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论劫

　　不论黑猫怎么挣扎，沙心都把它捏着，鬼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万一被猫坑了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要坑一起坑。
　　东华山雾霭沉沉，猿飞鸟鸣，在凡人眼中看不出丝毫异常。
　　但只要稍微有点儿道行，就能看穿迷雾，一座仙光闪闪的道台伫立在山顶。
　　沙心憋足了劲儿看过去，那边道会好似已经开始了。
　　“你是神仙，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但是我偷吃了他的鱼，那老头铁定不会放过我，你就放我走吧······”黑猫可怜兮兮地讨饶。
　　沙心不管不顾，明知道没用还是照样弯着腰，贼兮兮地往山上爬。
　　黑猫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脑子疯狂想办法脱身。
　　沙心才爬到半山腰，就让人给发现了。
　　两位彪形大汉一左一右站在他前面，沙心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位大哥，失礼了，失礼了。”
　　两个巨汉虽说体型庞大，但都穿着一身道袍，看上去颇不协调。
　　“道友趴在地上是何故？莫非是蛇君？”
　　你才是蛇，你全家都是蛇。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沙心站起来，拍了拍土，捏着正在不断动弹的黑猫，说：“练功，嘿嘿，练功，师门秘技，恕在下不能直言。”
　　“原来如此！道会已经开始了，道友再慢些怕是要错过，速去速去！”
　　这种一听就是借口的话这两位竟然信了！并好心地提醒沙心别迟到，沙心开始怀疑他们俩脑子里是不是长的肌肉······
　　左边的巨汉道童不由分说地架起沙心，直接就往山上跑，边跑还边说：“我去送客人！你看好山门！”
　　很他奶奶的有礼貌啊，被夹在胳肢窝下的沙心想，一脸的生无可恋。
　　我偷偷潜入到底是为个啥······
　　我去借这傻小子的仙气庇护自己是为个啥？黑猫也在深思······
　　道台上，端坐着三人，皆是白须白发，一老身穿阴阳道袍，面含微笑。一老手捏三尺长髯，滔滔不绝。还有一人面带黑闇魔纹，不苟言笑。
　　道台四周随意随意围坐着一群人。
　　可以用五花八门来形容。
　　头上长角的，身上有鳞的，伸出舌头捕捉蚊子的，趁人不注意抓人家身上的虱子吃的······
　　还有身坐莲台，指成兰花的，御剑斜倚，饮酒贪欢的。
　　有状如老农却气势逼人者，也有貌美如花却冷若冰霜之人，形形色色，或雅或俗，长发光头，道袍袈裟，异兽怪人，妖魔鬼仙，数不胜数。
　　奇怪的是，他们竟没打起来，虽然不交流，各做各的，眼睛却是都盯着台上那三人，一眨都不眨。
　　沙心被巨汉三两步带上了山，脑子都颠晕了。
　　这货手下不知轻重，随手一扔，自个儿就觉得做了天大的好事，乐呵呵地走了。
　　“你大爷的，别让老子知道你叫啥。”沙心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犹自不服气。
　　“哦？天庭的道友？”
　　沙心本来在最最外层的入口处，根本无人注意，谁知刚爬起来就被人一口道破身份。
　　糟了······
　　感受着四面八方戏谑怪异的视线，沙心头皮有些发麻。
　　台上那笑呵呵的与太上老君有些像的老头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刚才说话的正是他。
　　你讲你的道，扯老子干嘛。
　　沙心咽了下口水，确定自己的腿不会软后，一步步朝道台走去。
　　“听说姜太公在此开道会，谁都可以来，不知有无这回事？”沙心只能期待黑猫没骗自己了。
　　说起来，这家伙已经早早地钻进了自己衣服里，头都不敢露出来一个。
　　“自然如此，道友若是没有暗自传讯，请来天兵天将斩妖除魔，多你一个又何妨？”这笑得一脸褶子的老头明显就是姜子牙。
　　“诸位放心，今日东华山没有天庭神仙，只有一个想长长见识的金仙修为都不到的小子。”沙心笑着说到，一屁股就近坐了下来。
　　“你竟然找来了这里！”
　　一个耳熟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沙心扭头一看，哟，这不是才见过吗？
　　大眼汉子满面的不可思议，沙心笑了笑也不说话。
　　场中妖魔神色各异，不少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眯着眼睛也不反对。
　　东华山主人同意的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至于沙心说的话这些人信不信，那就见仁见智，要知道，哪吒才下凡清理了一波妖孽。
　　“继续吧。”脸上带着黑纹的老者淡淡开口，声音很沙哑，却有大威严。
　　长髯老者点了点头，继续说。
　　“天有劫，地有劫，人有劫，万事万物皆是逃不离成，住，坏，空这四个字，我等修行人，有顺天地而活者，也有逆天地而行者，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到了那尽头都是一场空，只是早空与晚空的区别罢了。”
　　“顺者，执掌天地权柄，借用天地规则，看似风光无限，实乃镜中之月，水中之花。”
　　“逆者，妄图改换天地，取万物而自得逍遥，有伤天合，路难行也。一步一小劫，十步一大劫，早晚落得个空罢了。”
　　一番话说下来，场中寂静无声，对在场之人道心打击不小。
　　顺也无解，逆也无解，该往何处行？
　　沙心听了个半懂，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要顺还是逆，只是想自在地活着。
　　他却不知，这自在二字，说得简单，却是修行人最难达到的目标之一。
　　“仙长，如这般说来，这天地也早晚会坏，这人间也早晚成空，那我等还修个什么，练个哪般？”一位长着虎尾，虎头虎脑一看就是虎妖的男子长身而起，声音瓮瓮的，颇为浑厚。
　　“哈哈，为何而修？为何而练？各人自有各人的道理，老道不作多讲，只谈自身，众所周知，世间生灵有天生神异者，也有平凡普通者，老道虽站在高台，却是实实在在的凡人，生下来开始就无半点神异。”
　　“若是老道不去做，不去相信，如今只怕早已托身轮回，不知成了草木，还是牛羊。”
　　白发白须的老头站了起来，负手而立：“不敢去想，才无法去做！这世间有多少事已经被说死？老道我斗的，就是那些不可能！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