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榆林城


小说:疏星入河汉   作者:钧远   类别:未来世界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推荐阅读: 永恒剑主 | 星光灿烂 | 巨星夫妻 | 弑天刃 | 九重神格 | 超警美利坚 | 步步惊唐 | 绝世天君 | 都市幻界 | 异度
笔趣阁 //www.boquge.com/book/21548/ 为您提供疏星入河汉全文阅读!注册本站用户,获取免费书架,追书更方便!

  正午时分,天上的云幔已渐渐消退,日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天地间一片通明;远处一队由大队骑兵护送的辎重车队由远及近,是由海龙押队的后队抵达榆林城,只比明羿领的前队慢了大半日;这是定南军进入渝崴道后第一次打下一座被燕军占领的城市。
  城下一队骑兵快驰出城,是青刀带领的骑兵队出城迎接海龙。
  明羿已卸了铠甲,着一身禇色行军短衫站在榆林城的城头,监军安思忠着一身灰白色棉布袍站在他旁边,平静的说:“后队终于到了。”
  他们脚下的石砖地面上,血渍仍未清洗,定南军有更多比清洗血渍重要的事要做,没有谁在乎这些血或是那些血,让血渍自行风干凝结也是一种处理的办法。
  花如盛从后面上来,小心的跨过一滩血渍,走到明羿身侧,低声说:“将军,攻城夜战我军阵亡八十七员,伤百零三员,杀敌千九百十二员,俘虏六百三十八员,请将军示下这些俘虏如何处置。”
  明羿沉默了不说话,显然直接杀掉是最省事的方法,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转现了几次,却终于没说出口,望着渐渐靠近了城下的车队和骑兵,最后说道:“先关押,严加看守,城中库存清点了没有?”
  花如盛双手把一张清单递上来,说道:“钱银不少,兵器有一些,粮草储备充足。”
  明羿接过来,低头扫了一眼:“真不少,打这个榆林城看来不亏。”转手递给旁边的安思忠,安思忠接过来仔细看了,淡然一笑:“储备颇丰,将军打算怎么处置?”
  “钱银将做为将士的奖励,论功行赏,监军大人亲率大军破城,自然当是首功。”明羿望着城下,面色如常继续说道:“至于粮草储存,定南军离城时全部带走。”
  安思忠面色微愠,说道:“明将军小看安某了,安某若是贪财的人,就不会主动请缨到定南军任监军。”
  花如盛忙插话道:“昨天晚上破城的时候,有部队报告看到城中有头巨兽飞起来,天色太黑,发现时晚了没能截击下来。”
  明羿转过身来,眉头微皱,说道:“那就是燕军的蝠龙了,等它飞到松屏郡报信也得两日,松屏郡燕军开出来寻我们麻烦又得七八日,我们有足够时间休整然后离开这里,下去迎接海龙吧。”
  入夜,月色的清辉洒在榆林城内,整座城市寂静无声,某个角落偶尔传出两声夜枭呕哑的低叫。进入榆林城后,明羿宣布全城宵禁,从亥时到卯时任何人等不得出户,是以入夜的榆林城格外静寂。
  街巷间点着昏明的路灯,只有各处的街巷不时有小队的士兵巡逻,也有些巡逻的士兵直接缩在某个屋角抱团歇着,反正交接班时到预定点交接就行。
  平静的夜色中,城市的东南角突然升起一道火光,火光越变越大,映得城东南一片暗红,宵禁中的城市一角也喧闹起来,夜巡的小队纷纷紧急赶往火灾现场。
  定南军在城北的军营,几个黑影小心的摸到近处,几声弦响,营门外的几名士兵全部应声倒地,一队黑影悄无声息的鱼贯摸入营区内。
  进入营区后的黑影迅速分散,消失在各个营帐后面。
  朴晨在定南军扎营避雨时同花如盛剿杀燕军侦察骑兵队,攻城时又是破城的首功,积功才升了卫长。打下榆林城极是疲累,身上还挂了几处小伤,早早就睡了。
  睡到昏沉时,一股浓浓的血腥钻入鼻端,朴晨猛的惊醒过来。他是角斗场上打了四年角斗的角奴,对血腥最敏感不过;醒转之后,那股血腥似乎愈加浓烈,好像弥漫在整个营房一样。
  朴晨猛然从铺上跳起来,依稀间见到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在几个铺位间窜动,浓烈的血腥正是从那边传来。朴晨锵的一下抽出压在床头的横刀,跳到地上暴喝一声:“什么人?”
