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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谋士
七月中，司马寺的船队抵达福州，这是一支由朝廷海洋水师和武夷商船混编的船队。另外多了一队“叽哩哇啦”的矮子，赵桔知道这就是他所需要的日本武士团。岳飞率领六艘大舰和十二艘中型战舰，以及六千多海洋水师官兵随同。韩三泰作为副将也在其中，众人相见分外高兴。
海师将领们都穿武夷船队制服，赵桔诧异问司马寺，他回答说：“岳将军喜欢我们队服精神方便，所以也让海师官军同样穿着。小的按他品级比少爷低，就给定了上校配饰。”赵桔当即与岳飞商量，要把他的标识提高到少将，可是岳飞不肯与节度使大帅比肩，直到赵桔同意佩中将双星，他才肯领受一星将衔。同时，司马寺因由圣旨加封黄浦西卫上将军，赵桔也让他升配少将衔。
日本武士团经过几个月严格训练，战斗能力和军事纪律基本达到司马寺的要求。平山侯赵权随队训练，也通过了考核。司马寺特地给他中校待遇，平时负责管理这批日本兵。赵桔欣慰堂兄表现，又拿出道圣旨宣布：奉天承运，封赵权为太子宾客，辅佐海洋节度使赵桔巡洋。若能海外立功，回朝再行加赏。
赵权喜气洋洋，叫来日本武士团头领、剑道上段佐佐木万藏，向赵桔参拜。佐佐木万藏见到赵桔，磕头施礼说：“见过节度使阁下。”赵桔抬手说：“阿诺。。。佐佐木少校，我们平常无须大礼，只须举手敬礼即可。”说的都是平安日语，赵桔前世无聊，学过简单东京地方语言，听得佐佐木大为惊愕。忙说：“以后还请阁下多多关照。”赵桔说：“呦西，明天你们操演一下，本帅想看看你们学到什么本事。”佐佐木恭敬而自负的回答：“小的明白！”
第二天，在沙滩上，五百名日本武士和赵桔带来的五百名武夷子弟拿着木刀木棍对垒。岳飞和他的海师官兵在一旁列队观战。
司马寺和赵权心情紧张，之前对他们一手训练出来的日本兵一再提醒：“集中精神，保持队形，别让武夷新兵分割包围。”“坚持！只要坚持两刻钟，我们只要有一个人站着，大帅就不会小看你们了。”
然而，他们的担心还是变成现实，谢大方指挥武夷子弟，用一批强壮高大的人强攻正面，其他机巧灵活的人绕到两侧。一刻钟时间，日本武士队伍就被劈成两半，在武夷青年的组合打击下，乱成一团，不到半小时就被全部打倒在地。
司马寺和赵权不禁沮丧，让谢大方赢得也太轻松了。佐佐木垂首哀叹：武夷新兵太过强悍，尤其配合默契，连他上前也不过五六个交手就被他们乱棍击倒。岳飞在一旁看得更是发慌：平日里手下这些官兵与日本兵交手也难占上风，想不到武夷子弟竟如此凶猛，让他们连小半个时辰也坚持不住。
赵桔微微一笑，对身旁几名佩戴银栀子花胸章的教头说：“阿荣、阿华、阿富、阿贵，你们训练得法，干得漂亮！奖赏两千两，以兹鼓励！”“谢少爷！”其中秦荣阿谀道：“全凭少爷平时指点，而获此大胜！”秦富也说：“少爷高瞻远瞩，早已明了对方缺陷，为当世之孔明！”“少爷英明！”“少爷料事如神！”在秦家四兄弟夸赞之下，赵桔飘飘欲仙，连说：“过奖、过奖，谬赞、谬赞。哇哈哈！”
司马寺大惊，半年没见，少爷身边怎么多出这四个和金骰一样的马屁精。荣华富贵四兄弟原本是赵元霸保卫队中的班排长，力气和身手不错，加之会奉迎少爷。被赵桔一眼看中，特地调来培训新水手。
岳飞也不得不佩服说：“大帅战名果不虚传，可比汉时霍去病矣。”赵桔笑道：“岳将军过谦，我只是依仗武夷青壮健硕，您能带领普通禁军百战百胜，才当是一代军神也。”岳飞闻言虎目朦胧，大存知己之感。韩三泰藐视那些躺在地上的日本武士说：“这些倭兵虽然勇敢，可在大帅眼里也不过是堆劈材。嘿嘿。”
看着一群人相互吹捧，根本没把日本武士放在眼里，佐佐木万藏怒火中烧，越众而出用生硬的汉话说：“节度使阁下！小人以武士名誉向您挑战，请赐小人与您一战！”司马寺闻听他居然敢犯上不敬，上前一脚把佐佐木踢翻，接着动手要打，被赵桔喝令阻止。赵桔看着佐佐木说：“军中犯上，当罚二十军棍。可本帅念你初来乍到，免去这遭。”佐佐木跪地磕头道：“小人知罪，但只为雪日本武士的耻辱，请阁下随意指点一位将军与小人一战。不论胜负，小人愿已死相报！”
一干日本武士相扶起身，以悲壮表情声援佐佐木。赵桔叹了口气道：“按大宋军法你一定是要被砍头的，但本帅许你一战。”佐佐木连连叩首大叫：“阁下，一切由您决断！”“呦西！”
接受挑战后，赵桔让万藏自去准备，自己不穿护甲，拎着一把木刀站在沙滩上。佐佐木系好散乱甲胄，走到他的面前。一轮夕阳悬浮海上，平添日本人心中一丝凄凉。望着赵桔，佐佐木打起十分精神观察，可是发现对手就那么随意一站，却毫无破绽，不禁有些迟疑。赵桔没功夫等他，疾步上前劈下一刀，刀风呼啸，万藏大惊这少年力道极大，忙用全力格挡。一阵手麻之后，第二刀迅速变向而来，佐佐木手忙脚乱躲过，但身体不由倾斜。赵桔抓住机会回刀挺刺，迅疾把刀尖抵在万藏胸口，得意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佐佐木小次郎在这里，我也用不了三招。哈哈！”说着丢下木刀，仰天大笑。万藏恼羞成怒，奋身举刀横劈，观战者都发惊呼。然而赵桔反应极快，错身一脚就踢在他肚子上，万藏跌倒在地，好半天起不来。赵桔鄙夷道：“输了不买账，再加砍头一次！”
