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末日森林（八）

　　残存之人，不足千数。
　　疲惫之时，希望将是什么。迷茫之时，企盼会是什么。悲伤之时，渴求能是什么。绝望之时，夙愿又是什么。
　　晶莹青蓝背景，如粗糙大毛笔刷胡乱抹去。光淡阴暗，视物困难。
　　兵器断折，难见光泽。破烂铠甲，污迹斑斑。肢肉脓水，腥臭难闻。狼狈褴褛，徒留躯壳。比街角要食乞丐，不逞半点。
　　队伍中，只魔导士光辉状态尚可。承担整个队伍，照明引路之责。些许白色元素，在漆黑边境里是如此渺小无助。
　　森林两岸，植被样貌再换。墨绿叶子，表面鼓起灰黑液泡。状如锯齿，形如碗碟。雾气昭昭小路，泥洼不平。沼泽流涌着成群寄生怪虫，可怖作呕。
　　有人，无意识摔倒地上昏睡。有人，惊恐颤抖黑暗中摸索。有人，捧着污泥嗅着湿气。有人，错将石粒当干粮吞下。
　　仓促行路。
　　为首队长阿史奈，忽而身体抖动牙齿打颤。咳嗽不止，呼吸急促。不一会几大口浓血吐出，胸前长衫都染墨。其后背脊，青烟冒起如泡沫。
　　魔导师光耀，离其最近。立刻明白，阿史奈太子是中了剧毒征兆。
　　急忙撕开其胸前衣襟，只见肌体已有一大片蓝黑腐肉。表皮肿胀，微微周张。颜色深处，已露骨头。阿史奈脸色乌青，好比行尸入墓。这等烈性毒液，世间少有。如再不遏制，恐生命危在旦夕。
　　堂堂光系帝国国主长子，未来帝国储君。如真有三长两短，廷宫混乱国将不国。
　　召唤光系元素，融入左肩。作为最纯净的光系解毒法术，以光耀精深魔法能力。却并不能修复，这逐步坏死溃烂皮肤。许久，勉强将毒液运行速度控住。
　　详细审视，才明白太子胸前这严重腐烂创口。只是病菌引发感染，并非是紧要病原。而其后背一如弹珠大小肿瘤，才是最为要害祸首。外观肉球黑紫，结疤极其坚硬。
　　依多魔导师赫托，近前。“这处伤势，老夫留有印象。
　　初步入林，大规模毒虫侵犯。阿史奈殿下急于指挥，没顾及后背让一柄木刺刺中。当时只是简单将茅头拔出，并未过多留意。
　　好像是一种小型野兽，长着一头寻常梅花鹿外形。不过，那畜生臂力真是惊人。命中精准，所有记忆深刻。好在其数量不多，杀伤力不大。”
　　光耀听闻，大骂一声。“该死！
　　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老夫没猜错，那畜生定是洪历大陆濒临灭亡的歹毒蓝寄部落。想不到，竟存活在这末日森林里。”
　　多人皆震。“光耀导师，您说太子殿下所中之毒。就是遗祸大陆，生于峒原山脉的死灵蓝寄兽！”
　　光耀，无奈点点头。
　　数百年前，大陆西南有一兽类。体型较小，同梅鹿相若。体青蓝，生白斑。前肢短，后腿长。可携木刺投掷，捕获猎物。
　　而那道西疆有一剧毒之种，名白星曼沙。遍生原野，大叶白花。生山刺，实黑褐。而此兽却能以这毒草为食，并将汁水涂抹木刺尖端为武器。其力大，掷幅可达千尺。目力惊人，中者立毙。
　　以致此兽，如死神寄住人间，故而得名。
　　赫托相问。“这毒。光耀导师，难道不能解？”
　　光耀叹息。“之所以说那凶兽歹毒，就是因解其毒素异常困难。
　　其毒性稀奇，可控制中毒者身体血液流动。简单讲，如驱除太子大人之毒，就要除掉他身上所有污染血液。而在净化血液过程中，还需大量相吻合他的鲜血持续输送。
　　老夫，现在只是暂时将太子大人毒液封死。至于这状态能保持多久，还是未知数。”
　　听罢，所有人一筹莫展。
　　担架上阿史奈，意有动静。
