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人在楼上


小说:春意早阑珊   作者:表表姐   类别:民国旧影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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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如幻露出雪白的手腕,放松地搁在中医大夫拿出来的小枕上,示意大夫可以触诊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气转冷的缘故,许如幻这几天都不时发着低烧,夜里杜明庭躺在她身边都能感受到她不寻常的体温。杜明庭提了好几次要给她请来医生,她自己觉得无碍便都拒绝了。可这都快一个礼拜了,还是这样,她的心里也开始不踏实了,便请来信得过的凌大夫为她诊一下平安脉。
  她调整自己的气息,静候大夫的诊断。刚换过另一只手,便见杜明庭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见大夫正在为她诊脉,他倒松了口气。
  她浅笑地示意他别出声,到她身边来,然后伸出空出来的那只手往后握着他,让他陪陪自己。
  凌大夫收起手,看向许如幻。许如幻也收起自己的手,偷偷地向凌大夫使了个眼色。凌大夫领会,清了清嗓子道:“杜夫人身体康健,只是因为最近操劳,虚火上升,才使火气外露,多加休息,过几日便好。如果夫人不放心,我就为夫人开剂清热养血、温补益气的药,夫人按方抓药,依时饮用即可。”
  许如幻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后的杜明庭,笑道:“那就劳烦凌大夫为我开方用药吧。毕竟用了药才觉得妥当些。”
  凌大夫笑呵呵地点点头,开了方,又向许如幻说明了禁忌事宜,便告辞了。
  也许是听见许如幻身体无恙,杜明庭心情大好,立即命剪春安排车辆送凌大夫回去,又特意加了车马费。
  送走凌大夫,许如幻回头对杜明庭笑道:“瞧你刚才出手阔绰的样子,哪里见是军饷短缺的人了?”
  杜明庭笑道:“那军饷短缺又不是我说的,是白纸黑字的数字算出来的。”他低头狡猾地勾唇一笑,道,“若非军饷短缺,我哪能在随意岭南兴商建埠了?”
  许如幻睐了他一眼,道:“这么说来岭南是百业待兴了?”
  杜明庭陪她到沙发上坐下,道:“百业,不敢说;但是岭南一定要在我手上兴旺起来。”
  “还要是没你了就只能衰败的局面吧。”许如幻眉目含笑地看了他一眼,说完,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装着朱古力的方形铁罐。
  杜明庭看着许如幻打开铁罐,见里面的朱古力倒也剩了不多,不禁有些奇怪:“你不是不喜甜食吗?怎么倒喜欢上这种朱古力了?”
  指尖捻着的朱古力正要被咬下,许如幻浑身一绷,是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她顺着原来的动作咬下半块朱古力,剩下的半块送到了杜明庭口中,笑道:“这味道不一样。你尝尝?”
  杜明庭配合地张嘴,咬下,又细细地咀嚼,然后笑道:“还是不好吃,比以前的更甜了。”
  许如幻知他又是在逗她,瞪了他一眼便不理他了。他靠在她肩膀,捻起一块朱古力,送到她嘴边,哄她:“你要喜欢,我再命人买。只要你喜欢。”
  她咬下他手中的那块朱古力,扭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比口里的朱古力还甜。
  只是这样的甜蜜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杜明庭又开始因为集庆政府的决定忙得焦头烂额了。
  许如幻坐在卧室与杜明庭书房相通的那扇门旁,听着门的另一侧的人们是如何心烦意躁地亟需一个解决的方案。
  “派我们到西北剿匪,南人北战,又是隆冬时节,这犹如挖个陷阱要我们直接往里面跳。这分明是沈次长给我们下马威。如今之计,也只能是先让沈次长回心转意,让我们能减少损失。”
  “只怕这样做也晚了。原先的联合一战我们趁整编之机削减了不少沈次长的人,现在永军再难找出一个有实权的将领是沈次长的人了。他此时再没动作,是自绝后路了。”
  “那让大太太出面呢?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但沈次长总不至于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日后成了孤儿寡母吧。”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书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即使隔着一扇木门,许如幻也能感受到里面弥漫的尴尬。
