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阴阳相隔


小说:家比天还大   作者:寒潇霆   类别:都市生活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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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月英意识到,是好久未发的眩晕症缠裹上了她虚弱的身体,她不敢睁开眼睛,她知道一旦睁开眼睛眩晕会更加剧烈,只能任旋转在红色的黑暗里进行着。她听到儿子王向远焦急的呼唤声,一声紧似一声:“妈妈——,妈妈——”她还听得不远处几辆警车的引擎发动声,还听得看客们嘤嘤嗡嗡的议论声。
    与他们相距只是咫尺之远的王玉柏、王冬发、刘翠翠等人并没有理会陈月英和王向远,他们仍处在仇恨里,表现出冷漠完全可以理解,那王冬发甚至巴不得把王向远一撕两半让王向远这一根王家血脉完全断掉呢。
    可是,小王庄上前来看热闹的人也没有人前来问候看望一下晕倒在地的陈月英,他们有的人是碍于王冬发、刘翠翠等人在场,不好伸手相助;有的人则是恨极了对一个王姓人家的女人做出龌龊之事的王玉林,他们要表现出与王玉林划清界限,当然就也要与他的女人和儿子划清界限。
    审判台上早经人去台空;审判台下,看客们也几乎全都离去,包括王玉柏王冬发刘翠翠一大家人,只有几个环卫局的临时工在打扫卫生。
    眩晕终于在陈月英的体内消失殆尽了,还剩下一点点余韵。她睁开眼睛,一眼便看见已经明显变得懂事的儿子王向远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唯恐她有什么不测。
    陈月英在王向远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她要带上儿子到法院看看,若是能见上丈夫王玉林一面自然是好,若是见不上,最起码也得弄清楚行刑的日子,以便她和王向远为王玉林收尸。
    路上,她买了点十滴水喝下去,觉得精神好了些许。到得法院,却并未见到王玉林,也并未得到关于行刑日期的答复。门口一个警察心生恻隐,对陈月英说,王玉林仍关在看守所里,你们今天肯定见不到他的,回家去吧,若是有什么大事儿,你们会得到通知的。
    天色渐渐晚了。
    陈月英在小卖部买了几个面包两瓶水,与王向远一起重又走上了回小王庄的原路。
    走了回程不到三分之一,暮色开始布上天际。王向远倒还是走得较有劲儿,因了精神上的创伤加之几乎没有进食,陈月英反倒是脚弱手软走不动,她瘫坐在了地上。
    王向远将原本想送给爸爸王玉林的所有东西全背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拉起了妈妈的手,像个真正的男子汉般地对陈月英说:“妈妈,你要是真的走不动了,我来背你。”
    听了王向远的话,陈月英觉得安慰,她笑了笑,起了身,握住了王向远递过来的手,继续朝小王庄方向走去。
    他们的身后传来“突突突突”的声音,两人不由地回头看,见正有一辆拖拉机朝向他们驶来。
    眼见得暮色渐渐变浓,陈月英便想能不能搭乘人家的拖拉机呢?她与王向远让到路边上,想到这,她对着拖拉机招了招手。
    拖拉机果真很雷锋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可是这一刻,陈月英几乎有些后悔,她看见那个拖拉机手面相长得十分狰狞,且脸上还有一道深刻的疤痕。她吓了一跳,觉得真不该拦他的拖拉机,万一他是歹人怎么是好?更何况,她还闻得他的身上有一股酒气。
    拖拉机手看上去四十多岁,他的声音也有些难听,而且还有些发冷,他不耐烦地道:“去哪里?”
    陈月英没有回答,倒是王向远作了回答:“小王庄。”
    “顺路,快上到后面的车斗里。”拖拉机手的声音仍是冷冰冰的。
    陈月英不由地有些犹豫。
    拖拉机手不耐烦道:“还上不上?”
    “上,上。”王向远一边回答,一边拉着妈妈陈月英的手,向拖拉机后面的车斗里爬入。
    陈月英坐在车斗里,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她对前面的拖拉机手怀着十足的戒心,她心里好怕,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小向远的手,仿佛她在向王向远借助力量。
    王向远觉得妈妈的手好湿好湿啊,似乎全是汗液。
    回程走了一多半时,拖拉机竟然放慢了速度,最后,停到了路边上。
    陈月英有些不明所以,却随时准备跳下去,她想自己就是死掉也不能让这个拖拉机手脏了她的身子。
    拖拉机手下来,走至车斗旁看了看陈月英和王向远,想做什么,却犹豫了好一阵,最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下了路边的小沟,朝一片田野走去。
    拖拉机手站定下来,面对着已经升起的月亮,解开裤子,而后,一长串液体在月光下发着光亮哗哗地射了出来。他抖了抖身体,重又系好裤子,朝拖拉机走去。
    陈月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拖拉机手走了过来,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冒犯陈月英的事体来,甚至连半句难听的话也没有说。他照直上了拖拉机的驾驶位置,重新发动拖拉机,拖拉机又平稳地上路了。
    陈月英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一段时间过后,拖拉机又停了下来,不过这回却是停在了小王庄村南的路边上。
    陈月英和王向远下了拖拉机,对拖拉机手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后,就见拖拉机已经启动,并且继续顺着这条并不太宽敞的马路向西行进。
    母子俩回到家中,陈月英却还像是有些惊魂未定似的。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刘翠翠和她的家人对王玉林以及她的仇恨,也理解了刘翠翠的不幸,那样的不幸落到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无异于天崩地裂。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月英回过娘家,想得到娘家人的帮助,可是她看得出,她的父亲母亲和弟弟都有些嫌恶她了,嫌王玉林给他们的声名抹了黑,屡屡给她翻白眼;她还找过相熟的人,希望有人能找上级的人说说情,让她带上王向远跟王玉林见上一面。可是一切都未能如愿。
    忽然有一天,又有警察来了,陈月英连日来昏头胀脑的,她也弄不清他们是公安局的警察还是法院的警察,反正,他们穿着威严的制服哩。他们通知她,明天上午可以见到王玉林,还说了见面的地点。
    可是,陈月英一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警察通知她见面的地点是在狮吼河的河畔上呢?她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忽然害怕起来,那么奇怪的见面地点,是不是执行死刑的法场啊?
