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洞察

　　“这个玛原鸿彰创立的真理之门和抱璞星的宗教有渊源？”在飞回Nemesis居住岛屿的途中，明天泽问3139。
　　“什么渊源也没有。”3139的腔调一如平常：“玛原鸿彰并不知道这里有个抱璞星，他为了逃避迦兰联邦执法局的追捕，慌不择路闯了进来，追他的执法局飞船也跟着冲了进来；进了这片星云，就谁也不能出去。”
　　海面波涛下，一大群移动的鱼影快速在水下穿行，一行全身湛蓝色，翼尖上缀着些金黄色羽毛，长颈曳尾的大鸟从高空上飞下来，排成斜线飞到明天泽他们旁边，完全不惧怕他们，反而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同向飞行。
　　荀谦正低头细看海下那片巨大的鱼群，成群的鱼影下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朋的黑影，水下的鱼群突然冲出水面，成千上万明亮桔色的鱼儿猛跃而出，有如绚烂的烟花盛放在海面上。一张硕大的巨口紧随在鱼群下方冲出，巨口之内好似粉红色的陷井，巴掌大的小鱼烟花般散落，许多都落入了巨鱼的口中。
　　几乎在桔色鱼群冲出水面的同时，明天泽他们身边的鸟群也猛的收拢双翼，向着跃起的鱼群俯冲下去，瞬息之间，俱都在混乱中叼起一两条挣扎扭动的鱼儿返回高空，两下吞进了喉咙。
　　吞掉千数条小鱼的巨口轰然落回海面，甚至没让明天泽他们看清它的全貌，在海面上激起巨大的浪花，潜向深海，不见了踪影。死里逃生的鱼群在海下又聚成一片，向另一个方向游开，那些追踪着鱼群的大鸟也离开了明天泽他们身边。
　　“迦兰联邦是个什么样的国家？”突然出现的海鱼捕食并没有扰乱明天泽的思维，鸟群飞走后，明天泽又向3139提问。
　　“算是银河系里一个比较发达的文明；已经能够进行河系间的探索了，比你们尚处于初阶的河内文明阶段强多了。”3139回答他。
　　明天泽心里有些震惊，这么说的话，迦兰联邦相对银河星联这些文明来说算是超级文明了，银河星联成员国家的星际探索成果，全部加起来也只不过探索了银河系的百分之一二。而这个能探索河外星系的文明，飞船进了伏猯星云，也只有被囚禁的份。
　　这时明天泽心里想起了另一个文明，芷葭共和国，他转头向3139：“银河系里有个芷葭共和国，他们自称雷族，您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雷族？”3139似乎略想了想，才说道：“这个族裔是从大麦哲伦迁移过来的，来到银河系没多久，你们的獠帝国不是正与他们开战嘛。”
　　明天泽很惊奇这个电子智能是怎么知道银河系内这许多事的，如果说抱璞星的智慧生物万多年前就灭绝了，这些电子智能不过是负责维系星球上的生态圈的正常，为什么银河系中近期的动向也能了若指掌？
　　“雷族如果能进行河系间的迁移，为什么科技还这么落后，对于帝国的军事进攻仅能勉力支撑而已？”明天泽锲而不舍，继续追问。
　　3139并不避讳这些问题，回答道：“那是因为他们在大麦哲伦干了件大蠢事，被流放出来了。”
　　荀谦和荷曦也都被他的话所吸引，目不转睛定定的望着他，雷族出现在银河系的真相一直是个迷，甚至雷族自己也似乎被全族洗了脑，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族裔为什么会来到银河。
　　3139看似知道他们急切的想从他这听到答案，继续道：“雷族在大麦哲伦确实是个高级文明，但是他们的物理学会产生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们要在黑洞内部开启一个原子级尺度的空曲界面，而出口则在正常空间里，他们想看看多维通道能从黑洞内部抽取出什么物质。”