  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敢当着杜明庭的面解释内里的缘由,所有人只能等着合适的人说出合适的话,好让这个话题转移开去。
  “说了这么多,最后却是要一个女人替你们解决问题,我养你们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响起,许如幻听出杜明庭生气了,“这一仗我们绝不能出兵,原因不用我多说了吧。如何回绝,你们自己想。”
  所有人都听出杜明庭逐客的意思,告辞后便纷纷离开书房。许如幻听着书房关门的声音,又听了一阵书房里的动静,只等杜明庭平静下来了才敢敲门进去。
  杜明庭正苦闷地按着眉心。知是她来了,知晓她不会计较,便依旧闭着眼睛,靠着扶手。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他身后,一手遮住他的双眼,另一手的指腹轻揉着他的眉心。他往后靠在她怀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然后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埋首在她柔软的小腹。
  她双手轻抚着他,在他的脑后,他的双肩,他的后背,然后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他靠在她腹前,安安静静,就连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也安静下来,靠着她竟有昏昏入睡的感觉。
  似是察觉他的困意,她扶他起来,到旁边的长沙发躺下。她还是紧挨着他,不说话,只是用温软的双手安抚他,不曾间断。
  也许是太疲累了,也许是她的照料太温柔了,杜明庭一觉醒来已是太阳西斜了。许如幻正坐在地上,倚着沙发,就着旁边的台灯看书。见他醒了,抬头浅浅一笑,扶他坐起来。
  杜明庭拉她到自己身边坐下,问:“我睡了很久了?”
  许如幻笑道:“若按午觉来说,的确多睡了两三个小时了。不过还好,这一下午也没有事情急需你处理。”
  应该是得到休息的缘故,杜明庭不似早前那么烦躁,听许如幻提起了,便问:“上午说的事你都听见了?”
  许如幻点点头,道:“都听见,也都清楚了。而我在想,”她瞄了一眼杜明庭才说,“这件事你要绕过大太太,直接说服沈次长,只怕是不可能的。我也想,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太太,要为你说情总不未过。”
  杜明庭不太同意:“这件事只怕不是沈次长一人主导那么简单。现在离电文所写的集合北上的日子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事态紧急,但凡是个清醒的人都肯定不会做这样的决定,我只怕是上面大乱,选上了我们祭旗。至于是什么原因选上了我们,真的就猜不透了。”
  “但让大太太出面,总比什么不做,胡乱猜测要好。”许如幻道,“兴许还能让大太太从沈次长那里打探出什么来。”
  杜明庭摆了摆手,道:“这方法对于大太太倒是走不通,她不是那种人,更不会打探。要说真的能帮到我们的,只有是帮我们在沈次长面前讲讲情分。”他扭头看着她,“但是,现在的情况,要大太太讲情分,只怕是让人更加觉得情分薄凉了。”
  岭南中谁人不知杜明庭专宠许如幻?要大太太为了杜明庭出面,明眼人都能看出不过是念及夫妻道义了。更何况许如幻的娘家虽然生意不及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财势在许如幻手里还是有的;如今再有个同样在集庆政府担任要职的亲戚,她的司令府里的地位显然要压大太太一头了。这时让大太太出面,是更显得大太太的委曲求全了。
  许如幻尴尬地别开眼睛,沉默地侧过脸,心里已如暴风中的海浪,不断翻腾了。她握紧旗袍的下摆,指甲尖不断刮着绲边的缝线,眸光在纷涌的思绪里不断闪烁,最后一凛:“对外泄露大太太再次怀有身孕的消息。”
  杜明庭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心里细想,当场否定:“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许如幻转头看着杜明庭,眼里有着找到解决方法的激动,“她是你的大太太,为你生儿育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不可能?”
  杜明庭只瞅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许如幻勾唇轻笑,道:“闺房之事,外人如何得知?何况现在有孕,不代表着日后能顺利生产,只要能解决眼下的困局,有什么不可为的?”
  “就算依你说的做了,又能解决什么呢?”杜明庭反问她,“难不成我们就可以就此躲过这一劫了?”
