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雨夜屋檐

　　“是时候去见她了。”天还没有亮，他就起来，低声细语。
　　悄悄的开了房门，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小丫头，安静的离开。
　　一年了，他每天都在黑夜与晨曦交替之际醒来，有时夜会很深，很长。浪迹天涯，四处漂泊，总算是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
　　对这个小家伙，柳梦令有着很深的感情，尤其是小蝴蝶。
　　不过他心里很是愧疚，对于他的真实身份，他瞒了太多，太多！
　　起先，他以为这里同往常一样，很快就会离开。太多的不舍，也许是心灵得到了短暂的休憩，也许是累了。做个柳三，当个小伙计，其实也蛮不错的！
　　原本李振南发兵，施压情天之巅，柳梦令就心灰意冷，还武功尽失！
　　谅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置宗门生死于不顾，她只是他爱的人而已。
　　我欲心向天空，奈何命途多舛，生不能随其愿，两地分隔！一带银河，划分了相思泪，尽皆是离殇。
　　柳三走在去往城内的小路上，很平静，没有太多波澜。他也不知道她住在那里，本能地，他去了碰着她两次的那条街。
　　还是那个街角，她却不在这里，他自嘲的笑了笑，真不知道她是偷还是乞？
　　这时，微弱的光漫不经心弥漫，没有第一丝曙光，微凉。
　　柳三在这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来，却是碰上了那天那一伙人。
　　为首的还是那人，手却缠上了绷带。见着柳三，开始还有点后怕，可察觉到他孤身一人，又长了脾气，拦下他道：“喂，站住！”
　　后面小弟拿着棍子指着他，道：“没听见我大哥讲话吗？给老子站住。”
　　柳三嘴角微扬，善意道：“这是三两银子，你先拿着，多了我也没有，找个郎中治治吧！”
　　为首那人接过柳三递过来的三两银子，捏在手中很不是滋味，这可还是第一次不用抢别人主动送上来的！
　　“今天我还有事，不和你啰嗦了，若是想保全你另一只手，最好别惹我！”柳三淡淡道，甩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为首那人呆了，冲着他的背影喊：“我叫大勇，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老大，他都不理你诶，我真的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一名小弟道。
　　“啪”，大勇用手狠打他脑门，骂道：“你还想我另一只手废了，你好做大哥啊？”
　　“可是他一个人啊，我们又不是打不过！”小弟委屈道。
　　“啪”，又是一下，大勇头痛道：“我真要被你气死，好了，走了啦！吃早餐！”说完带着一群小弟喝稀饭去了。
　　挨打的小弟捂着头，碎碎念道：“干嘛又打我？”
　　买了两个大饼，柳三简单应付了一下，掏出一枚铜币，用投掷的方式，来决定走哪一边？
　　这时，天已经大亮，却满是乌云。
　　“走这边呃。”柳三自言自语，“老天爷，你可不要糊弄我！”
　　柳三还是在城内闲逛，漫无目的的一个人找寻，街上行人来来去去，好像都写着，与他无关！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十六条街，数不清的小巷，柳三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他迷了路！反正又没对过，索性一条街走到底，他心里想着。
　　“咕噜”，不争气的肚子在此时反抗，走的太久，真的累了。
　　柳三完全可以，用他的身份，让蒙放去找，很快就会有结果，可是他没有！他不想朝廷有所察觉，毕竟，这是在京城。
　　他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她！
　　他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管她去到哪里，他也会找到她！
　　柳三摸了摸兜里的钱袋，还有一两银子，再摸了摸肚皮，还是先犒劳犒劳它吧。
　　天却下起了雨，雨丝越来越密，先是发丝般轻柔，接着就如黄豆般打落在他脸上。无奈，还是先躲雨吧。找了最近的一个屋檐，暂时栖身。
　　巧合下，这家店恰好卖得有油纸伞，问了店家：“伞怎么卖？”
　　“一两。”
　　柳三想着，还是掏出钱，道：“我要这一把！”
　　“给。”接过钱，店家打下窗，今天不做生意了。
　　柳三拿着伞，庆幸买的早。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雾反而越来越浓，能见度很低。柳三轻声叹息，撑着伞离开。
　　就在他离开时，不远处似一道身影慌忙跑来，低着头跑的很急，没注意到又和柳三碰了个正着。
　　身子没站住，摔到过去，屁股先是接地，发打湿随意飘落，脸已被打湿。
　　两队眼睛同时对视，柳三撑着伞傻笑着，道：“终于是又等到了你！”
　　她还是坐在地上，全身湿透，嘴里还埋怨道：“这下雨没完了，又碰着这倒霉蛋！”
　　柳三笑着，把伞移到她的方位，道：“先起来找一个地方避避，这雨这么大，还是停一下再走吧！”
　　她起来，用手缕开眼前的发，撇开他的手，不领情道：“不用！”
　　柳三一把抓过她的手，任由她挣扎，强行拉扯到一个屋檐下！
　　她想挣脱，却没了力气，就这样，她望着他，他看着前边。她道：“我叫阿希，你呢？”