　　明天泽倒吸了口冷气，确实是一个疯狂的实验；如果3139所说是真的，那么雷族对空曲界面以及多维空间的研究已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据明天泽所知，由于黑洞的特殊环境，银河星联的文明甚至无法在靠近黑洞的空域开启空曲界面，由于产生空曲界面的所有能量都会被黑洞强劲的拉扯过去，空曲界面根本无法受控产生。
　　“雷族的物理学会真的在黑洞内部开启了多维空间通道，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黑洞是设置来囚禁三维宇宙里最恶的恶灵的，是那些在轮回中被证明最为暴戾，最嗜血的灵魂被封禁的地方，已被排除在六道轮回之外，永无脱离三维宇宙的可能，被囚禁在黑洞里直到宇宙灭亡那刻，与整个宇宙一起魂飞魄散。”
　　三名海盗俱是目瞪口呆，听一个超级电子智能用鬼神论来解释雷族的来历，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
　　3139平静的接着说：“雷族打开的多维通道，释放了大量已在黑洞里封禁了无数岁月的恶灵，这些恶灵很快侵占了空曲界面出口附近飞船上的雷族身体，源源不断被释放的恶灵被带回雷族的本星，吞啮他们的灵魂，占据他们的躯体，并利用雷族的科技在大量的黑洞里开启多维通道，同时在整个大麦哲伦星系里发动战争，奴役更多的文明。陷于绝境的雷族同恶灵达成了某项协议，以雷族的整个科学体系为恶灵服务为代价，但是请求让一部份雷族离开大麦哲伦。于是有百十亿雷族被洗除了记忆，只让他们保留着最基础的星际技术，流放到银河系来。”
　　Nemesis居住的岛屿出现在前方的海面上，海盗们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降落在海岛上，明天泽疑惑的向3139追问：“大麦哲伦发生的事，还有帝国和雷族的战争，你们怎么会知道？”
　　3139再次呵呵笑了起来：“抱璞星很久远以前就掌握了宇宙间最终极的科技，你们或者再追赶三四万年才能勉强接近抱璞文明的程度。在久远的过去，抱璞文明的创造者在以银河系为中心的三十六个近河星系中都设置了众多的监察系统，这些系统隐藏在四维空间中，观察记录三维世界里发生的有重大影响的事件，你们都发现不了罢了。”
　　“那么你说雷族释放出黑洞里的恶灵，你们为什么不干涉，创造三维宇宙的众神为什么不干涉？”明天泽皱眉追问。
　　“雷族干这件蠢事的时候，抱璞星已经没有文明了，而且就算抱璞缔造者们在尘世的时候，他们也不见得会干涉。现在的各河系中同样有足够强大的文明，我们没观察到谁对这件事进行干涉，归根究底就是这些恶灵的做为还不足以威胁那些高层文明。至于三维宇宙的众神，宇宙是他们创造的流放之地，众神不太可能去具体干涉流放之地发生的每一件事，你们的帝国将犯人流放到狱陇星，同样也是任其自生自灭，并不干涉。”
　　这个智能体居然连狱陇星都知道，明天泽无言以对，这时荀谦问道：“大麦哲伦那边现在情况怎么样？”
　　“被释放的恶灵数量一直在增加，已经控制了三个文明体系，估计上千亿生物被侵蚀本体，还有过千亿的智慧生物被奴役，不过恶灵之间也分化成不同势力，内斗不断，短期内影响不到银河系来。”3139平静的答他。
　　“他娘的我还以为多了不起。”荷曦呵呵粗声笑起来，骂道：“狗娘养的獠帝国还牢牢控制着四族文明呢，这个鸟黑洞里放出来的鬼也不如何嘛。”
　　荀谦紧接着问道：“请问量子与能量之间的作用基础理论是什么？有不有对这些理论进行阐述的方程？”