　　光耀，焦急。“太子殿下，你怎样？是老夫疏忽，方才只顾逃跑路线，加速毒血运行。如早些稳定毒液，当不致如此严重，”
　　阿史奈，嘴干唇裂，“光耀导师，我没事。我有预感，不久就可从这鬼森林走出去的。到时，”
　　这时森林远方高空，一阵裂帛之音响彻。阴翳杀机，随云荡漾。
　　浓黑景象，骤起一股雄浑能量。肆意游移，笼罩极广。
　　一不知何种妖物，似人似鬼尖锐叫鸣。“好久，太久，多久，未能有活动的生命，前来本座这里。而且还是渺小低贱的人类种族，真是值得愉悦的好事情。”
　　庞然虚影，囊括整个末日丛林。黑幕中逐步清晰，缓缓探出轮廓。威压气势，渗透人类毛孔。
　　同背景融为一体，无知本体大小。猛得陡然扩张，似要吞没一切。空中只一大片乌黑布片拂动，时隐时现轻轻漂游。一双通透深邃纯白瞳孔，如百里暗巷一盏寒灯。频频转动，投映噬人光泽。
　　精神被夺，已慑人心。
　　恐惧大叫。“这是何等妖物，看不到身体。”
　　手指高空。“这斯庞大如墨，到底是什么怪物！”
　　震颤。“太过巨大，根本分辨不出。这妖物哪里是头，哪里是身体。”
　　所有兵士，再三凝视。还是未能看全此兽，庐山真面目。
　　高处虚影，再传叫声。平直僵硬，声埋百里。许是很少言语，通俗表达都不能。“低等爬虫，坐井观天。
　　尔等不知本座来由，有何稀哉。天地降生万物，于本座所有。可吞日月，统领千秋。岂是区区‘怪物’二字，所能形容！”
　　一魔法师故作镇定。“对方只是装神弄鬼，根本是运用黑暗属性魔法，”
　　话至半截，半空黑影瞬间消失不知何去。
　　只听得这位可怜魔法师，竭力惨叫。其背至头颅，如被利刃劈开。成一大一小，鲜血淋漓两瓣。分离肢体尸肉，被甩上一高树梢悬挂。股股血水，滴答滴答往下流。
　　少顷，此妖物又将自身完全隐于天空。“据本座了解，按照人类话语。此人可称，罪有应得。”
　　千百手握兵刃军士，骇然止住动作。小心翼翼惊恐盯着四周，生怕片刻会死于非命。
　　尖啸云天，分辨不出这怪兽到底是雌雄。“今日，本座终可得偿所愿。只是补充吸收一些活人精血，不会收其性命。”
　　强力阴风呼过，多数兵士铠甲被画成条条抓痕。
　　浓黑云内，终飘出本尊。一幅骷髅之躯，遍身白骨。风中披挂，簌簌抖动。庞大骨爪只生四指，指甲长尖如弯钩。
　　一兵士不安颤立，低声。“尊敬的光耀导师，这白骨大鸟为何物？”
　　光耀，凝重摇首。“老夫，也是不知。”
　　其弟光辉，忽有所想。“有一本遗失格录里，好像有记载。这怪物，是一种可飞行的凶兽唤作虚尾，又叫腐骨龙。”
　　多人遥指，大惊。“什么?它就是传说中仅存于世的邪祟死灵龙!”
　　空中妖兽，笑如雷鸣。“不错，你很不错。能识得本座名讳，甚喜。”
　　据传古代暝山湖，又南三百里有高峰，其曰槐山。丘时之水出焉，而注西陲。其中多藏琅玕，盛产黄金贵玉。其状蛇身而牛首，虎文而鸟翼。徇四海，音如榴。南望崖壁，其气魂魂。西望大泽，泥沼所潜。
　　下颚过丈，尖似月半。一羽，似垂幕之云。直观可见躯干，无半点血肉相连。一不见尽头白骨之尾，延入苍天。
　　龙，只存传说中。代表强大象征，是高不可攀的神圣使者。
　　一直以来，受洪历大陆世人膜拜尊崇。然眼前这架骨骼形态的妖物，跟传说光辉形象本末倒置。这等丑陋邪异怪物，居然也属于龙。
　　在阿史奈这指挥头领，中了剧毒。失去凭借，又遇这恐怖怪物。
　　千余人类，迎来最为危险危机时刻。
　　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