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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沧海桑田,纪元954年,妖怪之山地下基地
“到时候就在这里发射吧。”荷取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小片空地,霖之助望了一眼地图,只见周围稀稀疏疏的散落着几十个红圈,圈旁边还有细小的注释和说明。这些大概都是荷取曾经计划中的发射位置,但都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
“这么远,我们要怎么把飞船运过去?”霖之助粗略的计算了一下距离,在赤峰山脚开外十几公里,这么大的一艘飞船要在山路上运那么远,那也太危险了。
“我当然有办法,”荷取头也不回的调整着屏幕上的参数,似乎是一些发射时需要的公式和数据。
霖之助点了点头,目光却又停留在了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上,上面的数字依然在飞速的跳动着,始终保持着与透明卡片九分三十秒的差距。
“怎么,在担心什么吗。”从飞船上转了一圈下来的灵梦看到霖之助的表情,不由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张卡片给了我一种……不真实感,就像在刻意隐瞒什么,只给我看到真相的一部分。”霖之助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惶惑之舟,狭小的两翼似乎提供不了多少升力,不过反正它也是在宇宙中航行的东西。
说来也是,在大气中飞起来最为重要的翅膀到了宇宙中却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在一个环境中引以为豪的东西到了另一个环境中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累赘,这样的事情真是体现在世界的方方面面。
“太空中翅膀果然没有什么用啊。”想了那么多,最后却只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那翅膀下面可是挂着能把整个山头都炸平的武器,”荷取笑着将说明书丢给了霖之助,“本来是准备用来打可能出现的外星人什么的。”
霖之助一把接住书,无奈地放到了一旁。
“这种危险的东西就这样存在妖怪之山底下不太好吧,万一走火不是麻烦大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可是我和科学院那些老不死谈判的最后底牌了,如果他们非要给我找麻烦的话。”荷取弄完了手上的工作,到一旁拿了一杯水坐到了两人附近,“对了,前段时间大量妖精失踪事件你们听说了吗。”
“大量妖精失踪?”说到妖精,霖之助的脑海里其实没有太多概念,生活中偶尔能见到也就是那几个在极南雾海和玄山附近转悠的,至于其他的完全没有什么交集。
“那场异变到现在都还没结束呢。”灵梦有些无奈地撇过头去,“一般来说妖精死了会复活的,但是这些莫名其妙失踪的妖精再也没人见到过,而且数量很多。”
“那还真是可怕,”霖之助不由得有些惊异,这样的异变真的会和以前一样有着什么黑幕在操纵吗,猎杀妖精对他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还有极南雾海水位下降的事情,听红魔公国的人说海平面起码比以前低了一米多,简直无法理解。”荷取打了个寒颤,“虽然说我们现在这里哪怕核弹扔上来都影响不到,但总觉得那些怪事是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导致的,所以我也加紧了惶惑之舟的调试工作,尽可能的在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完成这一梦想。”
说到这大家都有些沉默,那个倒计时真的是世界末日吗,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似乎真的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个梦,让你去制造惶惑之舟的梦,是它让你在后天发射的吗。”霖之助往手里的搪瓷杯子加了点热水然后捂在手中,袅袅的的白色雾气在略有些寒冷的空气中凝结,衬得他的脸像在云雾中一般。
“你也在怀疑它会带来世界末日吗。”荷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望,“我以为你会相信我。”
“毕竟这样的巧合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霖之助喝了口热水,缓缓说道,“两者间应该有着什么关系,但未必就是它导致的。”
“你这是在安慰我吧。”荷取蜷着靠在一旁的箱子上,她有些累了。或者说从几十年前起她就觉得累了,但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让她坚持到了现在。“对了,你结婚了吗。”
“没有人会喜欢孤身一人住在魔法森林边上的垃圾回收站老板的。”
“原来你开始鼓捣破烂了,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更高端的职业呢。”荷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呓语,“我也没有结婚,或者说当初我们那个班上好像就没几个结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诅咒。”
“如果当初没出那件意外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诅咒了吧。”霖之助抬头望向不远处墙上挂着的相框,照片里的两人稚气未脱,年轻的自己脸上还挂着一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让他不由得有些感慨,“命运无常。”
