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孤儿泪滔滔


小说:家比天还大   作者:寒潇霆   类别:都市生活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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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多钟时,王向远沐在夕阳的余辉里朝着小王庄他的家中走来,向着他人生中的又一道最浓重、刻在心中让他记忆一生恶梦一生的阴影走来。
    王向远走到院门口时,见他家的院门可以上锁的门鼻上竟然挂了一双破鞋子,近来,他从人们对妈妈的谣言里,早就明白这双鞋子所寓含的深刻的恶意。他气恨地将破鞋子摘下来,骂出一句脏话:“我靠你妈——”然后用力将破鞋扔到了远处。
    王向远欲推门而入,可是,院门却很坚强地关闭着,他推不动,发现门是从里面闩上了。大白天的,妈妈干吗要把院门闩上呢?他心里不由地有些疑惑。
    “妈——,开门!妈——,开门。我是向远……”他一迭声地叫,可是,院子里屋子里一无回应。
    这难不倒他,不管人生有了多少波折,王向远仍然是阳光而自信的。他将双肩包从背上摘下来,“咕咚”一声扔到了院中,然后看了看院墙,嘴角上划出一抹很轻蔑的笑纹。
    近段时间以来,王向远窜个子了,比原来高了一些,脸型也显得瘦削了一点,显出一种刚毅的轮廓。他后退了几步,而后猛地朝前冲去,左脚高高地踩到了墙的中部,双手一扒,身子一跃,他已攀上了高高的墙头。因为得意,他站在高高的墙头上,还做出了一个很潇洒的poss,而后身体稍微下蹲,身体呈大鹏展翅状跳跃而下,稳稳地站在了院中地面上。
    王向远从地上拿起双肩书包,却意外地发现院子里竟然也有着好多双破鞋子,有破球鞋,有破棉鞋,还有破凉鞋……他心里立时升腾起一股气愤的火焰,捡起几只鞋子就朝院外扔去,一边扔一边大骂:“我靠你全家——,我靠你全家——”
    他停止了扔鞋,也停止了破口大骂。偌大一座宅子里静静的,静得让心里竟有些觉得瘆得慌。
    他忽觉有些呼吸不畅。
    王向远疾行几步,到了屋门口,心内不安地猛地推开了屋门,眼前的情景证实了他的忐忑和隐隐的不详预感——妈妈,啊,亲爱的妈妈上吊自杀了。
    “妈——”他大叫了一声。
    他不知道妈妈是否还活着,赶紧翻寻出剪刀,又扶起那把高凳子。他踩了上去,踮起脚尖,剪断了吊绳,妈妈的身体“扑通”一声落了下去。
    王向远跳下高凳,扑在陈月英的身上连声地叫:“妈妈——,妈妈——,妈妈……”他想起了在学校上课时老师教授的一点点急救措施,便趴下去,解开勒紧妈妈颈部的绳结,将嘴对准妈妈的嘴,为妈妈进行人工呼吸。他不管妈妈是不是还活着,只是一个劲儿地吹气,似乎只要这样做妈妈就能醒过来。
    可是,他失望了,不,是绝望了。
    妈妈声息全无,身体僵挺,眼睛大大地睁着,眼里满是惊恐,幽怨,恨意,眷恋,还有牵挂和不舍。
    他这才醒悟过来,知道妈妈死了,妈妈离他而去了。
    “妈——”王向远扑在妈妈陈月英的身上大声哭叫起来……
    有人被王向远的哭喊声所惊动,出于好奇来到了他家院门口,因为院门紧闭,这几个人一时无法进入;但听得王向远尖锐而凄哀的哭喊声,有个青年男人便跳墙而入,为聚在院门外的几个人打开院门,他们便见到了又一幕惨状。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无异于曾经的王玉林奸淫刘翠翠,很快就传遍了小王庄。没过多长时间,王向远家的宅院里便涌满了小王庄男女老少各色人等。
    尽管有不少人上前帮忙,明知不可能却还故意为之地想将陈月英从死亡的路上拉回来,可是陈月英只是大睁着眼睛,只留身体还在让人们来盯啄,魂灵却早已经坠入死神的怀中。
    村支书王玉海来了,辈份高的长者们来了,还有,在威望上甚至还要压村支书一头的族长王敬天也来了。
    王敬天叹道:“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这一刻,村人们的同情病终于发作了,代替了原来的冷漠病,轻薄病,还有处罚病,幸灾乐祸病……
    王向远紧抓住妈妈的手臂,仍是紧扑在妈妈的身上,大声地哀嚎着。
    已经有好几拨人想将王向远从陈月英的身上拉开,可是最后只能走开,有人想将他的手扯开,哭着的王向远竟然狠狠对着那只不知主人的大手咬了一口,于是就更没有人敢于上前拉拖了。
    村支书发话了,说:“王向远啊,起来吧,啊,村上不会不管你的,会给你救济的,啊?”