　　3139望着他，荀谦感受到一种仿佛看透他思维的目光，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却没有回避，眼睛直迎向3139的目光；3139只是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对不起，我们不向任何文明传授知识。”
　　降落到见性岛上，3139如薄雾般消失的时候，明天泽低声喃喃说道：“我们得掌握一下儃裔的语言，去探探这些个儃裔的底子。”
　　阳昀是Y212舰的防御系统舰员，这时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提着一柄匕首左右比划，匕首很锋利。
　　居住的房间里可以随意愿变化出各种需要的东西，只要居住者脑海中的细节足够清晰。阳昀在房间内的桌子上意念控制生成这柄匕首，拿着在桌上劈刺了几下，倒是足够刚硬和锋利，就是不知带离这栋建筑物后还能不能保持这些性状。
　　造好匕首后，阳昀集中注意力盯着面前的平实无华的桌子，桌面上又自动浮出来一把长弓，缓缓飘起在半空中。阳昀小心的伸手抓过弓来，手指扣住弓弦试了试，挽弓很需要臂力，阳昀臂力倒是不错，平素他肌肉锻炼很勤，一身的腱子肉，倒是拉弦的时候拉得手指生痛，需要些时日来适应。
　　又如法炮在这个房间内制造出十五支箭，一个装箭的背筒，应该够用了。
　　将弓挎在肩上，箭壶背在背后，匕首绑在右腿侧，水壶绑在左腿，阳昀就独自出了居处。走出居住大楼的时候，阳昀所属Y212舰的舰副看见了，拉住他手臂：“你这身行头是什么回事？这些东西哪来的？”
　　阳昀耸耸肩，答道：“到岛上逛逛，房间里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它都能给你弄出来，不是吗？”
　　舰副微微蹙额：“你这样跑出去瞎逛太危险？”
　　阳昀苦笑一下，说道：“我们不是海盗吗？海盗怎么怕危险，再说了，我们看起来这辈子离开这个星球的可能性也不大，何必还在乎什么危险。”
　　舰副愣了愣，无奈的松开他手，转身扫视了一圈，向一个猱类叫道：“桑观，你不是想出去逛吗，同阳昀一起去，相互照应下。”
　　居住区距离岛屿边缘不过两三里路，阳昀和桑观出了居住区，就往海边走，不过刻多钟，就到了海边沙滩。一群青色的海鸟在岸边海面上下翻飞，不时冲下海中扑食游鱼，阳昀怔怔的站在沙滩边上望着那些空中的鸟，半晌后干脆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桑观走到他身后：“我们这是要去哪？”阳昀保持着他的坐姿一动不动，回答道：“瞎看看，走到哪算哪。”
　　在海边呆坐了小会，阳昀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粒：“我要围这岛走一圈，或者再往岛中央探探路。”
　　Nemesis所在的这个岛还挺大，走到近晌午，穿过一个沙滩又游过一个浅湾，估计还没有岛外缘的一半。他们跳入海湾，游到海湾另一端，大堆高大嶙峋的礁石突出到海水中；一人一猱又累又渴，就攀着错落的礁石爬了上去，阳昀把背后的箭壶取下来，里面被灌满了海水，将水倒出来又背回背上，接着向上攀爬。
　　礁石顶的最高处距海面足有三丈多高，三面临海后边紧挨陡峭的悬崖，一顶巨大的树冠从悬崖半腰伸出来，在礁石上方形成处天然的遮荫所，两个海盗便在那荫凉下坐下来歇息，礁石的那一端倒是一片宽大的沙滩，只是不知道沙滩尽头又是什么情况。