佐佐木羞惭无比，拔出随身短刀就要切腹。被赵权一脚踢飞小刀上前跪地求赵桔宽恕。赵桔去扶说：“堂兄，你这又何必呢？”赵权不起身道：“大帅，您要怎么打都行，下官保下他这一条命成不成？”赵桔沉良久，转身离开时说：“平山侯，他是你的属下，打多少军棍你看着办。”
佐佐木匍匐在赵权身旁，磕头说：“谢阁下不杀之恩！”赵权起身下令：“佐佐木万藏以下犯上，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着打一百军棍。”周围人闻言大惊，这一百棍下去，佐佐木还有的活么？赵权这时补充：“一旬二十棍，打满为止。”众人才松了口气。
佐佐木立时被拖下去打，岳飞和韩三泰相顾骇然，黄浦侯也太能厮打，步战不用三招就摆平了佐佐木！放眼全国名将，可是无一人能做到呢。金骰追上施施然走去的赵桔，殷勤递上手巾：“少爷威武！擦擦汗吧。”“我没汗，一点没出。”赵桔笑说。此言引来围观者一通暴汗，将士无不恐怖，这大帅以后可不敢冒犯。
回去路上，赵权赶来致谢，赵桔笑道：“哥哥，我也不想杀佐佐木，让他记你一个人情是最好的。”赵权醒悟大笑：“我原本还想用一万两为他赎命呢。”“瞧瞧。”赵桔指着他说：“知道你还记着那笔赌账，这不我带来了。呵呵。”当下偿付银票一万两，赵权谦辞，赵桔不许。
赵桔对司马寺和赵权说：“五百武士还不错，那点能耐灭一个小国也够了。”他俩才把悬着的心放下。赵桔又问赵权：“哥哥最近瘦了，怎么样？赢了我钱请吃一顿如何？”赵权回答：“请大帅一顿没什么不可以，就算把赌注还您也行。可是还请高抬贵手，以后莫为难佐佐木那小子。”他前阵子和日本武士一起训练，跟佐佐木万藏形同莫逆，所以担心堂弟记恨，忘不了替他求情。
赵桔正色道：“哥哥不必多虑，他差我好几十级，我去为难他多没面子。”赵权又说：“先前我罚他一百军棍，但闹不好打完也成残疾，愿大帅出言减免。”赵桔道：“给你面子，减去他四十军棍，可你也得减免我的赌债，四十棍折算四千两银子好不好？”旁听者全部厥倒，赵桔前面的威风顷刻扫地。
晚饭在福州城里一家高档饭馆，赵桔因为赵权买单，呼这喊那，几乎把所有菜式都叫遍，还叫来两个歌伎来唱曲助兴。赵权强忍心痛暗骂：“八格轧路！把别人银子朝死里花呀？”愁眉不展间，赵桔不经意问了他句：“哥哥，这五百倭人武士以后归你统领好不好？”赵权刹那间云开雾散，笑容堆满脸上，大叫：“小二，再给我们上两壶好酒！”
部下们在抓紧出海前的准备，赵桔则每天去唐府拜访，可是唐家一直大门紧闭。赵桔心情不好，回营就发脾气。
一晚，赵桔召集侍从在帅帐中说：“这么僵下去不是个事儿，你们群策群力，想个法子让本帅能见到唐家小姐。”金泉大言不惭说：“少爷，您祭出朝廷金牌，逼唐大小姐嫁给您不就得了。”“混蛋！出去站着！”赵桔气得指着他骂。张恒狠狠言道：“不如来个干脆，我们去抢出唐家小姐，少爷您把生米煮成熟饭。。。”赵桔连骂也省了，对司马寺说：“拖出去打。”司马寺揪着张恒就出去。
赵桔问谢大方：“大方，你有经验，该怎么办？”谢大方思考良久，说：“要不少爷您去唐家门前跪三天三夜，以此感动他们大小姐？”赵桔冒汗说：“你的建议不予采纳，出去！”说着面向金骰。金骰一副老谋深算样子说：“少爷，您还是在男女事情上太嫩，行动全没章法。”“哦。”赵桔凑过头去问：“你说说看。”
这时，岳云来询问何时出洋，看到节度使帐外站着一帮人，问：“大帅在吗？我父将有话禀报。”“现在不行！”金泉大大咧咧说：“大帅正在商谈军国要事。”岳云看几个人脸色古怪，笑问：“有什么大事还不容我进？烦哥哥去通报一声，小弟也好交差。”司马寺冷笑道：“你有种你进去，反正我们也拦过你了。”岳云寒毛竖起，知道赵桔最近心情不佳，贸然进账极是危险，连忙告辞就回。
帐内，金骰拿着把小扇轻摇说：“少爷，咱们不如这样，夜晚我去唐家墙外放把火，然后大叫走水，您那时带人冲进去救火，应该可以与唐大小姐见面。”赵桔说：“不太好吧，失火也是他们自家救，我们去干嘛？”“少爷，您去讨要一份当地巡夜官凭不就好了！知州林大人不是受您的辖制么？”“这是枉法啊！御史要参的。”“参了又怎样，我们又没怎么的，最多参您行止失当，降个一等爵位，反正您也无所谓。”
“呦西！拼了！就这么干，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赵桔觉得出海前一定要见唐栀欧一面。二人埋头商议，定出一番谋划后，金骰把外面人叫进来。司马寺听过金骰的计谋，气得脸涨的通红，急劝：“少爷，您莫听金骰谗言，这太不成体统！”赵桔笑眯眯说：“司马出去，这次不带你。”随后，赵桔安排侍从各司其职，司马寺并未出去，他虽然反对少爷唐突胡闹，但作为团伙一份子，可不愿意置身事外。于是提出方案中几个纰漏让大家注意，他们也都为此慎重考虑，针对性加以弥补。
翌日三更，赵权张恒带领一百日本兵去唐府墙外放火，可是火势刚起，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把几堆干柴淋得个透湿。一干纵火犯成了落汤鸡，站在雨中面面相觑。赵桔无奈下令：“收兵！”
随后几天，夜夜暴雨，赵桔苦叹运气不好。可是雨夜打牌却是连连得利，赢得帐下将官倾囊还写欠条，金骰说了句：“老话说的不错，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众将都以为是。