  迅速就有两个黑影应声向他冲了过来,朴晨侧身一刀迎着对方兵刃的寒光,刀刃如毒蛇般正削中对方持刀的手腕。黑影闷哼一声,兵器咣铛落地;另一个黑影仍向前冲,朴晨欺身迎上,一掌拍开他拿刀的手腕,刀锋直入推进对手颈下。
  旁边那道黑影快速换手拾刀再扑上来,朴晨手上丝毫不滞,刀向外一抽,全身如陀螺般旋开,闪过喷溅的血箭和旁边疾刺的短刀,手中刀刃已在扑上来的黑影颈间滑过,两个黑影几乎同时倒地,一滴血溅在朴晨的脸颊边上,朴晨抬手拭去,转身冲向营房那端的黑影。
  营区间突然响起尖锐的警哨声,随即阵阵喧哗,警哨声,厮杀呼喝声此起彼伏,营区内的各处都有衣甲不整的兵士冲出营房,与不明来历的敌人厮杀在一起。
  混乱声中,各营房中熟睡的士兵纷纷起身,加入到营房内外与敌人的搏杀中,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
  全身浴血的朴晨伫立在营区中,身边四处是零落的尸体,伤者无数,还有一些着黑衣的潜入者被生擒,聚拢到一处,约有上百员多。
  朴晨提着刀回到自己的营房,点亮油灯,营房内的地面淌满鲜血,几无落脚之处。再细看营房中的各铺位,众多沉睡中的士兵歪着头躺在铺位上,脖子上被拉开了老大的口子,血将半边床铺都浸饱了,沿着床单的角缓缓滴向地面的血泊中。
  朴晨举着油灯,牙关紧咬着,传出铁锉般的摩擦声,眼泪在脸上纵横流淌开来,油灯猛的砸向营房地面,仰头怒吼:“我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灯油从碎裂的油灯中淌出来,浮在血泊上,骤然跃起一片蓝色的火焰,在鲜红的地面上映照出一层诡异跳跃的色彩。
  “坐下说吧,有没有查清是什么回事?”明羿望着半夜突然来禀报急情的花如盛,平静的问他道。
  花如盛在监军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面容疲惫,安思忠在明羿的下首正襟危坐,额头紧蹙,沉声向花如盛问:“这些夜袭的残兵从哪冒出来的?”
  花如盛声音分外低沉:“据擒获俘虏的供述,他们都是原驻守榆林郡的燕军,城破的时候,这队兵躲入了城中一处大族宗祠,劫持了这族的族长和长老,挟令族众为其隐瞒。我军破城后有对各场所搜查,出于尊重地方大族的颜面,对这宗祠只草草检查了一下,没有细查,导致这群残兵躲过了搜查。”
  “够了,”明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说游奕军的伤亡。”
  花如盛沉默小刻,接道:“夜袭中游奕军死亡六百七十五员,大多数是在营房内熟睡时被割喉致死,最先发现夜袭的营区巡逻组几乎都战死;还有一百二十员兵士重伤,各旗的医倌已全数调到了游奕军营区救治伤员。我军杀敌两百七十二员,擒获俘虏四十一名。”
  安思忠阴沉着脸,咬牙道:“是我军攻打榆林城阵亡将士的十倍,城东南的火也是这伙残兵纵的了。这伙残兵要是趁机攻打城西门或北门,定能安然逃出城外,明知偷袭军营是必死,竟然偏还要夜袭我军营房?”
  花如盛轻轻咳了一声,说道:“确实是群不惜命的家伙,若不是巡逻组及时撞见,游奕军的伤亡会更惨重。”
  明羿站起身来,紧了紧身上长衣,平静的说:“带我去游奕军军营看看。”
  “游奕军将士情绪激动,请将军示下这些俘虏如何处置?”花如盛也跟着站了起来,追问了一句。
  明羿站在那里沉默着,皱眉片刻之后,问道:“榆林城内有不有角斗场?”
  “有。”花如盛答:“城中有个不小的角场。”
  “明大早选八十名俘虏送去角场为奴,把角场的角奴全部换出来编入定南军。”停顿半刻,明羿才冷冷的一字一顿道:“其余的,午后,悉数斩决。”
  定南军在榆林城内又休整了三日,准备拔营离城。
  晨光透过天边的薄云洒落大地,清晨的迷雾弥漫在榆林城外远处的山野间,城外的稚鹿河上,一层白雾像毯子一样笼罩在河面以及岸边的芦苇丛;一只水鸟从芦苇丛中穿出来,扑哧着飞过河面,消失在白雾中。
  榆林城内的三处军营中都忙乱成一团,骑兵们给各自的座骑备上鞍具,收拾自己的兵器和衣甲驮包,辎重部队忙着将各种物资装上车辆。
  定南军被明羿分为撄锋,游奕,踏虏,铁棘四军,明羿自己亲领撄锋军,花如盛统领游奕军,青刀统领踏虏军,海龙统领铁棘军。
  踏虏军兵力最少,与撄锋军共用城西的军营。明羿早穿戴好衣甲,跨乘在墨龙蝜上,鞍左侧是挂在枪钩上的浑银枪,右侧是收于鞘内的鄣刀;军营内各营将士也近收拾停当,只等将军下令,即离营出城。
  营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鼓声,几十名猱类抬着十多个担子在一名老猱带领下走进营门来。进了营门,老猱向着整装的将士拱拱手:“请问哪位是武卫将军明大人?”
