候,忽然心生一种想要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亲吻一番才好!他们那般对视的时候,竟再也无法转移视线,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将他们两个粘连在一起了般!他在快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将那姑娘揽入怀中亲吻一番之际的时候,那姑娘却忽然转头不再看他了!
那一刻,他的心跳比当年更加激烈而快速!
阿落忽然笑嘻嘻地问道“安石哥哥,这个姐姐是不是极漂亮的?”
他便浅笑着道了句“诚然很漂亮!”他想,自然很漂亮,漂亮到他再也无法记住旁的女子的面貌!
那姑娘在那上阿落递给她的鞋之后,便急匆匆地想要从他身边逃离而去。
他那一刻忽然心慌到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她的衣袖,一脸焦急地开口道“姑娘,可是这京口人士?”
那姑娘含泪摇头道“不是!”
他看着那个姑娘那般心碎的样子,难免黯然到放下了她的衣袖,那姑娘看他那般模样,不由哽咽开口道“以前曾经住过这里!”
他便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将她直接揽入怀中的冲动,继续问道“姑娘可曾知道,这个摊位早年有一对卖草鞋的母女!”
他在那一刻,忽然想起羊兄长跟他提及的刘尹之妹等了一个人很多年,到底心碎到无法呼吸,不由想要告知她,他一直都有在找她!
他于是开口问道“大概在十一二年前,那位小姑娘跟阿落差不多的年纪,比阿落更为水灵,也是能说很多优美的叫卖言辞!”
那姑娘,便极力地怕打着自己的胸口,落泪点头道“知道!”
他那一刻,是多么想要就此将此时此刻的她紧紧抱入怀中,再也不要松手!
之后,她便哭到泣不成声地开口道“那母女便是刘丹阳的母亲跟舍妹!”
她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便转身仓促离去,只留个他一个,哭到佝偻的背影!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得有多么地克制着自己、才能将自己想要冲过去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的念想给压下去!
他看着那个背阴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直到再也看不到后,才怅然地转身看向阿落。
阿落却很是鬼马精灵地冲他笑道“安石哥哥,那个姐姐就是你要找的那位人吧!”
他便摸了摸阿落的小脑袋,笑道了句“阿落,真聪明!”
他跟阿落道别之后,便向家的方向走去了!
他等了那样一个人那么多年,终于在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开始落地生根了!
他刚到府门阿万便笑脸相迎了过来,一开口便是极为高兴地唤道“哥哥,你回来了!”
他看到弟弟阿万那张一如既往对他面露喜悦的脸时,难免心口一窒。他想起,这么些年,不管是在他笃定地选择了坚持的时候、还是迷茫地想要放弃的时候,阿万从来都是毫无原则地选择以他的选择为选择!
他还想起,阿万这么些年来也是被父亲劝谏过不少次把成亲事宜给定下来,但是阿万都是以他还未曾婚配为由婉拒了父亲的好意安排。他又何其不知道,那只不过是阿万对他的一种支持而已,阿万担心若是他自己也成亲了,他的处境将会变得越发艰难。阿万虽然从来不曾跟他说起,但是他又如何地不懂得阿万的良苦用心呢
他回神转念间,便看到阿万已然走到他的跟前,欢悦地冲他笑道“哥哥,今日跟那初心小姐相处得如何?”
他看到阿万丝毫都没有因着他的突然放弃而对他心生失望,却一如既往地只会关心他的当下状态。他在那一刻,到底很是心生一暖。
他看着阿万,到底感慨万千,然后化作了一股温暖的微笑开口道“为兄已经跟那初心小姐表明,为兄跟她不合适,不会跟她在一起!”
阿万便了然地笑道“哥哥,阿万一开始的时候便觉着,你总归是无法放下的!”然后嘿嘿一笑道“哥哥总是不教阿万失望的!”
他便看了一眼阿万,沉笑道“阿万会对为兄感到失望了么?”