  “躲不躲得过还不是事在人为。”许如幻目光坚定地看着杜明庭,“你也说了,现在离集合北上的时间有将近一个月的日子,想要扭转局势,这一个月又有何不可?只要把消息放出去了,起码能安沈次长的心。试问你若无情,大太太腹中的胎儿又如何来的?”
  “若这事就连沈次长也无法参与呢?”
  许如幻轻盈一笑,道:“那就来个围魏救赵。那偌大的海域不是还缺个能守得住的人?”
  可杜明庭还是不同意:“这每一着都下得凶险,稍有不慎,倾覆无完。而且大太太那里我也不好开口。”
  杜明庭欲言又止,许如幻心里纵有疑惑也不敢过问,只是习惯地伸手抚摸他的手臂,静静地陪伴他。
  南方冬天的气温会跟着太阳的升起、降落而升高、降低。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沉了,冷风的风势也越来越大了,顺着哪怕是最细微的缝隙侵入温暖的室内。但是许如幻枕在杜明庭胸前,静静地坐着,并不像往常那样觉得冷。
  “继儿。”他温柔地唤她。
  她浅浅地回答:“嗯?”
  他问:“你可会因为生我的气,再次离开我?”
  会吗?许如幻心里一紧,却迅速地反问:“你为了什么要让我生你的气呢?”
  她不敢轻易地回答是或否。她怕自己回答得太快,显得虚伪;又怕自己思考得太久,引他怀疑。况且凡事没有个定数,又叫她如何死守一言呢?她只能够反问他,好藏住自己的底牌。
  “要是因为大太太呢?”
  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妙,抬起头,却不敢直接问。
  他望着她带着担忧的眼眸,心里一下抽痛。他再次伸手按压自己的眉心,若有似无地说着:“大太太向我提出离婚,我拒绝了。”
  许如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紧紧地盯着他,紧抿着嘴唇不说话。杜明庭想解释,被她制止了:“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知道杜明庭是想宽她的心,只是有些话若从他口中说出来了,纵使是因为他在意她,也显得她小气了。她只能抢在他之前把话说出来。
  但到底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心越来越往下沉,就像沉入水里的秤砣,被两侧悬挂的绳索牵拉着,拉扯得生疼。
  她撑着沙发站起来,背对着杜明庭,往前走。冷风从窗缝中钻了进来,她紧紧地握着窗台,静静地站着,任由冷风吹干了她溢出眼角的泪水,不敢动一下,只怕自己的一个微小动作便向身后的人泄漏了她此刻的狼狈。
  身后是他强壮的胸膛,但她的身子却僵在他怀抱里,尽可能不靠近他。杜明庭无计可施,只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陪着她。
  月娘已从天边悄悄地露出脸来,躲在云后,朦朦的,幽幽地照着那株伸展入云的枝丫。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望着眼前的景色,竟还有心思想起这句诗。可接着往下念,便知道那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她心里不由一阵苦涩,一下子没忍住,委屈的、怨恨的、不甘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等了这么久,她等来了他,等来了他实掌永军军权,等来了他根基渐固,一展宏图,却还是等不来她是他唯一的妻子。甚至说,她这一辈子也绕不过大太太,成为他唯一的妻子;就连她的孩子也无法绕过那个名义是他的长子的孩子,毫无比较地在司令府里成长。
  这就是他们,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许如幻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封上蜡印,摇响铜铃。剪春和罗君进一起推门进来。罗君进正是郑夫人生产那晚,她在医院见到的那名的军官。杜明庭原是想从自己身边为她挑选一名副官,以备不时之需,可她没满意的,便与杜明庭说起些那晚的事,杜明庭也觉得罗君进办事伶俐,便将人调到她身边当差。
  许如幻将信递给罗君进,道:“印戳盖的是民用的,走的是军用紧急道。我要印戳上的日期只差了一天,明白吗?”
  罗君进接过信封,想了想,点了点头,行了礼便立即着手处理。
  剪春见罗君进走了,小声地提醒许如幻:“夫人,和大太太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你该准备出门了。”
  ????许如幻将手中的笔盖悬好,回到卧室也只是换了套外出的墨绿色绣花旗袍,再无特别的妆点。有时候和女人说话,没有妆点就是最好的妆点。更何况她与大太太只有在商言商的关系,多了别的东西,反而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