岳飞这些天也是煎熬，出洋的准备都好了，可节度使钦差按兵不动，让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命儿子岳云几次探问，岳云支吾不清还向他借钱，喝问之下才知大帅帐中夜夜打牌，儿子去输了不少。焦躁之下，就要亲自去催大帅发兵，被韩三泰拦住劝：“将军，大帅好像在等时机，只要有一夜不落雨就成了。”岳飞只能按捺住心情，等着雨停。
一天下午，谢大方进帐报庞驰带着一个中年儒生求见。赵桔听说是苏州庞胖，就说传见。当见到臃肿肥胖的大闸蟹老板，不由奇怪问：“庞老板，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庞胖笑说：“小公爷您又见外了，咱们说好叫我庞胖的。”赵桔也笑说：“好好，庞胖，你放着现在大闸蟹的好时光，来福州却是为何呀？”“一言难尽啊。”庞胖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说：“大闸蟹生意太好，惹得朝中几个御史眼热，把我姐夫高清给参下了！”
“啊！”赵桔大感意外问：“参的什么？”庞胖愤愤回答：“他们说我姐夫帮我霸占阳澄湖湖面，垄断大闸蟹生意，不是没有的事嘛。”“到底有没有呢？”赵桔盯着他问：“高大人到底是帮没帮你？”庞胖被他盯着发毛，低头说：“低价买了些水岸倒是有的，我家姐夫少许帮了点忙。”“你们呀你们。”赵桔点指说：“官商勾结，罪恶累累！莫叫我去救你们俩。”庞胖垂头丧气说：“没那么严重吧？”
当时在苏州时受到高清殷勤招待，赵桔同他私下交情不错。于是问：“高大人如今怎样？被贬到何处去了？”庞胖回答：“还好我姐夫政绩不错，官家只是把他调任到广州知州。”赵桔暗想这必是赵构看他面子放过高清的，就又问庞胖：“那你现在的生意怎么办？”庞胖叹气说：“苏州是混不下去了，我把生意都分散给族中兄弟，打算南下广州找我姐姐姐夫去。”赵桔气道：“你还想去害他们呀？”
赵桔谴责庞胖贪心，但喜欢他开朗有趣，就提议说：“你还不如跟本帅下西洋，我挣了钱再分给你一点点。”庞胖尚在犹豫，不想后面站着的半大老头说：“去去去，我们一起去！”
赵桔仔细打量那人，只见四十多岁，身材高瘦，道貌岸然，似笑非笑，一副狐狸成精的模样。更令人奇怪是：今天明明是阴天，不遮阳又不挡雨，他却撑着把伞潇洒站立。赵桔觉得此人不凡，忙让庞胖引见，庞胖介绍说：“这是我家姐夫的同年进士好友，国子监祭酒张山大人，这次告病随小人一起去广州看望我姐夫。”
赵桔起身拱手道：“荣幸。”那张山恭敬施礼道：“久仰大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文韬武略、才华盖世、光彩照人、武能拔鼎文能安邦，如龙翱翔云端兮，如凤栖于梧桐。德才兼备兮，古今一人！”司马寺头皮一阵发麻，暗想：“少爷难道是马屁精吸铁石么？怎么尽来这样人哩。”他算想到点子上了，赵桔前世就爱听出格恭维，学生朋友多是拍马能手，老年就被唐栀欧取誉为“马屁精吸铁石”。赵桔听了果然受用，由衷对张山产生一种亲近好感。
张山意犹未尽道：“大帅文武皆通、博通古今、学究天人、乐善好施而不图回报、位高权重而平易近人，当为我天下读书人之楷模矣。”听得两旁荣华富贵四兄弟目瞪口呆，听得金骰腰间佩刀也掉在了地上，都觉得今儿是小巫见到大巫，恨不能立刻上前拜为师父。
赵桔暗中一竖大拇指：“这小老头有水平！”笑说：“不敢当祭酒夸赞，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司马寺当时想去死，张山正色道：“下官为人一向刚正不阿，从不虚誉妄言，大帅不信可以去问当今圣上！”“信！信！”
赵桔咧嘴高兴，这些日子的郁闷一扫而空，当即提出送张山和庞胖去城内住店。一路上二人并肩交谈，张山不但歌颂手段高强，而且知识面也十分广泛博杂，学问好脑子不僵化，很是对赵桔胃口。谈的投机，赵桔不由改了称呼，说话不再顾忌，问：“老张，不下雨你打把伞作甚？”张山也不客套答：“你这就不懂了，为谋者当未雨绸缪，福建路沿海雨多，备着伞总不会错，省得大雨倾下来再找伞就来不及了。”话刚说完，闷雷一声，瓢泼大雨瞬时而下，赵桔的手下都抱头往后面的马车奔去。赵桔闪身就躲进张山的伞中，张山说：“赵。。。老赵，你我初次见面，虽然言谈甚欢，可是也没到共执一伞的交情吧？”张山本来要叫他“赵少保”，可觉得太生分，叫“小赵”又不符尊卑，于是便不计年龄称他“老赵”。
赵桔说：“老张莫要小气，咱俩挤挤，坐上马车上就好了。”“你年纪轻，奔跑过去身上也湿不了多少。”“。。。”“你看，你挤进来，我一半衣衫都湿了。”“好了好了，眼看就到了。哎。。。老张，你别老把伞朝你自己那边靠呀！”
二人一路争执，好不容易登上马车。车上，张山鼻子一嗅问：“老赵，你车上可有酒？”“有啊。”赵桔眼望顶棚回答。张山谄笑说：“能不能叫我给你尝尝，对酒我还是懂得一二的。”“谢谢，不必了。”“不要小气嘛，刚才我还为你打伞来着。”赵桔“哼”了一声还是不理他。“你想见唐家大小姐是吧？我倒有条妙计！”赵桔一听马上换了嘴脸，从一张座板下取出一瓶红酒和玻璃杯，替他倒上陪笑说：“嘻嘻，有主意还不早告诉人家，讨厌。”