    想到此,陈月英差点晕厥过去,但她还是手扶椅子支撑住了已经变得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她想,明天早晨,要不要王向远与她一起去狮吼河河畔呢?如果那里真是行刑的地方,年幼的儿子看到这一幕,他能承受得了吗?可是,如果王向远没能与他的亲爱的爸爸见上最后的一面,他也许会恨她一辈子。权衡再三,她决定带上王向远,恐怕到时候,她还需要王向远的安抚呢。
    第二天,陈月英与王向远起了个大早,这一回,她是骑着自行车去的,她怕若是步行耽搁了时辰会见不到王玉林。坐在车后座上的王向远一个劲儿地催促陈月英:“妈,快点儿,你再骑快点儿。”
    可是,他们还是来得晚了一些。
    当陈月英和王向远费尽周折地找到见面的地点时,只见那处河畔底下离河心不远处的沙滩上站了好多个警察,竟然还站了好多个身穿百姓服装的人,他们该不会是看热闹的人吧?那些看热闹的人不是都站在河畔上吗?
    陈月英和王向远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只见不远处,有五个光头犯人跪在沙子上,中间的那个就是王玉林。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武高武大的法警,手执手枪对着人犯的脑袋,等待着行刑的命令。
    啊,竟然是被枪毙!
    “爸爸——”王向远叫道,虽然没有人跟他说过爸爸要被杀头,但他小小的心里却已经感觉到爸爸要与他永远地决别了。
    “玉林,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陈月英哭着叫道。
    “月英——,”跪在地上的王玉林眼里涌出泪来,他叫道,“我对不起你啊,我这么早早地把你扔在了半道上。我也对不起小向远。我,我可把你们害苦啦!”
    “爸爸——,爸爸——,”王向远对着脖子上挂着写有王玉林名字被打了大红叉的木牌,一个劲儿地叫道。虽然陈月英紧紧地抱着他,他还是挣脱了陈月英的手臂,向着爸爸冲去。
    一名警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王向远,王向远哭了起来。
    王玉林叫道:“向远,别哭,听爸爸说话。”
    王向远止了哭声,眼泪却如小河般地流着,挂在他白里透着粉红的小脸上。
    王玉林大声地说道:“王向远,从现在起,你要把你自己当成一个男子汉,什么样的磨难都不能把你打垮。你记着,你是爸爸唯一的根儿,你不光要学着保护好妈妈,长大后还要娶下个好媳妇,生下个儿子,好好地过日子,把咱这一脉的根儿延续下去。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家,比金银珠宝都重要,比你眼前的世界都重要,家比天大……”
    王向远此时忽然想起了他过生日时曾经许下的那个愿,他想告诉爸爸,可是这时候,一名法官下达了行刑的命令。只听得几声枪声错落地响起,死刑犯们的后脑勺上有淡淡的火光闪过,五个人犯应声倒地。
    王向远的话尚未说完,他倒在温暖的沙窝上时,眼睛大大地睁着,直盯盯的,似乎目光在向王向远射去。
    河滩里响起被执行枪决的人犯们的家属的哭声。
    “玉林——”陈月英扑倒在河滩上,大声哀哭,两手痉挛似地抓握起两把沙子,用力一握,两手几乎空空;便又抓握起两把沙子,再用力握,两手又空空,就像她曾经所有的希望一样,变得空空如也。
    在一片哭声里,有一个童真的声音听来让人格外动容,这声音在所有的常听到的哭声里拔地而起:“爸爸——”王向远的声音在宽阔的河滩上久久地回荡,回荡……回荡了许久,而后飘向辽远的天际。
    王向远忽然看到,太阳已经穿过厚厚的云层,露出她的本真面目,并将光芒洒在河滩上,他盯着刺目的太阳久久观看,却一时并不觉得刺眼,他看到的是闪着红光的血色太阳,正将血色的光芒射向大地,并且充斥了整个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