阿万便着急地解释道“不是、不是,阿万只是觉着哥哥不会放弃那样一个人,然后哥哥刚好真的未曾放弃,阿万是觉着阿万能懂得哥哥真正的需求,是这一点上,哥哥不曾让阿万失望,阿万怎么可能对哥哥失望呢!”
他看阿万那般着急的样子,不由柔和地笑了笑道“阿万,为兄知道你的用意!”
阿万听闻此言便笑呵呵地开口道“阿万还说呢!”然后他又很是严肃道“哥哥,你这般拒绝了初心小姐,父亲那边要怎么交代?”
阿万随即又补充道“哥哥,阿万自然不是为了给你添堵,阿万只是一想到哥哥将要面临的境况,都替哥哥担忧!”
他便沉声道“无妨的,既然已经辜负了父亲那么多次,倒不如将自己的执念坚守到底!”
阿万难免忧心地表示“可是哥哥,那个小姑娘到现在仍旧是连一星半点的踪迹都不曾寻到,你准备怎么找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不管如何,总得找到自己心安为止!”
是啊,不管如何,总得找到自己心安为止才好!
阿万便劝慰地笑道“也许上苍看哥哥这般执着,忽然就能将那个小姑娘送到各个跟前来了呢!”
他听阿万那般说来之后,到底很是心中一动,原来他真的很需要阿万这般盲目地鼓励着他、支持着他,原来他到底还是会因为长久的坚持得不到相等的回应而心生失落、失望!
他那一刻,到底心生,阿万能陪在身边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情!
他在那般沉思的过程中,便跟阿万一起走到了院内。果不其然,父亲,还有很少露面的母亲,以及长兄等人都候在大厅等待着他的到来!
他看到那样一种家人齐全的场景时,到底还是有些没来由的心虚在不断地升起。
阿万却似知道他的心虚般,不由在他身旁笑道“哥哥,没事儿的,你既然已经做好了选择,阿万终归是要支持你的!”
他便在那种心虚的心态下走进了家人团聚的大厅,众人见他走了进去之后,不由自主地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父亲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便率先开口温和地笑道“安石啊,今日跟那初心小姐相处得还好么?”
他一听父亲这般简单明了地真奔主题,倒也是心下了然。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得不摒弃掉自己所有的负罪感、愧疚感,以及那些不断升腾而起的心虚,淡然地回应道“回父亲,孩儿认为那初心小姐并不适合孩儿!”
父亲听闻此言不由略微皱眉的看向他道“怎的又不适合了呢,这初心一来你不熟悉,二来跟你一般也是极善抚琴,品行端庄,相貌也自是与你般配,为父听那媒介人说那初心也是异常地钟情于你,怎的又不合适了呢?”
他心下一横便淡然开口道“孩儿觉得那初心小姐实在是没有眼缘,无法跟她共同生活!”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便很好地明白了,就算有在相等的外在条件,只要那个人不是他心中的那样一个人,他终究是无法将那样的一个人入得了眼!
父亲越发蹙眉地发问道“安石啊,那你倒是跟父亲说说,什么样的一种女子才能和你眼缘呢?”
他不由越发心下一横地开口道“父亲,孩儿无法跟父亲描述那样的一种眼缘!”
是啊,让他如何去道明那样一个人的存在呢!
父亲眼见他这般冥顽不灵,到底还是叹了口气的起身背手踱步离去。
父亲离开之后,长兄便悠悠地开口道“安石,这两口子过日子,图的便是个相互扶持,相互照应,你若是事事都将它追求得精益求精,这日子都没法过得安生了,不说旁的,就说说我跟你嫂嫂,这成亲也有十来年了,这一开始的时候那有什么情感可言,连人都没怎么见过。还不似你这般,那些个官家小姐因着对你的爱慕便允许你去相互接触一番,你这样的情况已然是很好的了。你也无须这般在一开始之际就拒绝了别人,既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给别人机会,你得稍稍去尝试一番,才能很好地去了解一个人。这般见过一面之后,便急于把那些人都否决了,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也不是一个早该成亲之人应有的态度!”
