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地鸡毛

　　周菊花是周老太的第四个女儿。
　　她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有三个妹妹，是七姐妹中不上不下的位置。再加上有个宝贝疙瘩般的小弟，可想而知，她从小是没有受过什么关注的。
　　大概是因为最缺爱，所以她最能闹腾。
　　不管什么p大的事，总喜欢来周老太这里吵一场。吵完了还不够，临走时必须得顺走点东西才能消停。
　　恶人也怕恶人磨，周老太在李晓莉面前横得跟个八爪螃蟹似的，在周菊花那却只能吃瘪。
　　这不，她一听到周菊花的声音就往被子里躲，“小萌，快去跟你四姑说，奶奶睡了，让她走。”
　　李小萌才不管这闲事呢，要是她去帮着奶奶怼四姑，那四姑还不要闹死她啊？
　　她嘴里应了声“是”。
　　但她却丝毫没有要跨出房门的意思，一边帮着李晓莉收拾桌子，一边朝哥哥使了个眼色，“把二姑和三姑给叫过来呗。”
　　既然要热闹，那就再热闹一点。
　　大姑去城里带孙子了，二姑和三姑却是还住在村里的。
　　伺候老人给周老太做饭她们不来，这会儿听说四姑来跟老太要钱了，看看这两个“务农的”、“长脚气的”来不来。
　　周菊花一边哭嚎着一边进了周老太的屋，“扑腾”一下就坐在了凳子上。
　　她看到满桌的好菜不由眼睛放了光，不着声色地将李晓莉要收拾桌子的手按住了，“妈，弟妹啊，你们救救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晓莉的手悬在桌上动弹不得，“他四姑，你有话好好说，别按着我手腕，疼。”
　　她这话说完，果然见周菊花松了手，但再想去收拾的时候，手腕又被压住了。
　　周小萌见状，立刻乖巧地再取了一副碗筷，“四姑，您这个点来，肯定是还没吃饭。”
　　她一边盛饭一边说，“菜还有一些，不过就是我们吃剩下了的，四姑您不嫌弃的话，就吃顿便饭吧。咱们有啥事，吃饱了再说！”
　　周菊花没有听出周小萌话里的嘲讽，大大方方地接过碗筷扒了两口，一尝这口味还真不错，便说道，“小萌说得对，就是吵架也得吃饱了再吵。”
　　她站起来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陆哥，快进来吃饭。”
　　李晓莉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吵得恨不得打起来的陆氏夫妇，这会儿已经坐在一个凳头上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她做的饭。重点是，他们还互相夹菜，看起来十分恩爱的模样。
　　一顿风卷残云，一桌子剩菜全扫光了。
　　周菊花把饭碗一推，“弟妹，你把桌子收一收，再把碗洗了吧。”
　　周小萌帮着李晓莉收拾了碗筷，又和周小帅将八仙桌重新撘到窗口下面放好，还特特地摆了两张椅子放到周老太的床前。
　　果然，周菊花一屁股坐了上去，立刻就进入哭诉状态。
　　“妈，你救救你这苦命的女儿吧！这日子没法过了啊！你女婿在外头借了钱，要两万块啊，我从哪里弄这么多钱去！不还钱，债主就要到家里闹，还说要把你女儿我卖到窑子里去！天哪，你女儿都一把年纪了，被人这么羞辱啊！妈，你就不心疼？”
　　李晓莉听这话终于反应过来，敢情这周四姑是来要钱的。
　　她条件反射地想要躲开，绝不能再待在这里！看周四姑那要不到钱不撒手的样子，周老太一直装死，那这两万块钱恐怕得要她出了！
　　周小萌拉住了李晓莉的手，“妈，你站着别动。”
　　李晓莉忙不迭摇头，小声地说，“妈去洗碗，小萌，你也别在这站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咦，你哥呢？你哥去哪儿了？”
　　周小萌冲她笑了笑，“妈，你也在这儿坐着，不碍事。”
　　她说着，就给李晓莉也搬了一把椅子，为了不影响周四姑发挥，还特地将椅子摆在了门口，“这回，我保证没有咱们的事儿。妈，你就坐着看戏呗，我四姑戏那么好，不看浪费。”
　　周菊花见周老太蒙在被窝里没反应，便索性坐到了床边。
　　她用力推着周老太的身子，哭得那叫撕心裂肺，“妈，女婿可是你替我挑的，现在他做了错事，你可不能不管了！你要再不发声，我，我就离婚！”
　　听到“离婚”两个字，周老太总算沉不住气了。
　　她一个扑身，动作敏捷地翻了过来，“离婚？你都这把年纪了说什么离婚？离婚了你住哪？吃什么？两个孩子怎么办？你都要五十岁的人了，离了婚还能嫁人？”
　　周菊花见这招有用，便顺着杆子爬了上去，“我这把年纪了怎么就不能离婚了？离了难道非要再嫁人不可？我就搬回来住，这里那么多间空屋，难道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她双手挽着周老太，“妈，你知道的，我对吃喝都不大在乎的，有肉吃肉，没肉吃草，我不挑。以后哪，我就跟您一块儿住，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就不信还能饿死不成？”
　　周老太闻言立马将周菊花的手给抖落了，“当着女婿的面，你胡说什么呢？”
　　她一拍大腿，“不准离！”
　　周菊花立马就哭了起来，“不离那日子怎么过？妈你总得给个主意吧？两万块钱呢，我们哪里拿得出来？”
　　她忽然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衬衫领子解开，还要继续往下脱扣子，“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把我拉到窑子里去，我去卖肉偿！”
　　周小萌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可好，周菊花立刻走到她面前去拧她胳膊，“你这小蹄子笑什么？你四姑日子都过不下去只能卖.身了，你居然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她作势又要去拧李晓莉，“弟妹，你看看你养的什么女儿，这么没有良心，我可是她姑啊！她怎么能眼看着我都落魄到这地步了，还笑得出来？”
　　李晓莉瞪了一眼周小萌，心想，这熊孩子碰到这茬躲避还来不及，非要去惹她。
　　这下倒还，被湿面粉粘上了，再要甩掉可就难了！
　　周小萌却笑眯眯地道，“姑，您放心吧，我奶奶哪舍得叫你出去卖啊？不就是两万块钱吗？我奶奶有！她一准会给你的。”
　　她凑到周菊花耳边压低声说道，“我爸前两个月不是发了什么奖金，好像有大几万块钱呢，他一分钱都没有给我妈留，肯定都存在奶奶这儿呢。”
　　大几万？
　　周菊花双目放光，立马就原谅了刚才周小萌的笑声。
　　她又跑到周老太的床头，紧紧握住老太的手，“妈，您有钱也不给我渡过难关，那就说不过去了吧？想当年，你生了和平，要不是我辍学留在家里给你带，他能考上大学能当上厂长吗？”
　　门外传来一阵嗤笑，“呸！合着现在说你辍学是为了照顾孩子了，真是有脸啊！”
　　另外一个声音也道，“菊花，你就是这么跟你家男人说的？可我记得，你当时辍学不是因为要照顾孩子，而是肚子里打掉了一个孩子呀……”
　　家里，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