张山细饮慢品，却不提妙计，好一阵才说：“好酒啊！可是西域的葡萄美酒？”赵桔心不在焉答：“这是我用武夷山葡萄酿的。”“哦！大帅果然聪慧过人，居然连西域葡萄制酒的秘法也了然于胸，好生让人景仰。”赵桔第一次讨厌人家拍马屁，急道：“别卖关子，快说！”张山却问：“你是不是打算借夜晚失火，冲进唐府与唐小姐见面？”“咦？你怎么晓得的？”“我去她家看过，四周墙外都有烟熏之迹，你一帮手下还在不远处烤湿透的柴火。”赵桔一竖拇指说：“你觉得此计如何？可惜这两天半夜一直下雨，所以。。。”“胡闹！”张山打断赵桔话说：“此事若是穿帮，唐大小姐一辈子都不会理你！”
“那你说又该如何？”“莫急，莫急。烦劳再倒些酒予我。”“好好。”等张山过足酒瘾，才慢慢说：“老赵，你知道‘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这段话，出自哪里？”赵桔不假思索答：“诗经韩奕。”张山神秘问：“你见过猫吗？”“切，我家以前养过七八头呢。”赵桔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张山惊讶说：“人说武夷公府富甲天下，果然所言无虚啊。家猫在大宋总数不出五十头，贵府却有如此之多。”赵桔汗颜道：“是我吹嘘了，公府并无猫咪，只是从海商那里见过。”张山肃容道：“君子不可妄言，虚言失德，望与黄浦侯共勉。”赵桔拱手说：“多谢先生教诲，晚生谨记。”
张山缓颊说：“据我阅历观察，女子少有不爱猫者，那唐家小姐也当不例外也。”赵桔有所领悟：“哦，你是要我弄只猫送给她，博取欢心。”“是那个意思，但做起来不能那么简单。且让我细细讲来。。。哎呀，好酒就是不经吃，杯子里都空啦！”“我还有，嘻嘻。”二人在马车中密谋一阵，到了城内客栈便谋划停当。
第二天，赵桔带着侍从去海商行铺，宣称要买一头波斯产的猫兽。一个阿拉伯商人走过来招呼说他家有，见司马寺配着银鱼袋还是个跟班，对面前的赵桔不敢怠慢，忙请他们去自己铺子观看。
赵桔前世和唐栀欧养过许多猫，一看笼子里果然蜷睡着一只幼年的波斯猫，只是这时该品种还未经改良，白色长毛中夹杂有些许淡黑色，两只眼睛一黄一蓝，模样呆傻可爱。
赵桔从阿拉伯人手里接过猫，熟练抱在怀里看爪子尾巴，确定是只公猫，身体健康，脾气应当也好。当时问价，那胡商本要吹嘘一番，但见他样子懂猫，只能按捺住许多辞藻，小心报：“一万两！”赵桔抱着猫咪回身就走，对司马寺说：“给他钱。”司马寺极不情愿的拿出汇丰银票付账，心想：“少爷这次傻啦，平时对自己私房钱珍惜的要命，这次怎么不还价呢？”胡商也被他吓到了，生怕这贵人回头告到官府里，办他个哄价诈欺可不妙。连忙拿着银票追出来，对赵桔施礼说：“大人恕罪，小的要价高了。”赵桔说：“不高不高，挺合适的。嘿嘿。”那胡商更加着慌，说：“大人饶过小的吧，五千两如何？”“怎能让你亏本，九千五百两好了。”“大人莫取笑了，四千两如何？”“少啰嗦，九千五百两最低了！”这是一幕稀有的闹剧，买卖双方倒置，卖方一心要落价，买方咬牙不肯。
最后胡商哭了，跪地磕头说：“大人，猫您抱去好了，可莫再为难小的。”赵桔也烦了：“混账！愿买愿卖，天经地义。讲好一万两不改价！司马，你与老板签个合同，省得他担心。”胡商见他态度坚决，只能忍气吞声收下一万两银票。之后，他日日担心官府衙役来问，却一直平安无事。
赵桔到客栈把猫交给张山，张山当日就和庞胖去唐家拜望。递上名帖后，唐员外看是国子监祭酒，喜得大开中门迎接。这唐济原也是国子监贡生，大祭酒居然登门造访，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荣光呀！一番谦让后，张山仰首进入唐家正堂，庞胖抱猫跟在后面。
唐济请让上座，张山也不客气坐下说：“唐学兄，本官数日前阅览你留在国子监书库的‘名山注’，端是清雅不俗，因此前来讨教。”唐济大喜：“能得祭酒赏识，学生无憾矣。”那张山也是厉害，随口就咏了几段“名山注”的佳句。唐济欣喜若狂，忙叫家仆备酒菜留祭酒晚饭，张山毫不客气答应，更让唐济感叹其名士洒脱。
晚宴中，唐济唤出夫人和两个女儿作陪，唐绉也仰慕最高学府首席，心怀忐忑前来见礼。张山并不与她多话，只是稍稍看了两眼，就继续和唐济讨论“名山注”的优良瑕疵。
庞胖在他们说话间不好插嘴，一来听不懂，二来怀中小猫不住打滚嬉闹，生怕它逃走。唐绉和妹妹见到那只猫，顿时被迷住，二人双眼片刻不能转睛。唐绉忍不住问道：“庞老板，这是西域猫兽吧？您从何得来？”张山替庞胖回答说：“那是他从黑市小贩那里购得，花了整整八千两，真是罪过。”唐济知道一些行情，说：“八千两稍过，可是此物稀少，畜养家中可带财运。”二女闻听更是喜欢，都过去逗弄那猫，庞胖让猫给唐绉抱住，姐妹俩当时眼神痴呆，盯着那猫咪一阵迷离。
张山看在眼里，击掌笑说：“这下好了，既然令媛喜欢，这猫可否就寄养学兄府上一阵。”唐济摆手说：“这可使不得，此物精贵异常，庞老板如何能随意托付？”张山解释道：“我和庞老板明日就要坐船南下广州，可是担心海上颠簸，折腾坏小猫。就恳请学兄收留照拂一段日子，明年我们回转再领了去如何？”两位小姐不禁欢呼，抱着猫儿不忍放手。唐济不好拒绝，就说：“祭酒大人和庞老板请放心，我家当妥善饲养，敬候大驾归来后领去。”
张山达到目的，于是起身告辞：“那就拜托学兄，还多谢留席美意，容我回来时报答。”唐济连忙相送，张山挥手告别。等他们去后，唐济回到内堂，只听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夫人和两位小姐轮流抱猫，那猫也不恼，只是用大眼睛望她们，引来她们痴迷欢笑。唐济笑说：“让我也抱一回。”