他在那样的时刻,到底心生苦闷到无法言语!他知道长兄是为了他好,让他不要错过了该成婚的年纪!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真正所需要的婚姻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他知道,他不需要那样的日久生情,他早在很久以前就对一个人死心塌地了,还如何对其他的人生情!
长兄见他那般地沉默不语,不由难为情地开口道“安石,为兄也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只是觉着你这翻过年头便到了弱冠之年,诚然也是该成亲的年纪了,你既然没有心仪之人,也总得给自己一线机会去碰一些适合自己的人是不,这样一味地不愿去开始终究也不是办法!”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到底很是沉重地道了声“有劳长兄操劳!”
长兄听他那般道来之后,便也是如同父亲一般从他身边叹息地走了过去,长兄起身之后,长嫂也是随即跟着离开了。最后便独留他跟母亲、阿万在大厅相顾无言。
母亲等到那一群人都走完了之后,不由拭泪哽咽道“阿万,我想跟安石单独说说话!”
阿万听闻之后,不由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后,才缓缓离去。
母亲见阿万离去后,不由泣道“安石,你到底做的是何打算,你倒是跟母亲说说!”
他看到母亲那般地啜泣之时,心中到底很不是滋味,只得百味杂陈地开口道“母亲,孩儿当真觉得那些小姐都是极为的不和眼缘!”
母亲听他这般说来不由越发流泪迅猛地哭泣道“安石,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一个平民女子,所以才这般迟迟不愿与旁的人成亲?”然后又哭着补充道“你就算看中了一介平民女子,为母也是不反对,等你娶完正室之后,再把那姑娘纳为妾室也不算辜负了她!”
他听母亲这般道来的时候,不由心中一动!但是,他又怎能将心中之人纳为妾室呢,那从来都不是他所希望的生活!
他思索到这一点,便心酸地开口道“母亲,孩儿未曾看上平民女子!”
母亲不由猜疑地看着他,一脸担忧地啜泣道“安石,你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女子,才这般几次三番地拒绝了父亲对你的成亲安排?”
他听闻了母亲那样的担忧,不由越发悲凉地回应道“不是的,母亲!”
母亲听他这般说来,到底很是犹疑地看着他泪目道“那你为何这般地不愿意成亲呢?”
他到底很是忧肠百结地开口道“母亲,孩儿希望母亲能再给孩儿一段时间,孩儿尽量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
母亲便含泪道“安石,不是为母不愿意给你时间,只是你现在的年纪已然不小了,为母跟你父亲都是不希望你会将婚姻之事给蹉跎过去了!”
他听闻母亲如此说来的时候,不由鼻头酸涩地开口道“孩儿知道,孩儿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母亲见他那般说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他跟前哭泣了片刻后,才起身离去!
母亲走后,阿万便走了进来,一脸关切地询问道“哥哥,你还好么?”
他便淡然地应了声“还好!”
阿万见他如此,便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他,他觉得阿万那般沉默的陪伴已然是最好的事情了!
他跟阿万离开大厅之后,便淡淡地道了句“阿万,为兄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阿万见他如此说来,便应了声“好!”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到底很是心生茫然地走向了那个落锁封死的草鞋房,然后在它的门外驻足很久。才沉重地打开了那把有些积了几许灰尘的锁,然后一身疲惫地走进了那间草鞋房。他走进去了之后,便将房门给锁上了。他那个时候,感到自己已经很是愧对所有人了,只想要一个人待在那样的一处地方,好好静上一静!
他在哪处草鞋房里待了很久,久到月色洒满了草鞋房一室的清辉,他才从哪处草鞋房满身沉重的走了出来!