在霖之助毕业之后一年,就以物竞人择的论题在母校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在演讲大厅,他在全校师生还有数位在生物学及社会学方面颇有建树的导师面前对自己的研究进行了阐述。但在这场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演讲中却注定不会有人记住他自信的面庞,因为一场巨大的爆炸震塌了大厅的天花板,在一片惊恐的尖叫和哭声中,巨大的混凝土板块砸扁了整个舞台。
当时台下有将近一万五千名观众,其中就包括了当时还是霖之助女友的河城荷取,到了今天她也记不清那天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的,甚至连爆炸之后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回家都完全不记得。
两人原本计划再过一年,等工作和收入稳定了就结婚,但没想到一晃就是三十年,当两人再度重逢之时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
“说来,那个梦好像就是那件事之后不久做的。”荷取坐起身来,有些迷茫地回忆起来,“当时我正处于什么都不想去做,感觉对人生失去希望的阶段,所以那个梦给了我一个目标,让我的精神能有所寄托。”
“一坚持就是三十年,我当时还说你就喜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霖之助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场灾难让大家都改变了太多,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说实话,当时如果梦里说的是造炸毁世界的炸弹说不定我会更积极一些,当时我可是都快精神失常了。”荷取撇了撇嘴,“哪像你,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还一窝就是三十年没动静。”
霖之助并没有反驳,他只是笑了笑,好像在为自己的无情致歉。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魔法森林深处了,一位金发少女告诉他是在森林深处捡到他的,而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到了人类的城镇生活。其实好几次他忍不住想回到妖怪之山去找荷取,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觉得自己身上可能有什么会带来威胁的东西,自己已经死里逃生,不能再给她带去危险。
“打情骂俏也看看旁边有没有电灯泡啊。”灵梦无奈地站了起来,这里似乎暂时找不到什么线索,应该去其他地方看看。说到底,根本没人知道倒计时的尽头到底是什么,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灾难而是全世界首艘飞船成功进入宇宙呢。
“你要去其他地方调查倒计时的事情吗。”霖之助望向正在走向楼梯口的灵梦,自己是坚定的认为倒计时和惶惑之舟有某种关系,而灵梦似乎想看到更直接的体现。
“不送。”荷取喝了口茶,朝着灵梦的背影摆了摆手。
灵梦走了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虽然有太多想说的东西,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法开口。
人的一生很短暂,而妖怪不是,相对于上千年的寿命来说三十年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哪怕是对于妖怪来说,分别三十年依然太漫长了,以至于当两人再度相会之时,心中的酸楚和悲伤压抑住了一切想要开口的欲望,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这些年,还好吧。”
半晌,霖之助放下茶杯,走到荷取一旁坐下。
“也就那样吧。”
荷取自嘲地笑了笑,重点大学高材生,最后却沦为被整个科学界唾弃和排斥的异端,被整个世界孤立,被所有人当做怪人,他大概也不会想到的吧。
“你说的那个科学院,是什么?”之前听荷取提到科学院和里面的老头子时,霖之助就有些好奇。
“妖怪之山科学院,自诩正统科学。”荷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屑,“对那些他们提出之外的理论和发现不屑一顾,还称之为伪科学。”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看起来你很讨厌他们。”
荷取玩着自己打满补丁的衣服,有些怀念地回想起来。
“那里曾经是我梦寐以求的科学圣地,当时你希望自立门户成为自然科学的领头人,而我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只希望能进入科学院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现在看来我当时的理想真是有些自大过头了。”霖之助苦笑一声,曾经的自己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是谁能想到一腔热血最后就这样冷却在岁月之中,棱角也被名为现实的锉刀磨平,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道具屋店长。
“然后我就真的进去了,毕竟重点大学自然科学系以接近满分毕业的妖怪之山本籍学生没几个,我当时还是收到了邀请的。”
“好像不是很糟,我本以为是你想要进入科学院结果被拒绝了。”
“我宁愿我没被选上。”