注：波斯猫最早产生于十六世纪，由喜马拉雅猫和安哥拉猫杂交而成，为了讨读者喜欢，提前预支这一名种猫。但南宋缺猫是史实，那是中国本地无土产家猫。
七月中，司马寺的船队抵达福州，这是一支由朝廷海洋水师和武夷商船混编的船队。另外多了一队“叽哩哇啦”的矮子，赵桔知道这就是他所需要的日本武士团。岳飞率领六艘大舰和十二艘中型战舰，以及六千多海洋水师官兵随同。韩三泰作为副将也在其中，众人相见分外高兴。
海师将领们都穿武夷船队制服，赵桔诧异问司马寺，他回答说：“岳将军喜欢我们队服精神方便，所以也让海师官军同样穿着。小的按他品级比少爷低，就给定了上校配饰。”赵桔当即与岳飞商量，要把他的标识提高到少将，可是岳飞不肯与节度使大帅比肩，直到赵桔同意佩中将双星，他才肯领受一星将衔。同时，司马寺因由圣旨加封黄浦西卫上将军，赵桔也让他升配少将衔。
日本武士团经过几个月严格训练，战斗能力和军事纪律基本达到司马寺的要求。平山侯赵权随队训练，也通过了考核。司马寺特地给他中校待遇，平时负责管理这批日本兵。赵桔欣慰堂兄表现，又拿出道圣旨宣布：奉天承运，封赵权为太子宾客，辅佐海洋节度使赵桔巡洋。若能海外立功，回朝再行加赏。
赵权喜气洋洋，叫来日本武士团头领、剑道上段佐佐木万藏，向赵桔参拜。佐佐木万藏见到赵桔，磕头施礼说：“见过节度使阁下。”赵桔抬手说：“阿诺。。。佐佐木少校，我们平常无须大礼，只须举手敬礼即可。”说的都是平安日语，赵桔前世无聊，学过简单东京地方语言，听得佐佐木大为惊愕。忙说：“以后还请阁下多多关照。”赵桔说：“呦西，明天你们操演一下，本帅想看看你们学到什么本事。”佐佐木恭敬而自负的回答：“小的明白！”
第二天，在沙滩上，五百名日本武士和赵桔带来的五百名武夷子弟拿着木刀木棍对垒。岳飞和他的海师官兵在一旁列队观战。
司马寺和赵权心情紧张，之前对他们一手训练出来的日本兵一再提醒：“集中精神，保持队形，别让武夷新兵分割包围。”“坚持！只要坚持两刻钟，我们只要有一个人站着，大帅就不会小看你们了。”
然而，他们的担心还是变成现实，谢大方指挥武夷子弟，用一批强壮高大的人强攻正面，其他机巧灵活的人绕到两侧。一刻钟时间，日本武士队伍就被劈成两半，在武夷青年的组合打击下，乱成一团，不到半小时就被全部打倒在地。
司马寺和赵权不禁沮丧，让谢大方赢得也太轻松了。佐佐木垂首哀叹：武夷新兵太过强悍，尤其配合默契，连他上前也不过五六个交手就被他们乱棍击倒。岳飞在一旁看得更是发慌：平日里手下这些官兵与日本兵交手也难占上风，想不到武夷子弟竟如此凶猛，让他们连小半个时辰也坚持不住。
赵桔微微一笑，对身旁几名佩戴银栀子花胸章的教头说：“阿荣、阿华、阿富、阿贵，你们训练得法，干得漂亮！奖赏两千两，以兹鼓励！”“谢少爷！”其中秦荣阿谀道：“全凭少爷平时指点，而获此大胜！”秦富也说：“少爷高瞻远瞩，早已明了对方缺陷，为当世之孔明！”“少爷英明！”“少爷料事如神！”在秦家四兄弟夸赞之下，赵桔飘飘欲仙，连说：“过奖、过奖，谬赞、谬赞。哇哈哈！”
司马寺大惊，半年没见，少爷身边怎么多出这四个和金骰一样的马屁精。荣华富贵四兄弟原本是赵元霸保卫队中的班排长，力气和身手不错，加之会奉迎少爷。被赵桔一眼看中，特地调来培训新水手。
岳飞也不得不佩服说：“大帅战名果不虚传，可比汉时霍去病矣。”赵桔笑道：“岳将军过谦，我只是依仗武夷青壮健硕，您能带领普通禁军百战百胜，才当是一代军神也。”岳飞闻言虎目朦胧，大存知己之感。韩三泰藐视那些躺在地上的日本武士说：“这些倭兵虽然勇敢，可在大帅眼里也不过是堆劈材。嘿嘿。”
看着一群人相互吹捧，根本没把日本武士放在眼里，佐佐木万藏怒火中烧，越众而出用生硬的汉话说：“节度使阁下！小人以武士名誉向您挑战，请赐小人与您一战！”司马寺闻听他居然敢犯上不敬，上前一脚把佐佐木踢翻，接着动手要打，被赵桔喝令阻止。赵桔看着佐佐木说：“军中犯上，当罚二十军棍。可本帅念你初来乍到，免去这遭。”佐佐木跪地磕头道：“小人知罪，但只为雪日本武士的耻辱，请阁下随意指点一位将军与小人一战。不论胜负，小人愿已死相报！”
一干日本武士相扶起身，以悲壮表情声援佐佐木。赵桔叹了口气道：“按大宋军法你一定是要被砍头的，但本帅许你一战。”佐佐木连连叩首大叫：“阁下，一切由您决断！”“呦西！”
接受挑战后，赵桔让万藏自去准备，自己不穿护甲，拎着一把木刀站在沙滩上。佐佐木系好散乱甲胄，走到他的面前。一轮夕阳悬浮海上，平添日本人心中一丝凄凉。望着赵桔，佐佐木打起十分精神观察，可是发现对手就那么随意一站，却毫无破绽，不禁有些迟疑。赵桔没功夫等他，疾步上前劈下一刀，刀风呼啸，万藏大惊这少年力道极大，忙用全力格挡。一阵手麻之后，第二刀迅速变向而来，佐佐木手忙脚乱躲过，但身体不由倾斜。赵桔抓住机会回刀挺刺，迅疾把刀尖抵在万藏胸口，得意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就算佐佐木小次郎在这里，我也用不了三招。哈哈！”说着丢下木刀，仰天大笑。万藏恼羞成怒，奋身举刀横劈，观战者都发惊呼。然而赵桔反应极快，错身一脚就踢在他肚子上，万藏跌倒在地，好半天起不来。赵桔鄙夷道：“输了不买账，再加砍头一次！”
佐佐木羞惭无比，拔出随身短刀就要切腹。被赵权一脚踢飞小刀上前跪地求赵桔宽恕。赵桔去扶说：“堂兄，你这又何必呢？”赵权不起身道：“大帅，您要怎么打都行，下官保下他这一条命成不成？”赵桔沉良久，转身离开时说：“平山侯，他是你的属下，打多少军棍你看着办。”