他于次日一早,便被从兄仁祖邀约一起去看望病重的王丞相。他刚好也无甚其他的安排,便随了从兄一起前往探访了王丞相。他看望完王丞相后,便被王羲之挽留住宿到王羲之的府邸。
他在王府闲来无事,便一个人飘飘荡荡地走在大路上!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心生茫然到不知哪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他那般漫无目的地在外面流浪了一些时日之后,忽然想要去往羊兄长哪里看看。
他想起,自从他决定要将那位小姑娘从心里放下之后,他便再也不曾去看过羊兄长了。他到底很是害怕看到那样一个独守尘世的孤苦之人。他害怕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变成那样的一个人,所以,他便不愿再去往那样的一个地方。如今,他在迷茫无际的时候,莫名地想要去到那样的一个地方看看。看看羊兄长可否安好,看看自己能够在那样的一处地方寻到自己所希望的答案!
他那般思索了一番之后,便去往了羊兄长哪里。他一看到羊兄长,那般绝然遗世地站立于阿琳姐的墓碑旁时,到底很是心中一窒,悲伤得一时竟有点难以呼吸过来!
羊兄长转头看向他时,便冲他浅笑道“安石,你过来了!”
他便落寞地回应道“羊兄长!”
羊兄长便温和地看他道“你这是怎么了,看样子竟是难得的失落样子,以前可从未见过你这般模样!”然后又了然地开口道“我听说,你连着拒绝了两位姑娘,想必叔父一定很是伤心吧!”
他便叹息地开口道“是啊,父亲、母亲还有长兄他们都很是伤心!”
羊兄长便淡淡地劝慰道“安石,人生在世终归是要辜负很多人的,谁都不能保全自己不曾辜负过他人,你也自是无需这般介怀。”
他到底很是沉痛地开口道“可安石到底不愿去辜负他们!”
羊兄长便轻声开口道“但是你有更加不愿意辜负自己,不愿意辜负心中的那样一个人,毕竟那才是你所渴盼的人生!”然后便劝慰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所以,安石,你得学会释怀一些,不要活得那般沉重,你现今也唯能将自己最为想要的人生过好了,才算对得起那些所有让你觉得有所辜负的人!”
他听闻此言,到底很是沉重地开口道“兄长说的是!”
羊兄长难免落寞地开口道“可惜为兄再也无法去顾全旁的人了,这一生已然将阿琳给辜负到底了!”他重重地呼了口气,便笑道“所以,安石你还有机会跟时间,就一定不要辜负那样的一个人,若是有一天成为了为兄这般的样子,已是为时晚矣!”
他看着那般落寞的羊兄长时,到底很是感伤到无以言表,只能敬重地道一声“多谢兄长开导!”
羊兄长便释怀一笑道“无妨、无妨,左不过是期翼着,为兄当年未曾完成的夙愿,会有如安石你这般的人儿来完成罢了!”他忽然讶异道“这今日里,也是巧了,在你之前阿琳的族妹还曾来过这里,阿淼那姑娘可是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看得为兄很是不忍,只知道她等了一个人很多年,而那个人却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前些日子为了忘却那样的一个人,便接受了庾氏子弟,可等到那庾氏子弟上门提亲之际,她又因为忘不掉那样一个人,便将那婚事给推了。老妇人为此没少大动肝火,她因此便伤心欲绝地来到了阿琳这里。也是一个极其可怜的好姑娘,也不知她那心上人是何等的一个男子,竟然这么多年都不曾发现过她!”
他听闻羊兄长那般道来的时候,不由心跳加速起来。他早年便知道刘丹扬曾寓居京口,母亲以售卖草鞋营生,但是他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的那种猜想!
他当时想,售卖草鞋的人那般的多,怎么可能那般地凑巧。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不由想起刘丹扬在王丞相的祭奠大典上曾经欲言又止地想要询问他一番什么,结果终究是没有问出口。如今,听闻羊兄长这般道来,又思及这些年所有的不谋而合的重遇,那一刻,到底有清明的东西在他心中快速的升腾起来!
他在想到那一点后,不由万分期翼地询问道“兄长说的可是那刘尹之妹?”