  明羿有些奇怪,不知这些猱类在定南军离城之日来到军营做什么,看情形竟像是来送行的模样。明羿脚下轻轻一夹,策蝜上前几步,低声道:“老先生,您有什么事?”
  老猱见他着一身杀气腾腾的紫铜铠甲,坐下是乘千里挑一的良蝜,猜他就是领军主将了,向他拱了拱手:“这位想是明将军了,我是榆林郡扈氏宗族的族长扈崇光。四日前王师入城,贼军残兵挟持我族长者藏在宗祠内,又趁夜作乱。我们本怕将军问罪,不想将军不仅不责,还派军中统领前来慰问。扈氏上下深感将军胸襟如海,这次将军领军离榆林郡,族中决议给将军送上倾云香二十坛,熏肉三百斤,腊鹅九十只,供将军和众统领军途中慢用。将军的将才和胸襟,绝非池中之物,不日当是翼振云霄的人物,随我来的还有扈氏子弟二十名,请将军允我扈氏子弟留用军中,望他们能随将军征战,平定南疆,也有望能搏取建功封爵,光耀宗族。”
  明羿听了,赶紧跳下蝜来,上前扶住扈崇光的手,连道:“老先生厚赠,无功不敢受禄。扈氏子弟愿随定南军征战,明某就接纳了,必视同明某亲族,不负老先生托付。”
  扈崇光激动得双手微颤,想不到武卫将军还能这样屈尊相待他,激动的恭维了几句,一定请明羿收下肉酒,明羿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熏肉和鹅,酒却是坚辞不受。
  定南军各军整备完毕,拔营出城,向着东北方向出发了。
  天气一路晴好,明羿也不再命令定南军夜行日宿,反而大模大样的在官道上行军,入夜就在官道两边扎营,行军方向是渝崴道的大泽郡,不出意外的话,燕军会在大泽郡也留有驻军,以及大量钱粮库存。
  这回自然也像离开松屏郡一样,把郡城内的钱粮库存全部掳走,反正榆林郡驻军已被全歼,这些本是燕军的粮饷,现在变成了定南军的粮饷。
  燕军残兵夜间作乱时,将城东南的粮库烧了以引开巡逻队的注意,烧掉了万多斤大豆和荞米;好在那些存粮堆放得极敦实,大火烧不进去,抢救得也及时,粮库虽烧毁好几间,存粮损失却不算大。
  离开榆林郡两日后,傍晚时分定南军在半途扎营,几名武卫将军的近卫在主将帐篷外搭灶煮食,锅里炖了十来斤扈氏宗族送的熏肉,还有两捆在营地附近挖来的野菜也洗净了等着下锅。
  明羿卸了铠甲从营帐里出来,看饭食也要约有两刻钟才能煮好,就向一名近卫道:“南宫,去车上拣一只腊鹅,我去看看青刀。”
  青刀自在乌塘村中伏受伤后,又随大军南下,基本不得好好休息,途中路遇暴雨,伤口一时没养护好又有些重复感染,这几日医倌都在给他勤换洗伤药,这段时间连日骑乘颠簸,伤处却是愈合得慢。
  明羿带着两名近卫,拎着腊鹅,穿过半个营区,好不易找到踏虏军的统领营帐,只见两个卫兵守在帐外,见到明羿来,面色有些怪异;明羿走过去道:“青刀可在里面?”
  一个卫兵犹豫了半晌,大声答他:“回将军,青统领在里边。”
  走近了营帐,突然听到帐篷内传出一阵间杂着呻吟的喘息,明羿皱了皱眉,走上两步,一把掀开帐蓬的门帘。帐蓬内青刀正躺在行军床上,一个全*裸金毛猱女坐在他身上轻轻耸动腰肢,腰下围着一张薄毯,口中忘情的发出断续的呻吟。
  青刀突然见有人闯进来,正要发作,见是明羿,慌忙一把将猱女推开,胡乱套上裤头站起来,身上的几处刀伤箭创仍醒目的包裹着纱布。
  猱女猛然被推到地上,满脸委屈,恍然看见门帘处站了个人,反倒向明羿眨巴眨巴水灵的眼睛,妩媚的浮起一丝笑容来。
  明羿脸色微变,阴沉着脸:“骁骑尉青刀,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是,”青刀期期艾艾吞吐半天,才说道:“这是榆林郡恣花楼的姑娘,我看她可怜给她赎了身,让她跟着我。”
  明羿的脸色愈加阴沉了:“花的是打破榆林郡分赏的银子是吧?”