佐佐木匍匐在赵权身旁，磕头说：“谢阁下不杀之恩！”赵权起身下令：“佐佐木万藏以下犯上，死罪虽免，活罪难逃！着打一百军棍。”周围人闻言大惊，这一百棍下去，佐佐木还有的活么？赵权这时补充：“一旬二十棍，打满为止。”众人才松了口气。
佐佐木立时被拖下去打，岳飞和韩三泰相顾骇然，黄浦侯也太能厮打，步战不用三招就摆平了佐佐木！放眼全国名将，可是无一人能做到呢。金骰追上施施然走去的赵桔，殷勤递上手巾：“少爷威武！擦擦汗吧。”“我没汗，一点没出。”赵桔笑说。此言引来围观者一通暴汗，将士无不恐怖，这大帅以后可不敢冒犯。
回去路上，赵权赶来致谢，赵桔笑道：“哥哥，我也不想杀佐佐木，让他记你一个人情是最好的。”赵权醒悟大笑：“我原本还想用一万两为他赎命呢。”“瞧瞧。”赵桔指着他说：“知道你还记着那笔赌账，这不我带来了。呵呵。”当下偿付银票一万两，赵权谦辞，赵桔不许。
赵桔对司马寺和赵权说：“五百武士还不错，那点能耐灭一个小国也够了。”他俩才把悬着的心放下。赵桔又问赵权：“哥哥最近瘦了，怎么样？赢了我钱请吃一顿如何？”赵权回答：“请大帅一顿没什么不可以，就算把赌注还您也行。可是还请高抬贵手，以后莫为难佐佐木那小子。”他前阵子和日本武士一起训练，跟佐佐木万藏形同莫逆，所以担心堂弟记恨，忘不了替他求情。
赵桔正色道：“哥哥不必多虑，他差我好几十级，我去为难他多没面子。”赵权又说：“先前我罚他一百军棍，但闹不好打完也成残疾，愿大帅出言减免。”赵桔道：“给你面子，减去他四十军棍，可你也得减免我的赌债，四十棍折算四千两银子好不好？”旁听者全部厥倒，赵桔前面的威风顷刻扫地。
晚饭在福州城里一家高档饭馆，赵桔因为赵权买单，呼这喊那，几乎把所有菜式都叫遍，还叫来两个歌伎来唱曲助兴。赵权强忍心痛暗骂：“八格轧路！把别人银子朝死里花呀？”愁眉不展间，赵桔不经意问了他句：“哥哥，这五百倭人武士以后归你统领好不好？”赵权刹那间云开雾散，笑容堆满脸上，大叫：“小二，再给我们上两壶好酒！”
部下们在抓紧出海前的准备，赵桔则每天去唐府拜访，可是唐家一直大门紧闭。赵桔心情不好，回营就发脾气。
一晚，赵桔召集侍从在帅帐中说：“这么僵下去不是个事儿，你们群策群力，想个法子让本帅能见到唐家小姐。”金泉大言不惭说：“少爷，您祭出朝廷金牌，逼唐大小姐嫁给您不就得了。”“混蛋！出去站着！”赵桔气得指着他骂。张恒狠狠言道：“不如来个干脆，我们去抢出唐家小姐，少爷您把生米煮成熟饭。。。”赵桔连骂也省了，对司马寺说：“拖出去打。”司马寺揪着张恒就出去。
赵桔问谢大方：“大方，你有经验，该怎么办？”谢大方思考良久，说：“要不少爷您去唐家门前跪三天三夜，以此感动他们大小姐？”赵桔冒汗说：“你的建议不予采纳，出去！”说着面向金骰。金骰一副老谋深算样子说：“少爷，您还是在男女事情上太嫩，行动全没章法。”“哦。”赵桔凑过头去问：“你说说看。”
这时，岳云来询问何时出洋，看到节度使帐外站着一帮人，问：“大帅在吗？我父将有话禀报。”“现在不行！”金泉大大咧咧说：“大帅正在商谈军国要事。”岳云看几个人脸色古怪，笑问：“有什么大事还不容我进？烦哥哥去通报一声，小弟也好交差。”司马寺冷笑道：“你有种你进去，反正我们也拦过你了。”岳云寒毛竖起，知道赵桔最近心情不佳，贸然进账极是危险，连忙告辞就回。
帐内，金骰拿着把小扇轻摇说：“少爷，咱们不如这样，夜晚我去唐家墙外放把火，然后大叫走水，您那时带人冲进去救火，应该可以与唐大小姐见面。”赵桔说：“不太好吧，失火也是他们自家救，我们去干嘛？”“少爷，您去讨要一份当地巡夜官凭不就好了！知州林大人不是受您的辖制么？”“这是枉法啊！御史要参的。”“参了又怎样，我们又没怎么的，最多参您行止失当，降个一等爵位，反正您也无所谓。”
“呦西！拼了！就这么干，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赵桔觉得出海前一定要见唐栀欧一面。二人埋头商议，定出一番谋划后，金骰把外面人叫进来。司马寺听过金骰的计谋，气得脸涨的通红，急劝：“少爷，您莫听金骰谗言，这太不成体统！”赵桔笑眯眯说：“司马出去，这次不带你。”随后，赵桔安排侍从各司其职，司马寺并未出去，他虽然反对少爷唐突胡闹，但作为团伙一份子，可不愿意置身事外。于是提出方案中几个纰漏让大家注意，他们也都为此慎重考虑，针对性加以弥补。
翌日三更，赵权张恒带领一百日本兵去唐府墙外放火，可是火势刚起，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把几堆干柴淋得个透湿。一干纵火犯成了落汤鸡，站在雨中面面相觑。赵桔无奈下令：“收兵！”
随后几天，夜夜暴雨，赵桔苦叹运气不好。可是雨夜打牌却是连连得利，赢得帐下将官倾囊还写欠条，金骰说了句：“老话说的不错，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众将都以为是。
岳飞这些天也是煎熬，出洋的准备都好了，可节度使钦差按兵不动，让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命儿子岳云几次探问，岳云支吾不清还向他借钱，喝问之下才知大帅帐中夜夜打牌，儿子去输了不少。焦躁之下，就要亲自去催大帅发兵，被韩三泰拦住劝：“将军，大帅好像在等时机，只要有一夜不落雨就成了。”岳飞只能按捺住心情，等着雨停。