　　“柳三！”他苦笑，这本不是他的名字，她也不叫阿希。
　　“呃。”阿希嗯了一声，道：“那天偷了你钱袋，还帮我解围，谢谢你！”
　　柳三苦涩笑，这偷了钱还说谢谢，到底是庆幸还是说天意如此！
　　“还好那天，你出现了。”柳三轻声道。
　　“啊？”阿希诧异。
　　柳三撇过脸，柔声道：“你住哪里？”
　　“干嘛告诉你！”阿希嘟嘴，哼着调调。
　　柳三收起了伞，道：“看这天，没有停的迹象，我们一直躲在这也不是办法。不知你信不信，我迷路了！”
　　“哈哈！”阿希捂着肚子，指着他的脸道：“一个大男人还会迷路？”
　　“咕噜”，柳三正要说，不争气的肚子又响了。
　　阿希似听见了，笑的更欢，道：“没吃饭啊？”
　　“嗯。”
　　“好了啦，我就住前面，不过我可提醒你！别存心眼暗藏心机，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阿希手放在脖子处，作出警告的姿势。
　　“不敢。”柳三微笑道，还撑起了伞，为她打着。柳三却置身雨中，全身湿透。
　　他心里浮现一句话，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与你曾经躲过雨的屋檐。
　　就这样，无声的陪伴，穿过一条又一条街，柳三像是找到从前的感觉。
　　约莫一个时辰，到了一座破庙前，阿希窘迫道：“诺，就这里了！”
　　“你不是说前面么，怎么走这么远！”柳三还吃惊道，“你住这里啊？”
　　“看不起你可以走啊！”阿希双手叉着腰道。
　　柳三吓到了，拉起她的手直望里去，俨然把这当自己家了！
　　进了破庙，一下跳出三个少年，望着阿希，问：“他谁啊？为什么来我们家！”
　　柳三转过头，看着阿希，道：“你可没告诉我，你家里有三个小子！”
　　“你又没问！”阿希摆脱他，来到火堆前，道：“过来暖暖身子，艾杰，去拿几个馒头给他！”
　　艾杰道：“呃。”
　　柳三过来坐在她的身边，阿希却故意和他拉开距离。“还好你这不漏雨！”
　　“先说好，雨停了立马给我走！”
　　“那雨要是不停呢？”
　　“也走！”
　　柳三脱了外衣，阿希忙转过头，叫道：“你干嘛？”
　　柳三道：“衣服湿了，自然得烤干了啊，别生病了，你也换了吧。”
　　“不用你管！”阿希起身，回到她**的位置，拉好隔帘。半晌后，她穿着素裙走了出来，头发也盘好简单系好。
　　艾周两人惊呆了，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阿希穿裙子诶！”
　　“好美啊。”艾杰拿来馒头，咽了一口口水，傻立在那儿。
　　柳三回头，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视线随着阿希转移。很多画面在脑海过滤，他就这样傻傻看着她，嘴角却挂着嘴甜的笑。
　　“澜。”柳三沉醉，道。
　　阿希走过来坐下，看着他们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忙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没什么，阿希，你好美啊。”艾杰过来，把馒头塞到柳三手里，眼睛却一直留意着她。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男人！”阿希撇嘴道。
　　艾周道：“阿希，你真好看！”
　　“是吗？”阿希高兴道。
　　柳三道：“你一点也没有变！”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阿希弯起手指作勾状，在他眼前比划。
　　柳三正往嘴里塞着馒头，一下就噎住了，含糊道：“水……给我水……”
　　阿希直接用手猛一拍他的后背，鄙夷道：“这么点就怕，还是不是男人？”
　　柳三喝下一口水，道：“你拿偷东西的本事和谁学的？”他本来就很奇怪，一年不见，神乎其神。
　　“跟一个老头！”阿希漫不经心道。
　　“他长什么样子？”柳三问道。
　　“和你有关吗？”阿希不耐烦道。
　　柳三嘿嘿笑道：“没有，就问问。”他也识趣的不再问下去，咽下最后一口馒头，他起来道：“好了，我要回去了。”
　　“不行！”不知阿希哪来的勇气，站起来挡在他身前。又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解释道：“你不是说迷路了吗？走出去也不知道路，就留下吧！”
　　柳三心里很暖，但还是羞着脸道：“好啊！给我一根绳子就行。”
　　“绳子？”阿希疑问，虽不解，还是叫艾杰拿来一段绳子，递给他。
　　柳三拿来，拴在两根梁柱，拍手道：“好了，今晚我就睡这了。”
　　“随便你吧。”阿希甩下一句话，就进入隔帘内。艾家三兄弟也上了自己的床铺，落下柳三一个人，孤单坐着。
　　柳三突然吟道：“清秋路，关山暮，双宿双飞檐下妒。月空悬，梦姗澜，旧时琴行，弦音未断。念！念！念！
　　红尘醉，相思泪，多少真心与君付。柳叶乱，倚澜闲，痴数归期，逝去华年。盼！盼！盼！”。
　　一首词完，三个少年却已打起呼噜，明显不解风情！
　　而帘子后，似是有意又像无意，飘出悦耳的声音，道：“雄黄酒，插朱庾，九月初九望西楼。松花江，诉愁肠，独自思量，谁唤情郎。伤！伤！伤！
　　几回首，泪难收，明月何时照归舟。烟花巷，过画廊，暮云春树，此情可唱？慌！慌！慌！”。
　　柳三慢慢转过头去，心里想，这首词是你那年写的！
　　这城市的小巷，会不会，雨下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