羊兄长便看他不解道“可不正是她,你们认识?”
他到底心生疼痛地开口道“不曾见过!”
他那一刻才很好地明白,自己为何能看着那个姑娘的背影都能很好地心生疼惜起来!
他跟羊兄长道别之后,便怅然无比地向京口走去。自从他决定要将心中之人放下之后,他竟再也不敢去往那一处卖草鞋的摊位了。
他还没走到哪处摊位前,便看到了一个让他熟悉无比的背影,跟以往一样,那个单薄的背影总是散发着让人难以承受的伤痛气息,而这一次的伤痛气息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强烈到,他忍不住走到她身后轻轻拥抱她一下!
阿落早早地便眼尖地发现了他,十足激动地大喊着“安石哥哥、安石哥哥,你终于来看阿落了!”
他那一刻,到底很是沉重地走向了那一处草鞋摊。一如多年前一般,因为被一个姑娘给吸引了,便不自主地走向了她的跟前。
他走近阿落的跟前时,便很好地发现那姑娘很是怔然地定在了原地。他便询问了阿落一些轻松的问题,好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之情。
阿落确十足喜悦地告知他“安石哥哥,今天来了一个极度漂亮的姐姐,就是安石哥哥你身旁的这位!”
那姑娘听闻这句话的时候,便一如当年一般,向他看了过来。虽然她的眼睛哭得有些微肿,但是一如当年一样,还是明亮如星空,让他无法忘怀!
他跟那姑娘那般对视片刻的时候,忽然心生一种想要将她紧紧揽进怀里亲吻一番才好!他们那般对视的时候,竟再也无法转移视线,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将他们两个粘连在一起了般!他在快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将那姑娘揽入怀中亲吻一番之际的时候,那姑娘却忽然转头不再看他了!
那一刻,他的心跳比当年更加激烈而快速!
阿落忽然笑嘻嘻地问道“安石哥哥,这个姐姐是不是极漂亮的?”
他便浅笑着道了句“诚然很漂亮!”他想,自然很漂亮,漂亮到他再也无法记住旁的女子的面貌!
那姑娘在那上阿落递给她的鞋之后,便急匆匆地想要从他身边逃离而去。
他那一刻忽然心慌到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她的衣袖,一脸焦急地开口道“姑娘,可是这京口人士?”
那姑娘含泪摇头道“不是!”
他看着那个姑娘那般心碎的样子,难免黯然到放下了她的衣袖,那姑娘看他那般模样,不由哽咽开口道“以前曾经住过这里!”
他便极力克制自己想要将她直接揽入怀中的冲动,继续问道“姑娘可曾知道,这个摊位早年有一对卖草鞋的母女!”
他在那一刻,忽然想起羊兄长跟他提及的刘尹之妹等了一个人很多年,到底心碎到无法呼吸,不由想要告知她,他一直都有在找她!
他于是开口问道“大概在十一二年前,那位小姑娘跟阿落差不多的年纪,比阿落更为水灵,也是能说很多优美的叫卖言辞!”
那姑娘,便极力地怕打着自己的胸口,落泪点头道“知道!”
他那一刻,是多么想要就此将此时此刻的她紧紧抱入怀中,再也不要松手!
之后,她便哭到泣不成声地开口道“那母女便是刘丹阳的母亲跟舍妹!”
她说完那样的一句话,便转身仓促离去,只留个他一个,哭到佝偻的背影!
他在那样的一种时刻,得有多么地克制着自己、才能将自己想要冲过去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的念想给压下去!
他看着那个背阴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直到再也看不到后,才怅然地转身看向阿落。
阿落却很是鬼马精灵地冲他笑道“安石哥哥,那个姐姐就是你要找的那位人吧!”
他便摸了摸阿落的小脑袋,笑道了句“阿落,真聪明!”
他跟阿落道别之后,便向家的方向走去了!
他等了那样一个人那么多年,终于在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开始落地生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