一天下午，谢大方进帐报庞驰带着一个中年儒生求见。赵桔听说是苏州庞胖，就说传见。当见到臃肿肥胖的大闸蟹老板，不由奇怪问：“庞老板，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庞胖笑说：“小公爷您又见外了，咱们说好叫我庞胖的。”赵桔也笑说：“好好，庞胖，你放着现在大闸蟹的好时光，来福州却是为何呀？”“一言难尽啊。”庞胖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说：“大闸蟹生意太好，惹得朝中几个御史眼热，把我姐夫高清给参下了！”
“啊！”赵桔大感意外问：“参的什么？”庞胖愤愤回答：“他们说我姐夫帮我霸占阳澄湖湖面，垄断大闸蟹生意，不是没有的事嘛。”“到底有没有呢？”赵桔盯着他问：“高大人到底是帮没帮你？”庞胖被他盯着发毛，低头说：“低价买了些水岸倒是有的，我家姐夫少许帮了点忙。”“你们呀你们。”赵桔点指说：“官商勾结，罪恶累累！莫叫我去救你们俩。”庞胖垂头丧气说：“没那么严重吧？”
当时在苏州时受到高清殷勤招待，赵桔同他私下交情不错。于是问：“高大人如今怎样？被贬到何处去了？”庞胖回答：“还好我姐夫政绩不错，官家只是把他调任到广州知州。”赵桔暗想这必是赵构看他面子放过高清的，就又问庞胖：“那你现在的生意怎么办？”庞胖叹气说：“苏州是混不下去了，我把生意都分散给族中兄弟，打算南下广州找我姐姐姐夫去。”赵桔气道：“你还想去害他们呀？”
赵桔谴责庞胖贪心，但喜欢他开朗有趣，就提议说：“你还不如跟本帅下西洋，我挣了钱再分给你一点点。”庞胖尚在犹豫，不想后面站着的半大老头说：“去去去，我们一起去！”
赵桔仔细打量那人，只见四十多岁，身材高瘦，道貌岸然，似笑非笑，一副狐狸成精的模样。更令人奇怪是：今天明明是阴天，不遮阳又不挡雨，他却撑着把伞潇洒站立。赵桔觉得此人不凡，忙让庞胖引见，庞胖介绍说：“这是我家姐夫的同年进士好友，国子监祭酒张山大人，这次告病随小人一起去广州看望我姐夫。”
赵桔起身拱手道：“荣幸。”那张山恭敬施礼道：“久仰大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文韬武略、才华盖世、光彩照人、武能拔鼎文能安邦，如龙翱翔云端兮，如凤栖于梧桐。德才兼备兮，古今一人！”司马寺头皮一阵发麻，暗想：“少爷难道是马屁精吸铁石么？怎么尽来这样人哩。”他算想到点子上了，赵桔前世就爱听出格恭维，学生朋友多是拍马能手，老年就被唐栀欧取誉为“马屁精吸铁石”。赵桔听了果然受用，由衷对张山产生一种亲近好感。
张山意犹未尽道：“大帅文武皆通、博通古今、学究天人、乐善好施而不图回报、位高权重而平易近人，当为我天下读书人之楷模矣。”听得两旁荣华富贵四兄弟目瞪口呆，听得金骰腰间佩刀也掉在了地上，都觉得今儿是小巫见到大巫，恨不能立刻上前拜为师父。
赵桔暗中一竖大拇指：“这小老头有水平！”笑说：“不敢当祭酒夸赞，弄得我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司马寺当时想去死，张山正色道：“下官为人一向刚正不阿，从不虚誉妄言，大帅不信可以去问当今圣上！”“信！信！”
赵桔咧嘴高兴，这些日子的郁闷一扫而空，当即提出送张山和庞胖去城内住店。一路上二人并肩交谈，张山不但歌颂手段高强，而且知识面也十分广泛博杂，学问好脑子不僵化，很是对赵桔胃口。谈的投机，赵桔不由改了称呼，说话不再顾忌，问：“老张，不下雨你打把伞作甚？”张山也不客套答：“你这就不懂了，为谋者当未雨绸缪，福建路沿海雨多，备着伞总不会错，省得大雨倾下来再找伞就来不及了。”话刚说完，闷雷一声，瓢泼大雨瞬时而下，赵桔的手下都抱头往后面的马车奔去。赵桔闪身就躲进张山的伞中，张山说：“赵。。。老赵，你我初次见面，虽然言谈甚欢，可是也没到共执一伞的交情吧？”张山本来要叫他“赵少保”，可觉得太生分，叫“小赵”又不符尊卑，于是便不计年龄称他“老赵”。
赵桔说：“老张莫要小气，咱俩挤挤，坐上马车上就好了。”“你年纪轻，奔跑过去身上也湿不了多少。”“。。。”“你看，你挤进来，我一半衣衫都湿了。”“好了好了，眼看就到了。哎。。。老张，你别老把伞朝你自己那边靠呀！”
二人一路争执，好不容易登上马车。车上，张山鼻子一嗅问：“老赵，你车上可有酒？”“有啊。”赵桔眼望顶棚回答。张山谄笑说：“能不能叫我给你尝尝，对酒我还是懂得一二的。”“谢谢，不必了。”“不要小气嘛，刚才我还为你打伞来着。”赵桔“哼”了一声还是不理他。“你想见唐家大小姐是吧？我倒有条妙计！”赵桔一听马上换了嘴脸，从一张座板下取出一瓶红酒和玻璃杯，替他倒上陪笑说：“嘻嘻，有主意还不早告诉人家，讨厌。”
张山细饮慢品，却不提妙计，好一阵才说：“好酒啊！可是西域的葡萄美酒？”赵桔心不在焉答：“这是我用武夷山葡萄酿的。”“哦！大帅果然聪慧过人，居然连西域葡萄制酒的秘法也了然于胸，好生让人景仰。”赵桔第一次讨厌人家拍马屁，急道：“别卖关子，快说！”张山却问：“你是不是打算借夜晚失火，冲进唐府与唐小姐见面？”“咦？你怎么晓得的？”“我去她家看过，四周墙外都有烟熏之迹，你一帮手下还在不远处烤湿透的柴火。”赵桔一竖拇指说：“你觉得此计如何？可惜这两天半夜一直下雨，所以。。。”“胡闹！”张山打断赵桔话说：“此事若是穿帮，唐大小姐一辈子都不会理你！”
