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都是傻子

　　哮天犬一双狗眼瞬间便勾起了眼泪，像是狗看见了主人一般，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主人啊！我看家看得好好的，也咬了这个天庭来的小子，可是，我打不过他······”声泪俱下，言辞凄厉，听得沙心都想哭了。
　　二郎真君这才将视线投向笑眯眯的沙心，疑惑之色一闪而逝。
　　“你是？玉帝身边那个？”
　　很好，不知这是第几次了，自我介绍都免了。
　　沙心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但他情愿别人不认得他，然后他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说，这是沙心，不是卷帘。
　　“何事？”
　　言简意赅，二郎神的不待见已经清楚地写在了脸上，丝毫不加掩饰。
　　“玉帝让你参加蟠桃会，喏，这是请帖。”沙心没有去调节家庭矛盾的心思，根本懒得管，只想尽快完成玉帝的交待然后去干自己的事，看过西游的自己，这地上的神仙洞府可知道不少。
　　二郎神对蟠桃会的请帖毫不在意，反而是沙心的态度让他颇为惊讶。
　　“你敢直呼玉帝，不怕他怪罪于你？”
　　沙心大大咧咧地一笑：“怕什么，敬意这种东西是放在心里的，口中说得再动听也保不齐那人会不会恨你恨得牙痒痒，况且······”
　　沙心左顾右盼地神秘一笑：“况且这里又没有玉帝的眼线，说些坏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嘿嘿。”
　　天上的千里眼顺风耳正在现场直播，玉帝听闻这话亘古不变的脸色都不由得一黑。
　　果然，二郎神哈哈大笑。
　　“小子，你可知那天上有千里眼，顺风耳两位神将，普查天下之事，是为玉帝耳目，你这番言论，怕是已经被玉帝知晓了。”
　　沙心忘了这茬，这可是西游世界，什么神通没有？那明事理，察人心，闻千里的六耳猕猴，与那听三界，辨贤愚，晓是非的谛听，就天生神异，什么秘密都瞒不过他们的耳朵。
　　大意了大意了，沙心心虚地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听二郎神这么一说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把请帖给哮天犬，你走吧，此事我已知晓。”二郎神不再说话，实则是才与沙心说了两句，他的脸色就越发苍白了。
　　“陛下，二郎真君以大法力阻挡自然之势，已是疲惫不堪，我等······”千里眼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给玉帝请示一下。
　　玉帝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看着千里眼神通传来的画面。
　　沙心一直觉得，术业有专攻，战力高不等于能力高，像是二郎神，他一个可以打一百个江河湖海的水神没有丝毫压力，但让他治水，控灾，他可能会被一个河神爆出十条街。
　　“额，真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沙心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
　　“不当讲，走。”二郎神拒绝得很干脆，看他的脸色如果不是现在着实无暇分身，他绝不会介意亲自出手赶走沙心。
　　“我听闻上古时期，大禹先贤治水，用疏不用堵，才理清天下山川河道。”沙心当作没听到，自顾自地说完了。
　　二郎神再次看向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没有开口。
　　“本座知晓，我且问你，汛水有期，积少成多，人力尚有挖掘河道，修筑堤坝的时间，但若是我说，这灌江口的水是三日前与两个时辰内突然猛涨起来的，你可信？我若是撤开法力，先开河道，身后沃野千里瞬间一片汪洋，到时我等如何自处？”
　　沙心是第一次听见二郎神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二郎神。
　　难怪灌县县民信了鬼神龙蛇发怒起水之说，这水患来得蹊跷，凡人实在难以想象。
　　沙心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么说来，是有人背后捣鬼？
　　“看来你也猜到了。”二郎神再也不开口，专心地抵挡着洪水。
　　是谁在做这等事，是有心还是无意？
　　若是有心，是为了算计谁？二郎神？若是无意，那人在做什么？生了这么大的阵仗？
　　凡事就怕深思，沙心已经有了猜想，嘴上却是说道。
　　“想不到天庭传闻孤傲冷酷的二郎真君，竟愿为小民牺牲大法力，真是可敬可佩。”
　　沙心觉得，自己现在这张脸一定像极了电视里那种活不过两集的反派。
　　哮天犬听出沙心话里对主人的调侃，怒不可遏，龇牙咧嘴，作势欲扑，一身黑火滚滚而出，它这次是动了真怒，杀气四溢。
　　“哮天！”二郎神大喝一声，阻止了哮天犬，随即深深地看着沙心，“吾乃二郎真君，受生民供奉，此番作为是应有之责，不管其他仙神如何看待，我就是我！观吾生平，所作所为，除却哪一件小事，都无法成为今日的二郎真君！”
　　所以，这也是一件小事？
　　沙心看着那张苍白的脸，他能一戟斩断江河，却甘愿被锁在河谷，为了什么？那些生民的供奉？仙神早已不食人间烟火，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只是为了当初的某个坚持。
　　面对这大河，他突然有些惭愧，与许多人一样，上一世活了三十来年，虚度年华，空有一身疲惫，和许多人一样，哀叹着时光易逝，曾经妄想骑着梦想的白马踏上人生，又与许多人一样，被现实打得粉碎，一滴不剩。
　　沙心看着杨戬，许多人终究是许多人，还有些人如这位神一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他们坚持着自己某个顽固的想法，愚不可及又坚不可摧。
　　沙心不喜欢这种人，因为他自己做不到。
　　但他很敬佩这种人，因为他自己做不到。
　　“二郎真君，若是我有办法接替你挡住这洪水片刻，你可有把握去解决了那造成洪水的源头？”沙心突然走过去，静静地看着疯狂轰击着法力壁障的洪水，它没有声音，仿佛只是一张会动的画卷，但沙心知道，它有多恐怖。
　　那是自然的力量，换句话说，那是天道。
　　二郎神猛地睁开了第三只眼睛，这是沙心第一次看见。他本以为，一个人长了三只眼无论如何都显得很怪异恐怖，但奇怪的是，那只眼睛在二郎神的额头上是那样和谐，给他俊朗不凡的外表更是平添了一分神异。
　　二郎神细细地扫视着沙心，要把他看个通透。
　　神光灿灿，很不礼貌，但这就是二郎神，礼貌的那位叫太白金星。
　　“你为什么？又凭什么？”
　　沙心嘿嘿一笑，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又浮现起了欠打的表情。
　　“老子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