  青刀没敢接话,明羿又冷冷的道:“军纪中有一条,严禁在军中携带女眷,何况还是妓女,你知不知道?”
  青刀梗着脖子站在那道:“青刀违犯军纪,请将军惩治。”
  明羿转身把帘子一掀,吼道:“来人,把骁骑尉青刀绑了,请监军大人来这里,由监军大人定夺如何惩处。”
  外面的士兵犹豫了一下,明羿的两个近卫马上把腊鹅放了,跑去找了大截绳子来,把青刀绑了推出帐蓬;那个妓女已经吓傻了躲在行军床后面,也不敢出来。
  监军安思忠很快被请到踏虏军的营地,青刀赤*祼上身双手反绑在营地间一棵树上,身上包裹伤处的纱布仍缠在伤口上;在他营帐内发现的妓女穿好了衣衫,满面惧色坐在旁边地上。
  安思忠见这情形,皱了皱鼻头,沉声问:“这是什么回事?”
  明羿转向安思忠,阴沉着面容:“骁骑尉青刀私携妓女随军,现被当场查获,请监军大人按军纪惩治。”
  “私携妓女?”安思忠眼睛望了望蹲在一旁满脸惊恐的猱女,明白了怎么回事,额头微蹙叹了口气,说道:“私携妓女入军营,当罚两月饷,并鞭笞二十;青统领战斗中所受伤未愈,这笞刑就减到十吧。”
  明羿点点头,转头道:“取刑鞭来。”不多时一圈长鞭被取来,明羿接过鞭,在手上拉开,啪的凌空甩了一鞭,蹲在地上的妓女吓得全身猛抽了一下,好像将被行刑的将是她。
  青刀昂着头面不改色,旁边围观的士兵中却是响起一小阵喧哗,看这阵势武卫将军是要亲自动刑。明羿手一扬,长鞭唰的一下抽在青刀身上,胸口上顿时被拉开了一道尺多长的伤口。旁边的妓女又抽搐了一下,全身哆嗦起来;青刀咬着牙,只是紧蹙了蹙额头,一声未吭,血从新添的伤口上流淌下来。
  在上千名士兵的围观下,十鞭打完,青刀伤口上的纱布都被打烂,旧伤之上又添了十道触目惊心血淋淋的长口。打完十鞭,明羿把长鞭往旁一丢,平静的道:“给青统领松绑,叫军医倌来给青统领治伤。”
  被送回营帐的青刀躺在床上,新添的伤口全在胸腹处,混着血的毛发一绺绺黏在伤口上。军医倌皱着眉,用剪子小心的将那些粘血的毛发剪下来,明羿就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海龙也已闻讯赶来,站在明羿的旁边,额头紧蹙,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刀胸腹处有些新伤就在旧伤之上,新旧伤痕交错,甚是可怖。军医倌将那些半凝结的长毛发剪完后,拿了个喷壶将酒精喷在伤口上,好化掉附在毛茬上的血块,痛得青刀直咧牙。
  当军医倌将青刀伤口上化开的毛茬都用剃刀刮干净了,开始给他用针线缝合。明羿向后边招招手,一名近卫将腊鹅拿上来挂到帐蓬边柱的挂勾上;明羿向青刀道:“因为你中伏时负伤多处,今天本是给你送只腊鹅来开开胃,没想到撞破你携妓取乐,望你谨记今天的教训,不可再犯。”
  青刀在床上无力的点了点头,低声答:“我知道。”
  明羿叹口气又道:“大军之中,若为将者也无视军规,必军纪涣散,军无纪律则心不凝,逢战必溃,战场上溃败,死的是成千上万的将士,就不是身受十下鞭笞这么简单了。这次南征,我不望你我兄弟都建功封爵,只期战事之后,我们五个能同享太平,而不是相聚之时,少了一个两个弟兄。”
  青刀紧抿着嘴,没说话,明羿接道:“那个妓女暂交海龙看管,到下一个县城时,我会给她路费遣她回家,你不用念她了。”说完,明羿站起身来,领着两名近卫就离了青刀的营帐。
  一直默不作声的医倌摇摇头,手中的小钳扯紧缝合的线头,稍稍用力打了个结,叹道:“这下手真够狠。”青刀痛得额头微蹙,又咧了咧森森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