“那你说又该如何？”“莫急，莫急。烦劳再倒些酒予我。”“好好。”等张山过足酒瘾，才慢慢说：“老赵，你知道‘有熊有罴，有猫有虎’这段话，出自哪里？”赵桔不假思索答：“诗经韩奕。”张山神秘问：“你见过猫吗？”“切，我家以前养过七八头呢。”赵桔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张山惊讶说：“人说武夷公府富甲天下，果然所言无虚啊。家猫在大宋总数不出五十头，贵府却有如此之多。”赵桔汗颜道：“是我吹嘘了，公府并无猫咪，只是从海商那里见过。”张山肃容道：“君子不可妄言，虚言失德，望与黄浦侯共勉。”赵桔拱手说：“多谢先生教诲，晚生谨记。”
张山缓颊说：“据我阅历观察，女子少有不爱猫者，那唐家小姐也当不例外也。”赵桔有所领悟：“哦，你是要我弄只猫送给她，博取欢心。”“是那个意思，但做起来不能那么简单。且让我细细讲来。。。哎呀，好酒就是不经吃，杯子里都空啦！”“我还有，嘻嘻。”二人在马车中密谋一阵，到了城内客栈便谋划停当。
第二天，赵桔带着侍从去海商行铺，宣称要买一头波斯产的猫兽。一个阿拉伯商人走过来招呼说他家有，见司马寺配着银鱼袋还是个跟班，对面前的赵桔不敢怠慢，忙请他们去自己铺子观看。
赵桔前世和唐栀欧养过许多猫，一看笼子里果然蜷睡着一只幼年的波斯猫，只是这时该品种还未经改良，白色长毛中夹杂有些许淡黑色，两只眼睛一黄一蓝，模样呆傻可爱。
赵桔从阿拉伯人手里接过猫，熟练抱在怀里看爪子尾巴，确定是只公猫，身体健康，脾气应当也好。当时问价，那胡商本要吹嘘一番，但见他样子懂猫，只能按捺住许多辞藻，小心报：“一万两！”赵桔抱着猫咪回身就走，对司马寺说：“给他钱。”司马寺极不情愿的拿出汇丰银票付账，心想：“少爷这次傻啦，平时对自己私房钱珍惜的要命，这次怎么不还价呢？”胡商也被他吓到了，生怕这贵人回头告到官府里，办他个哄价诈欺可不妙。连忙拿着银票追出来，对赵桔施礼说：“大人恕罪，小的要价高了。”赵桔说：“不高不高，挺合适的。嘿嘿。”那胡商更加着慌，说：“大人饶过小的吧，五千两如何？”“怎能让你亏本，九千五百两好了。”“大人莫取笑了，四千两如何？”“少啰嗦，九千五百两最低了！”这是一幕稀有的闹剧，买卖双方倒置，卖方一心要落价，买方咬牙不肯。
最后胡商哭了，跪地磕头说：“大人，猫您抱去好了，可莫再为难小的。”赵桔也烦了：“混账！愿买愿卖，天经地义。讲好一万两不改价！司马，你与老板签个合同，省得他担心。”胡商见他态度坚决，只能忍气吞声收下一万两银票。之后，他日日担心官府衙役来问，却一直平安无事。
赵桔到客栈把猫交给张山，张山当日就和庞胖去唐家拜望。递上名帖后，唐员外看是国子监祭酒，喜得大开中门迎接。这唐济原也是国子监贡生，大祭酒居然登门造访，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荣光呀！一番谦让后，张山仰首进入唐家正堂，庞胖抱猫跟在后面。
唐济请让上座，张山也不客气坐下说：“唐学兄，本官数日前阅览你留在国子监书库的‘名山注’，端是清雅不俗，因此前来讨教。”唐济大喜：“能得祭酒赏识，学生无憾矣。”那张山也是厉害，随口就咏了几段“名山注”的佳句。唐济欣喜若狂，忙叫家仆备酒菜留祭酒晚饭，张山毫不客气答应，更让唐济感叹其名士洒脱。
晚宴中，唐济唤出夫人和两个女儿作陪，唐绉也仰慕最高学府首席，心怀忐忑前来见礼。张山并不与她多话，只是稍稍看了两眼，就继续和唐济讨论“名山注”的优良瑕疵。
庞胖在他们说话间不好插嘴，一来听不懂，二来怀中小猫不住打滚嬉闹，生怕它逃走。唐绉和妹妹见到那只猫，顿时被迷住，二人双眼片刻不能转睛。唐绉忍不住问道：“庞老板，这是西域猫兽吧？您从何得来？”张山替庞胖回答说：“那是他从黑市小贩那里购得，花了整整八千两，真是罪过。”唐济知道一些行情，说：“八千两稍过，可是此物稀少，畜养家中可带财运。”二女闻听更是喜欢，都过去逗弄那猫，庞胖让猫给唐绉抱住，姐妹俩当时眼神痴呆，盯着那猫咪一阵迷离。
张山看在眼里，击掌笑说：“这下好了，既然令媛喜欢，这猫可否就寄养学兄府上一阵。”唐济摆手说：“这可使不得，此物精贵异常，庞老板如何能随意托付？”张山解释道：“我和庞老板明日就要坐船南下广州，可是担心海上颠簸，折腾坏小猫。就恳请学兄收留照拂一段日子，明年我们回转再领了去如何？”两位小姐不禁欢呼，抱着猫儿不忍放手。唐济不好拒绝，就说：“祭酒大人和庞老板请放心，我家当妥善饲养，敬候大驾归来后领去。”
张山达到目的，于是起身告辞：“那就拜托学兄，还多谢留席美意，容我回来时报答。”唐济连忙相送，张山挥手告别。等他们去后，唐济回到内堂，只听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夫人和两位小姐轮流抱猫，那猫也不恼，只是用大眼睛望她们，引来她们痴迷欢笑。唐济笑说：“让我也抱一回。”
注：波斯猫最早产生于十六世纪，由喜马拉雅猫和安哥拉猫杂交而成，为了讨读者喜欢，提前预支这一名种猫。但南宋缺猫是史实，那是中国本地无土产家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