　　桑观临时跟着出来，什么也没带，阳昀随身带的水哪经他两个喝，早就喝完。桑观坐那喘了会气，说道：“要不咱们原路返回去吧，这样走不知哪时到头，不累死也得渴死饿死。”
　　阳昀没理会他，歇了会起身四处观察形势，礁石后面的凹处伸出的几枝枯枝条吸引了他的注意，阳昀小心的走过去观看，发现那礁石凹处却是一个巨大的巢穴，粗细不等的树枝铺在凹处，中间是厚厚的草叶和羽毛，两枚如蜜瓜般大，青褐斑点的卵静静躺在巢里。
　　阳昀迅速向桑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闭气屏息四下观察，海面以及上空并没有看到什么巨大的生物像是这巢穴的主人，悬崖上方也寂静无声，并无异状；阳昀走到巢边，捧起一个蛋来，放到耳边摇了摇。
　　桑观走近来疑惑的问：“这是干嘛？”
　　“如果里面是成形的胚胎，就不用直接吃，可以带到下面弄熟；不幸的是，这个里面还不是胚胎，不方便带着攀爬，要迅速吃掉。”阳昀边说边用匕首尖在蛋的一端戳出一个洞，说着就仰头把蛋捧到嘴上，清亮的蛋白液从刀口中淌出来，流到他嘴里。
　　阳昀吞下一大口，惬意的把蛋递给桑观：“这个蛋足够我们吃饱，赶紧吃完离开，下到沙滩以后我们就向岛中央走，去找淡水。”
　　桑观象他一样把蛋高高捧起来，让蛋液流进仰着的嘴里，一股微腥又带着淡淡甜味的流质滑入口中；桑观吞了一口，把蛋放低笑道：“味道还不错，非常新鲜。”捧起蛋仰头再接着喝。
　　仰头喝第二口的时候，一个青色的巨大身影从悬崖上方现身出来，突然猛的一纵，向着桑观猛扑下来，同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桑观大惊之下本能的向后躲避，一脚踏空向礁石外摔了下去。
　　青色身影却是头巨鸟，全身青羽，坚喙如钩，身量足是阳昀的三倍多。巨鸟扑了个空，迅速转向阳昀冲了过来，阳昀却知退避不得，后退必是摔下礁石九死一生。在巨鸟转身扑来时，阳昀迅速取了弓搭箭奋力拉个满弦，一箭向巨鸟胸口射去。
　　电闪之间，眼见利箭就要穿入巨鸟胸膛，却在瞬间化成了一篷扬尘，巨鸟直扑到阳昀面前，钢钩般的利爪挥向阳昀胸前，阳昀惊惧间心如死灰，本能的往后退避，脚下一绊重重的向后倒下，在阳昀自以为必死无疑之时，他的身体却骤然平空飞升起来。
　　巨鸟两次扑空，冲出礁石外的空中，长啸一声在空中振翅盘旋一圈飞回来，落在礁石顶上，抬头恶狠狠的盯着悬在半空的阳昀。
　　阳昀惊得全身冷汗，见巨鸟并不再扑上来，才心惊胆颤的望向旁边，3139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旁边，想来就是巨鸟不再攻击他的原因；阳昀长吁了一口气，由衷的道了声谢谢。
　　“我建议你们还是回去居住区，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与这里的原生动物互相伤害。”3139的语气里听不出是责怪或是善意；但是海盗们毕竟是寄居篱下，阳昀也不敢反驳，只是四下观看，却发现桑观在在下方距离海面嶙峋的礁石不过两尺高的地方悬浮着，鸟蛋已是摔在礁石上碎了。
　　“把我们囚禁在这个星球，何不干脆直接杀死我们更省事。”被3139带着飞回居住区的时候，阳昀直接向3139提出这个尖锐的问题。
　　3139只是平静的回答道：“因为我们的文明缔造者不喜欢杀戮，所以只是将你们囚禁，不过这次情况有变化了，你们不会被一直囚禁在这里。”
　　阳昀和桑观都是满脸惊愕，在对方超级强大的科技面前，他们能逃离这里的念头其实每一天都在减弱。
　　“为什么？”桑观抢先问。
　　“你们的团长知道。”3139没有直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