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浔雨之女（七）

　　地点再换，欲将浔雨镇各景展出。
　　之字折梯，向上相接。
　　置顶楼台，石桌凳椅。
　　灵石乖巧，像人拟物。
　　嘉木葱茏，云高独秀。
　　一淡粉色高坛，丝纱锦缎若烟云垂拂。遍铺浓毡，细水环流。布局巧思呈‘桃心’状，更添少女童真之雅趣。
　　主持者鼻塞纱布，着古长衫。于这测试处，忙忙碌碌。躬身将一卷彩纸，随意几下便撕扯成条形。看其地面空白，便顺手朝其甩过。
　　气愤。“手下无一用，将帅且当兵。
　　本大人不但作为优秀主持者，竟要身兼具物布景人员。好在空缺不多，不然这一节观赏性大大降低。玫瑰花朵无足用，只得剪纸当花红。”
　　继而催促，唯一手下女孩。“大赛阶段测试，马上开始。你还不去赶紧拿绸布，速度要快些！”
　　女孩脆生生答道。“是，主持大人！”
　　抽一大片红绸，沿边将剩余处贴紧。脚步慢慢移动，没能意识后方。
　　主持者此时正低头工作，将碎纸屑洒往下面石梯。女孩这时短裙高起，臀部正撞其面鼻。这主持人祸事又增，瞬间仰头摔去。
　　而刚好此处极为曲折，其身如球不断向下滚落。途中其携带花篮纸片，随其鲜血喷洒一路。
　　女孩台面布置完毕，抹去汗水满意点头。然转身拿花篮，意欲将石阶铺满。却见石阶已罢，锦如卷红如火。
　　手舞足蹈。“主持大人，不愧为小女师父。真厉害至极，无人可比。不知接下来，您还有何事吩咐？”
　　七孔溢血，竖起五指。“快，快，传医护，”
　　担架中，最后偷偷望了一眼女孩活泼斑斓裙底。
　　台中央。
　　主持者爬回。半边身子缠满白布，如木乃伊转生。
　　拄木拐，声嘶力竭。“众位乡亲，老幼。此盛景名‘甜心红雨’，为本人多日心血制作。更是几位尊敬的工会长老大人特意斟酌选用，以表示对参赛的美丽女孩优秀成绩真切期望。
　　为您呈现浔雨镇时景，体会完全不一美妙心情。便是我等工作人员，一直追求最崇高的目标。
　　公布，浔雨接班人大赛第三阶段测试。
　　主题：书。
　　内容：字。
　　此主旨，以‘今日大会’为题。每人一套桌案，纸墨笔砚。时间：限一刻内。
　　我宣布，开，开始。”脱力，倒地不起。
　　少女们提裙而跑，迅速找位置落座。装扮不一，姿态不同。可目的一致，便是赢的头筹。有的沮丧，有的疾书，有的兴奋，有的苦恼。
　　艾雨首次登站如此高处望远，不觉心旷神怡。
　　朱小心握笔如刀。“完蛋。早知测试考验章文笔墨，当初便该勤练书法。这样，铁定通不过的。”
　　眼看旁人书写飞快胸有成竹，更加恼羞成怒。右手腕颤动，恨不得将石桌案面刺穿。
　　艾雨自小母亲便十分严厉，教其识文断字懂得大体。且洪历大陆一些稀奇之事，也要其熟记。虽不知母亲生于何种家势背景，可那些气韵文采绝非乡村小民可比。自然也养成艾雨苦闷之中，便写一些所感所悟。
　　品尝，生命中唯一的点滴乐趣。
　　反而朱小心家中，长辈均不识字。偶尔营算盈利，也按画线条完成。且其向来贪玩，打发时间之时向艾雨盘问，认识不足区区百字。
　　惊疑。“小雨妹妹，考核仅限一刻时间。你不下笔，还有空欣赏俊男风情？”
　　艾雨见十万群众，紧张兮兮。“今日大会，恍如入梦。我是担心，万一识破，”
　　责备。“一切自有本小姐帮你撑腰，只管安心。不投入更多勾引技巧，不打起精神如何能行。这样你干脆将台底那些男人，都当成欣赏你幻想你的对象即可。”
　　又要哭出。“你，”
　　烦躁。“可怜，此时人家一生的希望将要破灭。而你，还在做春日情梦。也罢，本小姐只有靠自己完成。问你，‘朱’字下面有勾没有？”
　　字体歪扭，似蜘蛛乱走。写时衣袖遮挡，深恐旁人得见。最后将纸卷起，藏于背后。
　　无力道。“人家顷尽心力，再不写了。”
　　天空，清如兰。
　　时间很快，那束极短的细香便要燃尽。
　　艾雨忧愁。“浔雨将军，红颜早逝。在天上，也定会想念部下战友。大业未成，该多么悲痛。对了，”
　　心若止水，提笔生花。
　　好奇道。“小雨妹妹，从人家见你。你头脑，就有很多不正经思维。写出，均是稀奇古怪的。不过，人家还是有些欢喜你这点，蛮有趣，”
　　就在主持人发声高喊结束之时，艾雨终于匆匆几笔收尾。“总会有，细心懂看之人。”
　　十人所有文卷，一同汇往评审导师案前。
　　其余几位老者，一瞬凑前伸手。这时一人却以臂挡过，直接将其锦盒盖住。此人，正是一身黑袍神情肃穆的水长老。
　　简明说道。“你几个老家伙，是否忘记规矩。老夫才是，第三阶段考核导师。礼数，怎能不顾。”
