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谋事在人

　　天山上层。
　　巍峨的山峰高耸入云，直插青冥。天幕下的冰峰连延万里，顶峰常年积雪，冰冻千尺，终年而不化。
　　灰蒙蒙的天空与皑皑白雪相印相衬，上下连成一点，结合于一线天之间。
　　突然，天空变得一片昏暗。
　　只见体型硕大的鹏鸟翱翔于万里长空，双翅一震遮天蔽日，羽翼呼啸长风，直到其从天山云层间掠过。才使得天空又恢复了明朗。
　　一名红衣女子手中牵着一条材质黝黑的铁绳，踏步于漫山雪地之中，绳子另一头系着身着道袍的青年。
　　“此处离镇魔塔还有多远。”
　　魔女攥紧了手中的绳索，用力拉扯了一下。看着被自己如同栓狗一般牵着的路清，神色漠然道。
　　“快，快要了，还有一段路就到了。”
　　路清一头散发，原先气宇轩昂的一身玄青道袍已经破开了几道口子。身形很是狼狈。此时被魔女用绳索紧勒着，脖颈变得青紫一片。
　　看到因为窒息开始抽搐的路清，魔女眸中没有一丝情感。
　　“正道之人果然都是道貌岸然之辈，因为贪生怕死，便愿意出卖自身信仰。这种人留之何用？”
　　似乎想到了什么，魔女手中紧攒绳索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顿时，路清脸色被憋的通红。
　　“小主，他还有利用价值。”
　　这时，魔女身后一直孤言寡语的老魔头在一旁恭敬说道。
　　“哼。先留你一命。”
　　魔女闻之，手中力道一松，背过身去。
　　路清感觉勒着脖子的绳索力道卸去，身体一软。整个人趴伏在地面上。大口贪婪的喘吸着，口中吐出长长白气。
　　“多谢。”
　　路清有一些庆幸自己还活着。人面对死亡，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使得其只能仰视着魔女的背影。
　　在天山宗掌门陨落之后，他亲眼目睹了魔女血洗了天山宗。上至高层，下至宗内杂役，接遭屠杀。
　　而自己因为要给魔女带路，侥幸活了下来。
　　可那是因为自己尚有利用价值。
　　路清心中所想所思，并没有露于面色之中。那一双眼睛注视着魔女的背后，隐隐藏匿了几分意味难名的情绪。
　　“继续走。”
　　魔女扯了扯绳索，继续漫步于山雪间，点点雪花飘落，映衬着她一身红衣格外艳丽。
　　路清弓曲着身子，连走带爬的走在她的前面。
　　而老魔头一身黑袍，步伐沉稳，紧紧跟随于魔女身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越拉越远，与天山上段的雪峰，灰蒙蒙的云天，云层中的飞禽化为了一张踏雪图。
　　……
　　不知走了多久。每攀登一步，天地的气温便随之下降。
　　修士修行本是逆天而为，体内可以运行真气，抵御霜寒。饶是如此，在渐渐登顶，那雪山中呼啸的雪风也使得魔女一阵哆嗦。
　　终于，魔女止住了脚步。
　　在她眼中，印帘出一道奇景。
　　只见一座乌黑色的九层玄塔屹立于天山之巅。塔形似春笋，消瘦挺拔，一柱擎天。
　　惶惶如天威。
　　森森如地狱。
　　塔身约有百丈之高，每一层塔壁上都贴着一张张玄黄符咒。一缕缕缥缥缈缈的雾气由上至下，丝丝缕缕地弥漫于山山岭岭之间。
　　路清也被眼前的奇景深深吸引，眼中眸光未曾移动半毫。
　　“这里便是天山的禁地了吗。”
　　路清心中暗暗想到。他身为天山宗的年轻一代大弟子，也只有少时随掌门入过禁地修行，却不曾登顶。
　　此时有得见这座怪异的九层玄塔，心中甚是感叹。
　　“哈哈哈，主人所说是真的。”
　　老魔头伸手止了止被寒风吹的鼓瑟起来的黑袍，眼角泛起晶莹的泪光。那张干皱的脸庞在微微颤抖着。长笑声在寂静的天山顶上，宛若洪钟般响亮，回声不绝。
　　“各位魔族老祖，请在忍耐片刻，弟子重风即刻将老祖们破开囚笼。”
　　老魔头仰视着近在咫尺的镇魔塔，眼神无比诚恳的说道。
　　话音刚落，重风缓缓的合上一双布满沧桑的眼眸。两只手掌置于胸前，手中结起法印。
　　“呼……”
　　重风将手背拂过眼睑，一瞬，重风睁开了眸子，瞳孔中遍布猩红血色。
　　那双眼眸望向了镇魔塔塔顶。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只见重风眼眸中所观的事物一阵变换。原先镇魔塔塔身漆黑如墨，在重风施法后重开魔眼之后。镇魔塔的塔身赫然出现两道气体，一道玄青色气体，一道金黄色气体，盘踞在镇魔塔四周如云雾缭绕。
　　那是天地囚笼锻造时，用于镇压囚笼中魔头所用的玄黄二气，一玄一黄，乃天地间正气所化。
　　只是如今，那玄黄二气显得稀疏无比，应该亿万年中镇压大魔时损耗的。
　　重风魔眼大开，在参悟透事件本源后。重风手中御起一道黑风，两掌上下合闭，一团夹杂着血色的黑球出现在两掌交合之处。
　　“咚，咚……”
　　黑球发出一声声有力的巨响，仿佛一颗心脏在频繁的跳动。
　　一股黑色狂风以黑球为中心，扭曲的旋转起来。
　　看着那道屹立于塔前的干枯身影，魔女在一旁安静的观望着，心中也被眼前的景色所牵引着，眸中同样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在她的家族之中，一直流传的一则隐秘。那便是关于镇魔塔的来源。
　　当今世上，知道镇魔塔来历的只有两脉。一脉是作为守护宗的天山宗，一脉是她所处的家族。
　　她心中也同样清楚，这次能血洗天山宗，看似轻松，实属不易。
　　谋事于人，成事于天。
　　早在她与重风一主一仆上山之时，便将一切步入算计之中。
　　知道了天山伏魔大阵破解之法。知道了木灵子的师兄弟不在天山宗，离宗云游。
　　木灵子这一辈，有弟子四人，木灵子年纪排行第三。有两名师兄，一名师弟。
　　而木灵子修为则是这四位师兄弟中最弱的一位，但他的师兄弟追寻的是大道，不愿受掌门一职务牵绊。因故由木灵子传得掌门之位。
　　而魔女正是将这一切消息提前了解到，才能走到这一步，不可谓为深谋远虑。
　　早以身死道消的木灵子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他身边最信任的几名长老是自己一手安排的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