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世界树（下）

　　百万年前，大陆历经灭世火灾，焚世烈焰覆盖了大陆每个角落，上古造物在烈焰中灰飞烟灭。大火持续了数千年，直到天空覆盖起了白色气息，火山渐渐停止喷发，岩浆不再流动，火焰散去，浓密白气下沉，白茫茫一片中有雨水落下，之后便是延续万年的雨季，洪水肆虐，汪洋大海吞噬了一切，陆地埋葬于数百米深的海水之下，不见天日。
　　大抵水灾持续了太久，连神灵也厌倦了，精灵女神莉亚以无上神力打破封印，将世界树种子洒落诺伊大陆，世界树扎根于古兰山脉万里汪洋之中，吸取汪洋之水而长，世界树每长高一米，洪水便褪下一米，待到世界树生长至数百米高时，洪水自陆上褪去，生命自世界树而始，开始只有少数的草木出现，后来便有了动物，精灵，诸般生命一一出现，在孕育无数生命的巨树庇护下，诺伊大陆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精灵信仰着精灵女神莉亚，他们认为世界树便是女神莉亚于人间的信物，女神以无上神力灌注世界树，命其守候着诺伊大陆一草一木。数万年来，神树履行着它的职责，以无上神力笼罩着整片精灵国度，庇佑其免受洪涝火山等天灾影响，神树每生出一片树叶，精灵族便会降下一个新生婴儿，神树愈是繁盛，精灵族便愈加强大，而待到神树消亡之日，灭顶之灾将随无尽烈焰到来，毁灭精灵族于乱世之中。
　　后世魔法师设下重重法阵，并由历任大神官亲自看管神树，现今更是设下粒子屏障，为神树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坚实屏障。精灵王族如日中天，科技迅速发展，放眼诺伊大陆也未必有谁能做其敌手，凯特女皇更是出类拔萃的领导者，连红月帝国这般强大的帝国都忌惮着精灵国度而不敢冒犯诺伊，谁又能在密集如麻的保护之中摧毁神树？即便黑暗议会侵入，黑骑士二型机甲烧毁了整座城镇，拥有神力庇护的神树也绝无可能被摧毁！它是古神遗留人间的圣物，吞食万里汪洋而生，怎会陨落于人世的烈焰之中。
　　然而就在此刻，世界树伊格德拉西尔彻彻底底的死掉了，诸神剥夺了它的无上神力，火焰沿着树干攀上枝叶，数百米的世界树与数万年光阴付诸一炬，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预言书中恶毒的咒语化作现实，恶魔在耳旁轻声低语：灾厄终将到来，于神树陨落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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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区燃着冲天大火，苍灰色野兽在街上四处游荡，这些狰狞可怖的野兽没有皮毛，身体由一块一块碎石组成，熔岩般纹络布满了全身，野兽不畏惧着火焰，它们穿梭于大火之间，如履平地。
　　机甲轰鸣，紧随其后传来野兽凄厉的惨叫声，火炮将它们轰炸成碎片，量子长刀划过完美的弧线，几只一拥而上的野兽被齐齐斩作两段，七近卫以破城之势冲入燃起大火的十八区，火海中的温度极高，机甲部队一路冲过火场来到城区中心的空旷地带，才得以摆脱热浪侵袭。
　　备用仪器扫描城区，扫描仪中没有出现一个红点，这代表着整片十八区没有一个生命体存在，那么问题来了，十八区居民都到哪里去了？如果逃到外面去七近卫来的时候不可能没有察觉，即便是藏身地窖或者遁入暗道也该留下一丝痕迹，然而整片城区什么都没有，连脚印都找不到，几十万精灵如同人世蒸发了一般，唯一能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的是地上被烧成漆黑的血迹，换句话说，的确有人入侵了十八区。
　　奥格瑞娜低声问道：“确定没有魔法力场吗？”
　　“没有，空间魔法会制造出难以消散的力场，况且十八区没有这种能力的大魔法师，推测的可能性是这里根本没有太多居民，或者说，根本没有居民。”罗曼开口道：“如果十八区真的存在数十万精灵，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敌人使用我们从未见过的未知能力，抹去了十八区的一切生命！”
　　“不存在这样的能力，你以为是地狱领主来到人世了吗？哪怕恶魔领主都未必能有这般能力！”奥格瑞娜一口否决了罗曼的观点，再度接通王室通讯，通讯设备里传来嗤嗤的响声，十八区的信号源被屏蔽了，奥格瑞娜目光冰冷的望去，四下看不到任何一个黑骑士二型的踪影，如果按照安德烈所说，他们应该会在抵达十八区后遭遇大批黑骑士二型机甲，并拯救十八区的难民，但是这里既没有难民，也没有黑骑士二型机甲，唯一存在的生命体是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元素兽！