    族长王敬天清了清喉咙里的粘痰,也开了金口,发出浑浊的声音:“小向远啊,你放心吧,咱小王庄的人不会看着你受罪不管的,你是咱王家的后哩。你记着,咱的祖宗是根,你呢,是你爷爷那一枝上的一根小条条,不,是一片树叶儿。小王庄的人有一碗吃的,就有你一口。”
    王向远止了哭声,在没有人拉劝的情况下,他反是忽地从妈妈的身体上起了身,抬起胳膊用衣袖猛地擦了两下泪水盈溢的双眼,然后将脑袋猛地一扬,咬着牙,用冷如冰霜的目光横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那目光似刀若箭,让每个人的心都缩紧了一下。
    王向远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扭转了身体,到了里间屋,却手上持了一根约一米半长的粗粗的木棍,冲出来,大叫了一声:“啊——”他闭上眼睛,将手中的木棍胡乱朝前方挥去,也不管木棍打到了何人。
    确有几个人被王向远手中的木棍击中。
    人们赶紧鼠窜而去,聚到了王向远家的院落门口外。
    在这一小段时间里,在尚未到来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其实村人们内心里全生出了或轻或重的自责,可是他们谁也不愿把这种自责说出来。他们意识到了,王玉林作为王家后人,对本家媳妇犯下了肮脏的滔天大罪,但他们并没有能够对他进行半点儿的惩罚,所有的祖训、族规和家法都没有应用到他的身上,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将对王玉林的仇视、愤慨、轻蔑、报复等等全以别一种方式无声地很合理合规地施加到了他的妻子陈月英和儿子王向远的身上,他们的惩罚,终于结下了一颗令人触目惊心的恶果。
    而这恶果,却让他们措手不及,还有一种犯罪的味道。
    王向远又走出了屋子,到了院门口,将院门“嘭”地一声关上了,并在里面闩上了门闩。
    他要与妈妈待在一起,与爸爸待在一起,他不愿意受到那些人的搅扰。
    王向远拿过那嵌着爸爸王玉林照片的相框,放在妈妈的身边。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从他的眼中一串串地落下,他默默地坐着,陪伴着爸爸妈妈。
    他忽然将照片倒扣在妈妈身上,而他自己也一下子扑到了妈妈的身上,像是三个人在作着心灵和身体上的交流。
    天色向晚,渐渐地,黑夜的凄惨幕布将小王庄紧紧包裹起来。
    整整一夜,在暗淡而黄晕的灯光笼罩下,王向远抱着爸爸的照片和妈妈永远没有了热度的身体,有时大声嚎啕,有时哀哀地低声哭诉,有时则是无声地泣哭。伤痛撕裂着他小小的心胸。泪水像开了闸的大河,从他清澈纯净的眼瞳中沽沽滔滔十分汹涌地奔流而出,无尽无休。泪水的河流将王向远的眼眶冲刷得酸涩胀痛,他的泪水落在爸爸的嵌了照片的镜框上,落在妈妈的尸身上,竟将妈妈身上的衣着浸润得透湿。有时候,王向远想止住泪,可是泪水不听话,依然如故奔流不息,似乎他的整个肉身全是由无尽的泪水凝结而成,如今经了巨痛的催化不得不释放净尽。
    曙色来临。
    一夜未眠的王向远奔流的泪河终于干涸,他却并不知道也没有意识到泪水是何时悄悄停止涌流的。他坐起身来,抹了一把脸,却感觉到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硬的痂,像是有无数的泪水僵凝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既是出于自责,也是出于愧疚,村人们在族长的带领下,为陈月英简单办了丧事。除了刘翠翠家以外,村上各家各户还凑了点钱,想的是为陈月英买一口棺材,可是王向远不要。又经过了一桩凄惨的大事,王向远的心境又一次有了飞升,他不要那钱,他嫌那钱有辱妈妈,会让妈妈在地下不得安宁。
    王向远自己拿出钱为妈妈买了棺材,白色的孝布是不用买的,原来为爸爸行孝时还有多余的呢,反正又不可能让别人陪他戴孝。
    当一些村人在族长王敬天的指挥下,为陈月英挖坟坑及抬棺材时,王向远倒是没有说什么,这活儿他自己做不了,又没有时间去外村请人,只好给了那些人一个让他们良心上得到安宁的机会。
    几个男人抬着装有陈月英尸体的棺材,向那块耻辱之地走去。夫为妻纲,哪怕是陈月英没有做下对不起祖宗之事,但因为王玉林,她一个外姓人当然没有资格无缘无故埋入光荣的祖坟之地中。
    王向远身穿孝衣,手拿哭丧棒,却再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送葬的路上,王敬天、王玉海还有其他几个村人对王向远说:“小向远,你得哭啊,你不哭,你妈妈走得心不安哩,你得让她放放心心地走哩。”
    一只孤独的唢呐在风中尖厉地响着,王向远却只是干嚎了几声,两眼干干,他便停下了干嚎,脚上如拖了铅块一般向着即将埋葬妈妈的耻辱之地走去。他低着头,眼睛不时地扫过个别村人的脚面,偶尔抬起头来,目光也是冷得能结成冰柱。
    妈妈陈月英的坟也立起来了,与爸爸的坟一般高,一般大,看上去,两座坟像是肩并着肩,手挽着手。
    在前来帮忙将妈妈埋葬过后,虽然村人们安慰了王向远几句,但知道他情绪太糟糕,又对他们毫不搭理,就渐渐地散去了。
    这倒刚好称了王向远的心。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爸爸妈妈的坟前,静静地听着耳边吹过的风声,静静地想着他的很重要的将来何去何从等等心事。
    看着爸爸妈妈座落在盐碱、荒芜、低洼的一小块土地上的的两座无碑的坟茔,王向远又扭身看了看另外的几座坟,心头不禁缩了一下,他又一度清楚地意识到,这里是耻辱之地,将永远承受着王家后辈们的白眼、嘲讽和冷落,永远将各自的耻辱向世人展示。妈妈随了爸爸来到了这里,那么,我死了以后,是不是仍得随着爸爸妈妈也来到这里呢?
    这一刻,王向远,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竟然想到了生前死后这样一个人生大课题,是可喜还是可悲呢?
    王向远站起身来,在凄风呼啸、荒凉一片的旷野上,他扯起已经喑哑的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爸——,妈——”出于惯性似地,他的双眼不由地挤了挤,可是,依然双目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