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斩杀惠施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青石板街面，阳光下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布帛所装裹。
　　街道上看不到几个人影，唐偃洗劫过后，到处都是被抢劫的商铺，街角一家咸鱼铺冒着浓烟，铺子前面的招牌还在冒着火苗，空荡荡的货架显得格外凄凉。
　　几个黔首循着隆隆的马车声朝张望，齐孟注意到这些
　　齐孟叹息道：
　　“城中还有多少甲士？”
　　荆叔段道，“不过三千人。”
　　太傅补充道：“加上商丘周边郡县土兵，约莫有五千人。”
　　“君上下令关闭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商丘，周边郡县援军怕是进不来了。”
　　“寡人推断，齐军细作就在商丘城外，倘若不加勘察，怕是会化妆成普通黔首混入城中，”
　　齐孟抬头望两位大臣一眼。
　　“昨日赵定国去唐偃府上抄家，杀了几个门客？”
　　“甲兵去时，府上空无一人！“
　　齐孟“不能让齐人细作与这些门客交接！“
　　“君上放心，臣绝不让一人出入商丘！”
　　荆叔段拍着胸脯保证，赵定国出使楚国后，商丘防务主要就靠他支撑。
　　“传寡人命令，从即日起，商丘城中实行宵禁，天黑以后不得擅自出门，违令者，杀！”
　　“诺！”
　　宋君坐在马车里朝他的都城张望，目光扫向残破不堪的商丘城，心中悲伤不已，街角，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怀抱死去多时的孙儿，呆在寒风中哀嚎。
　　一个男人身着单薄的麻衣，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
　　从男人身上的粗布麻衣来看，无疑是十分落魄，他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宝剑上镶刻有琥珀色的绿松石，
　　近乎乞丐，却要佩带宝剑，这个人身份让人充满好奇。
　　距离男人不远，一条狗趴在城墙根，皮毛色泽光滑，体格健壮，不知是从哪个大户人家溜出来，此刻正朝男人这边张望。
　　望见狗，男人空洞的两眼顿时放射出希望的光芒。
　　狗嗅到危险，慌忙闪开，男人扑了个空，身体重重跌在雪地里。
　　那狗走远几步，望见男人摔倒，便折返过来，露出锋利犬牙，喉管发出低沉咆哮。
　　几个暴民丢下肩头扛着的鱼干麻衣之类的货物，这些东西是他们刚才抢到的，这些人显然不忍错过这场人狗大战，纷纷停步。
　　“没想到宋国第一剑客盖聂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哈哈！”
　　“盖聂，站起来，把狗杀了！”
　　名叫盖聂的剑客冷冷望着起哄的黔首，苍白的脸上竟不见恼怒之色。
　　“拔剑啊，你拔剑啊，”
　　“我赌盖聂赢！”
　　“我赌狗赢，”
　　“下注！五个刀币起！买定离手！”
　　暴民暂时忘记了抢劫，稀里哗啦丢了一地刀币，赌局开始。
　　商丘人嗜赌是出了名的，据说最早的彩票就是在宋国产生的。
　　“砍死它！”赌人赢的一边大声呼喊。
　　“”
　　“咬死他！”佩剑男人刚站起来，脚下不稳，宝剑跌落在地，身体摔倒，恶狗抓住机会，猛扑上前，锋利的獠牙刺向猎物喉咙。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默默等待恶狗咬破盖聂喉管，空气中弥漫着血腥。
　　却见一道寒光闪过。隆隆的车声将大地震动。
　　恶狗脑门被利箭射穿，躺在地上哀嚎，已经没了气息。
　　“戴偃来了！戴偃来了！“还在看热闹的暴民顾不得捡起地上的刀币，像见鬼似的争先恐后逃走。
　　盖聂倒在地上，只剩下喘气。
　　“好！射中了！没想到寡人在商丘名气还是挺大，简直是如雷贯耳啊，这些暴民还挺怕寡人！“
　　齐孟站在马车上哈哈大笑，转身将弓箭丢给荆叔段，翻身跳下马车，引得老太傅在后面惊叫：
　　“君上当心啊！”
　　十几名甲士如临大敌，连忙像扇贝的壳，手举藤牌紧紧护住宋君。
　　齐孟若无其事的走到佩剑男子身前，瞅了瞅地上男子，眉头紧皱。
　　“眼下商丘遍布盗匪，先生身佩宝剑，就不怕被抢劫？”
　　那个叫盖聂的男子抬头望向齐孟，垂头丧气。
　　“没想到天下第一剑客盖聂竟然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哈哈哈哈，你就是盖聂？”齐孟嘴里发出凄惨笑声，没想到传说中孤独求败的剑圣盖聂竟然连一口狗肉都吃不上。
　　“寡人看你骨骼惊奇，不如给寡人当卫士吧！来人，将他拿下！”
　　不等盖聂反应过来，沙丘宫甲兵一拥而上将他擒住。
　　盖聂有气无力，咬牙切齿道：
　　“暴君！”
　　“哈哈哈哈！“
　　”早晚我要取你首级！”
　　齐孟冷冷一笑：“押送此人，随寡人上来北门！”
　　商丘北门。
　　城门口聚集着数以百计的商旅，楚国人秦国人韩国人魏国人赵国人，操着各国方言堵在城门口，气势汹汹，这些人刚被唐鞅洗劫一空，现在全身上下除了一条裤衩什么也没有。
　　瞅见宋君被黑压压的甲兵簇拥过来，这些商人也不躲闪，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宋君来了！宋君来了！”
　　商人们纷纷朝城门口涌来。对这些商人来说，丢了东家货物，回国不是被剁手就是被跺脚，即便是东家放过他们，国家法令也不会轻饶，比如在秦国，倘若商人无故丢失货物，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车裂。
　　商人们堵在城门甬道，不让宋国甲兵关闭城门，也不让宋国百姓出城，几个胡须花白的魏国布商索性把脖子伸到甲兵面前，要死要活的嚷嚷。
　　齐孟瞅着这些来自各国的奸商，冷冷笑了笑，守城甲兵以为戴偃是要他们下手，操起长戟就准备冲向飞扬跋扈的商旅，却被齐孟挡住。
　　“诸位，静一静，都给寡人静一静！”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齐孟摊开双手，指向北方。
　　“齐人正在攻打陶丘！驿道封闭，你们还能逃到哪里？你们还想逃到哪里？”
　　说罢从腰间拔出长剑，剑指北方，振臂高呼。
　　“诸位，寡人宣布，从即日起，商丘存活一日，你们的货物就涨价一成。
　　涨价一成？
　　真的假的？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还有，以后诸位来宋国经商，不必缴纳关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