　　其余几人老眼瞪圆，可还是不耐烦回座。
　　水长老面色温和，转瞬便将所有文卷阅完。台下十万众，早是提心吊胆。只因，今年度测试要求非常严格。估计结果，十人中不下二三。
　　就在台下群众，猜测胜出人选之时。
　　水长老终于出声，伸开双臂。“众位村人，各地朋友。老夫，得镇长大人之命。接浔雨接班人第三阶段测试导师，此时也会秉公决断。老夫宣布，今日十位女孩参赛者。
　　无一例外，全部合格。”
　　全部，无一淘汰？此话一出，台下数万余人大为震惊。
　　议论纷纷。　“什么，全部合格！我，没有听错？”
　　质疑。“这测试，岂不是有似于无！”
　　眨眼。“怎么，还有这种事，我是否在做梦？”
　　大声高呼。“导师大人！最起码，也要按孰优孰劣。怎么算这结果？”
　　水长老，淡淡说道。“这便是老夫，慎重选择的结果。具体每位参赛者书写内容，将会放展台前悬挂作为留念。众位均可观其内容，静待下一道测试到来。”
　　后台。
　　山长老，首先将水长老拦住。“你这评审导师，根本无半点用处。数位女孩，根本平淡无奇。有的内容，更荒唐可笑。如何算，通过？”
　　水长老回头。“譬如？”
　　随手拿一副字。
　　书写：审批导师，　人家爱你，人家真的很爱你，人家非常非常非常爱你，请给予人家高分，人家全家一定会感激死你。
　　解释。“这位女孩，品性纯真。将心中所想实际说出，表达迫切意愿。通过，有何不可？”
　　风长老，抽一张大白纸。正中小字，仅有几字。字体：一，二，三
　　点头。“这位少女，胸怀若谷。包揽天地之大气，万古气脉之精华。岂不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一乃万物之基，自然有着凌驾一切的豪情壮意。”
　　石长老，差点将纸卷揉团。字横趴竖立，歪七扭八。
　　满盖整面：本小姐朱小心，实可爱无比，且天下无敌！
　　辩解。“这位女孩，勇敢坚毅。不似普通女孩般柔弱，反而刚强胜男儿三分。且言语中道尽胸中所有，充满高度向上阳光般自信。这个精神，难道不正是我们所需？”
　　异口同声。“真乃，强词夺理。”
　　三人回头。“这老家伙，果然嘴上功夫了得。接受第三段测试，真是贴合的紧。”
　　水长老摇头。“历来贤者皆认。为将者，只需识字即可。并未一定，要其达到某种高度成就。你们觉得，以年级不过十岁少女来判定。其造诣，又能为何？”
　　此时，石长老突然发问。“恕老夫眼拙，这里数来数去仅有九副作品。为何缺失一人的？”
　　果然如此。三人只见水长老，正往其袖口内塞东西。极力抢夺，摊开竟是最后一副书词作品。
　　几位长老，同挤一处观看。字体灵秀，真美俊逸。
　　提，轻若鸿毛。点，重若五岳。
　　《祭浔雨》
　　艾雨
　　铜镜映娇颜，花黄云鬓前。
　　潭中倾丽影，不语欢心言。
　　幽谷驷马驰，绝影塞外天。
　　一笔流云寄，一马定平川。
　　轩星雾气淡，隔开几世缘。
　　白藕斩根茎，情丝无从断。
　　阁楼风水声，浪涛擎天堑。
　　谁应小儿女，啼声不见岸。
　　采薇尤不止，凄楚复多时。
　　苍首呼不及，仰天空嗟叹。
　　一域寒冰宫，黛妃忽已明。
　　圆珠月洒泪，玉盘寂高悬。
　　一壶浊酒温，转瞬仙痕尽。
　　美目顾相对，垂泪还青烟。
　　举头杯中物，泼溅慰天灵。
　　突兀覆白雪，归路不可还。
　　孤魂没丘岗，洗贪湮悲切。
　　霜面为素裹，飞身引黄泉。
　　绝色梧桐雨，龙凤鸣天山。
　　都云团圆好，哀痛满尘间。
　　久久不语。辩解不休气氛，终于停止。
　　四位长老同时拳头紧紧握起，神色哀伤。默默将这副字隐藏，深恐旁人得之。面孔带泪，向着悠悠蓝天望去。
　　躬身行礼。“浔雨将军，我们还活着。可真的无用无能，更愧对你的教诲。
　　今日只得权作‘借花献佛’，将这副真正适合你的祝福来祭奠你。望你在天上，能够安息。这也是我们几个追寻你的老家伙，对你最思念的‘兄弟’情义。
　　一路走好，大将军。”
　　火焰在四位长老面前燃起，这副字顷刻化作飞灰。那字体也慢慢模糊，如似向上飞舞。飞往云天，飞到浔雨女将军灵魂面前。
　　第三阶段考核，有着诸多问题。可是，却最快速度匆匆了局。而唯一质疑最大的，便是三十八号参赛者艾雨。
　　十位女孩，全部合格。可展示作品，唯独其书写字副消失。
　　没能，在浔雨镇举办的大赛后保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