　　几十万精灵，就这么凭空蒸发了，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奥格瑞娜怔怔望着前方，黑色灰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数百米高的世界树正在一点一点剥离开来，枯枝折断，还未落地便化作灰尘，树皮剥开，内里烧作木炭的树干不断风化，这棵古老的神树彻底死去了，失去粒子屏障没有人能阻止它的风化进程。
　　“数万年的世界树，几百代精灵穷尽一生守护的神树，就这样死掉了？”奥格瑞娜轻声问自己，精灵神树世代由大神官及其团队守护，数百高阶魔法师组成的团队甚至可以抵御黑魔法师军团的入侵，即便失去粒子屏障它也不该被摧毁，它是上古时代诸神的遗物，是神灵赐予精灵的无上珍宝，什么样的敌人能够摧毁神的信物？还要顺手让几十万精灵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其实是神灵与他们开的玩笑吧？又或者说这是一场梦，大家只是沉浸在梦里还没有醒来？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疼痛令奥格瑞娜蓦然惊醒，这并非一场梦，而是真真正正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现实，几个小时后他们被王室紧急通知赶往十八区救援，几个小时之后，十八区牢落陆离，大街小巷找不到一个活人，变作了一座彻头彻尾的死城！
　　“只有一种可能，”阿尔弗雷德突然开口道：“我们身处幻境之中。”
　　“不可能，七近卫机甲魔免程度远高于普通机甲，魔力检测仪没有任何反应，我们不可能处于幻境！”
　　“不，不是人为魔法制造的幻境，而是世界树，十八区一切生命都是它所制造的幻境，”阿尔弗雷德道：“换句话说，世界树死掉的一刻起，幻境破灭了，十八区本身就是无人区，它的繁荣是因为世界树本身是一台屏蔽整个城区的高度显成像装置，它被破坏了，所以幻境消失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你只相信肉眼看到的现实，却不肯相信最贴近实际的猜测，奥格瑞娜，你接到了错误的信号！”阿尔弗雷德语气坚决：“我们根本不该涉足十八区，这里是禁区，闯入这片区域本身就是极大的错误！我们必须尽快撤离！”
　　“七近卫接到的命令来自精灵王室，可笑，你认为王室机关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
　　阿尔弗雷德尽可能沉住气，这种时候越是着急越不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尽管种种不安令阿尔弗雷德感到危险始终潜伏在身边，但他还是不得不走上去，低声道：“奥格瑞娜，我认为这不是谁的错误报告，而是一个陷阱，我们大家身在牢笼，却还没有看到烙铁般烫红的铁管……我再重复一遍，我们需要尽快离开十八区！”
　　“别再用你的花言巧语来试图侮辱我的智商！阿尔弗雷德，你只是个研究所工作人员罢了！”奥格瑞娜一把推开莱茵号机甲，冷冷道：“七近卫，准备修复粒子屏障，保护世界树残骸！”
　　克拉克上前拦住了几欲发作的阿尔弗雷德：“不要胡闹，否则她真的会杀了你。”说着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阿尔弗雷德，奥格瑞娜说的没错，卸去指挥官职位的你不过是一个人类罢了，精灵可不会顾忌一个人类的死活，尤其是奥格瑞娜……她最仇恨人类了！”
　　阿尔弗雷德张开口，欲言又止。
　　是的，克拉克说的一点没错，他不过是一个家国破败，被红月帝国通缉的在逃要犯罢了，爵位官职什么都没有，凭什么高贵的精灵要听一个人类在这里疯言疯语，他算个什么东西，其实他什么都不算，卸去指挥官的他再次脱下金光闪闪的皮夹克，变成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骑士们似乎无法理解阿尔弗雷德的怪异举动，连罗曼也硬着头皮走到奥格瑞娜身边，催动元素晶体，半透明的乳白色粒子屏障自树干攀升而起，不断剥落树皮的树干停了下来，粒子屏障一直向着天空延伸了数十米的距离，甚至还没能触及那些烧焦的枝干，元素晶体便消耗光了，机甲骑士们退下来，看着狂风侵蚀着昔日的神树，无数黑色灰尘宛如扬沙般卷入滚滚风尘之中，风声呼啸，宛若古老的哀歌轻声奏响，悲凉感弥漫了整片城区。
　　奥格瑞娜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枝干在风中消失殆尽，数百米高的巨树只残留了十几米高的粗壮树干，如若不是被这些粒子屏障保护着，这些仅存的世界树残骸也将湮灭成灰。
　　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但是某一天它悄无声息的到来了，顷刻间毁灭了万载神树。
　　漆黑苍穹间，狂风呼啸而过，大片郁积的黑云宛若上古恶魔睁开眼睛，在云中舞动着数百米的双翼，吞吐着灭世烈焰，漆黑无光的瞳孔映着整片诺伊大陆，要将这片文明之地化作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