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全部资产为零

　　　　这是16年前。
　　哪怕是在H市这样的地方，离婚也仍然是件让人谈之色变的事。古人有云，劝和不劝离。劝离的人是要被舆论碾压的，更何况是子女劝父母离婚，那简直是大逆不道。
　　但对于周小萌这个离经叛道的提议，周小帅却几乎是秒同意了。
　　他叹口气说，“这些年来，别人都羡慕妈妈嫁了个潜力股，现在都是副厂长夫人了，威风得很。”
　　但那些表面风光有什么用？妈妈的苦是在心里的……
　　说出去恐怕不会有人相信，周贺平这么多年的工资一分钱都没有到过李晓莉手里。
　　这些年来，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是李晓莉一个人出的。兄妹两个的学杂费生活费，周和平老家的人情来往，周老太的赡养费以及周家姑子们隔三岔五的哭穷，全部都是她一个人应付。
　　她在机械厂财务科工作。论理，挣得也不算少了，但却架不住吸血鬼一般的周家人三不五时的要钱。
　　一会儿是房子倒了要重修，一会儿是电视坏了要买新的，一会儿是大姑子的儿子要娶媳妇借礼金，再不就是小姑子的女儿考上了高中没钱去。
　　总之，那花样是一个接着一个层出不穷，根本就容不得她开口说不。
　　这些俗事，周贺平是不会管的。就算她要说给他听，他也未必肯听。
　　没办法，李晓莉只好一肩扛了下来。谁让她的个人条件比周和平差那么多呢？周家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占了周和平的便宜，向她伸手要钱才是看得起她。
　　就这样，李晓莉一直忍了五年，八年，十八年……
　　可她这样的委屈求全却没有换来周贺平丝毫的感恩和尊重。这些年来，他对妻子的态度一直是冷淡的，甚至还带着一些嫌弃。
　　因为嫌弃，所以周贺平一心扑在了事业上。一个项目结束立马就上新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是在厂里睡的，办公室成了他的家。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了机械厂的发展呕心沥血。
　　当然，丰华机械厂也的确在他的带领下走向了繁华，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的龙头品牌。
　　可对于李晓莉来说，一个人影都不见的丈夫，也不往家里拿一分钱，这样的男人她要了有什么用？
　　孩子发烧生病，她得一个人挺着。老家婆婆有点头疼脑热，她也要关怀备至。可轮到她自己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却只能硬抗。
　　现在倒好，坚持和忍耐并没有等来浪子回头，只收获一个出轨渣男……
　　想到这些，周小帅的态度更坚决了，“离！”
　　周小萌笑眯眯地在哥哥耳边说了几句，“咱们这样……”
　　周小帅一脸迷茫，“这样可行吗？”
　　周小萌认真地说，“当然。哥，你就听我的吧。”
　　这时，客厅里响起李晓莉宏亮的嗓门，“吃饭啦。”
　　周小萌深深地嗅了一口香味，眼睛一亮，“红烧肉！”
　　吃饭皇帝大，别的事先搁置一边。
　　她火急火燎地拉着哥哥出了房门，三下五除二就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周小帅忧伤地看着妹妹风卷残云般将一碗红烧肉扫光，这一回，她又添了两碗饭。
　　眼看她的碗底空了，他忍不住小声地提醒，“小萌，你已经吃了八碗饭了……”
　　李晓莉冲儿子瞪了瞪眼睛，“胡说什么？”
　　她怜爱地看着女儿说，“小萌随我，别看这一身的肥肉，其实胃口不大。她平时顶多一碗就饱了，今儿个是在外面游荡了一天饿的，也就多吃一碗米饭罢了，至于你这么瞎说你妹妹吗？”
　　周小帅叹口气，“妈，你不记得你傍晚刚煮过一锅饭吗？”
　　满锅的米饭煮好了才出门的，回来的时候，电饭锅里已经空了……
　　李晓莉性格大咧，这回事早就忘了。她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也别光顾着说话，吃饭吧。”
　　重生后的第一夜，以周小萌的心满意足结束。
　　她如愿以偿地救下了哥哥，小小地教训了一下姜磊和姚凤娟，还吃到了妈妈做的红烧肉。就算这只是上天给她编织的一个美梦，那么她也可以满足了。怀着这样的心情，她在自己的小床上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鼾声如雷……
　　第二天一早，周小帅就抱怨，“小萌，咱们家屋子昨晚差点塌了。”
　　周小萌懵懵地四下张望一番，“没塌啊，没说有地震。”
　　李晓莉笑呵呵地端上了早餐虾仁小馄饨，“又消遣你妹了吧？”
　　她转头对女儿说，“别听你哥哥胡说，不就是打鼾了吗？人家说，白天太累了，晚上睡觉就容易打呼噜，这是正常现象。”
　　周小帅哀嚎起来，“正常现象？”
　　他一脸痛苦的表情，“那简直跟打雷一样，我隔了两堵墙都被震得睡不着好不好？”
　　周小萌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打呼？”
　　好奇怪啊！前世她活到了31岁，大学四年和七个室友同住，毕业后又在外面和同事合租，从来没有人反应过她有这方面的问题啊。
　　不过很快她就释然了。
　　重生已经是不能用科学去解释的事情了。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身体发生一些变化不是很合理吗？比如，她那大得不可思议的力气，以及忽然就爆发的饭量……
　　打鼾，估计也就是重生的一个副作用吧。
　　这副作用对自己的影响等于零，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她笑眯眯地对周小帅说，“哥，出于人道主义，以后我会等你先睡的。”
　　周小帅举起饭勺就在她脑门上打了一下，“我能在家待多久？我是怕你吵着妈。”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嬉笑打闹，李晓莉眼角的笑容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吃完早饭，周小萌忽然问道，“妈，你手头还有多少钱？”
　　李晓莉一听提钱就紧张，“补习费不是给你了吗？今天还要交资料费？”
　　周贺平一毛不拔，这些年来家里所有的开销都是她一个人负担。她手头其实一直都不宽裕，如果不是娘家时不时贴一点，恐怕很难支撑下来。
　　好在儿子争气，考上了Top2，区政府给了一笔奖金，足够他上大学的费用了。要不然，连孩子的学费都得回娘家跟老父亲开口要。
　　这不，离发工资还有半个月，她手头的钱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这下半个月的生活费尚且还悬着，要是资料费太贵，她还得厚着脸皮去啃老……
　　周小萌摇摇头，“我是说，妈你身上的全部资产有多少？”
　　她想了想，用更通俗的话解释了一遍，“就是咱家有多少现金，有多少存款、股票，或者债券之类的，全部加起来，一共有多少？”
　　李晓莉的手指绞着衣角。
　　半晌，她不好意思地回答，“没……咱家什么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