荷取在一旁的箱子里翻了半天,从里面找到了一张照片,是科学院实习生的合照。上面的荷取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但依然掩盖不住那一丝淡淡的忧伤。
“科学院本来计划在你那次演讲之后就对你发出邀请的,虽然你不是妖怪之山的人,但你的能力他们十分欣赏。”
“那真是让他们失望了。”霖之助微微一笑,这可就不是自己的错了,只能说命运无常。
“真是的。”荷取不由地也跟着笑了,“哪怕在今天都有多少人挤破头了想要进去,只有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想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会拒绝的。”
“但是进去后不久,我就发现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听不进与之违背的理论和建议。如果谁提出了建议或者有什么理论的想法,他们都会贬为胡思乱想或者伪科学,甚至不做任何验证和推导。”
“有一天,我在校对他们的文稿时发现了一个验算错误,并且因为这个错误的数字导致了接下来所有推导过程都存在问题。由于事关接下来的一个重要工程,所以我赶紧去找我的导师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被骂了。”
“是啊,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根本不想听我的解释和计算过程,只听到了一句‘有错’就斥责我自以为是。之后他们就从这个错误的推导结果出发,浪费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当然还有大把的经费。”
“后来他们发现了吗。”虽然这么问了,但霖之助已经猜到了答案。
“发现了,当然是以我导师的名义发现了问题所在,至于我,从头到尾都和这件事无关。”
“忍受不了这样氛围的我最终离开了科学院,开始自己搞起了研究。由于缺乏经费和材料,我只能弄一些发明去卖钱去勉强维持研究和建造惶惑之舟的费用。”荷取把目光投向那艘充满了科技和艺术感飞船,谁能想到它居然是从无数的破烂和残羹剩饭中省下来的经费中诞生的,“但科学院没有我,他们发布公告说我的发明是伪科学,自己却拿去仿造并且申请专利,打压我的收入来源,想逼迫我回到科学院为他们工作。”
“这些年……辛苦你了,荷取。”霖之助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荷取沾满灰尘和油污的面庞,但最后还是放下了,“对不起。”
在无尽的孤独中逃避了三十年,以为另一个人从此可以获得幸福,但却事与愿违。
“其实我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我的航天发动机技术,虽然不知道惶惑之舟计划是怎么泄露的,但他们一直对此垂诞三尺。到了最后,他们买下了附近所有的地皮,把周围挖成了一个大坑,我就建立了特斯拉防御圈并且架设了重机枪来阻止他们靠近。”荷取挪了挪身体,稍稍靠在霖之助身上,“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今天,他们已经对我没什么兴趣了,但依然时不时给我添麻烦。”
“来我的店里吧。”
望着荷取,霖之助的内心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自己要做点什么,为自己三十年前的懦弱画上一个句号。
“你说什么……?”
“我是说,离开这里,放下一切,去香霖堂那边,无论是做研究也好,做生意也好。实验室我们可以再建,飞船我们可以再造。我们的未来还有不知道多少个三十年,该有的都会有的!”
荷取捂住嘴,无声地流着泪,但霖之助看得出她的身体在颤抖,他也能想象荷取此时的心境,但他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绝对不会再食言。
“但现在不行。”
荷取擦干眼泪,缓缓站了起来。
“为什么!”
“一定要准时发射惶惑之舟,”她像是坚定了什么信念一样,转身望向霖之助,“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香霖堂的,无论以怎样的形式,我一定会去的!”
荷取紧紧地握住霖之助的手,就好像怕他再次消失一样,无论怎样都不愿松开。
“我相信你,所以也请相信我,好吗。”霖之助忍住满眶的泪水,笑着捧住荷取的脸,“无论我将要做什么,一定有我的原因。”
荷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因为此刻已经不需要更多话语了。
距离倒计时归零还有两天零三个小时。
第六节、时代终章,纪元954年,妖怪之山山麓
“就选择在这里起飞吧。”
霖之助不敢相信,荷取的地下基地不但有一艘飞船,而且还有一条长达十几公里的地下隧道,看起来似乎是为了把惶惑之舟悄无声息的运到外面去起飞。要知道这三十年来没有任何人给荷取帮助,整艘飞船和整条隧道都是荷取一个人完成的,无法想象一个人如何完成这庞大的工作量。
“文小姐告诉我说惶惑之舟和倒计时有关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已经传遍全世界了,虽然妹红小姐和北部联邦的一些人们愿意相信我们,但还是形成了不小的骚动,可能会有不少人来阻拦发射。”
他把早上文告诉他的事情转告给了荷取,不过荷取没有太大反应,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
“哪怕没有人相信我,我也会发射它的。”她在终端上操作了几个键,将惶惑之舟向前移动了几米,运输器发出长长的气体喷射声,手动制动擎锁死。
“没有那种可能,因为至少会有一个人相信你。”
荷取忽然鼻子一酸,却不由地笑了出来。
“那个人一定是个笨蛋吧。”
霖之助望略微有些泛红的天际,森林一直绵延到自己看不见的地平线,在更远的地方,有着一群人在为他们而战斗。
“文小姐和妹红小姐说尽可能的阻拦住试图前来拦截发射的人,但我们可能也要抓紧了。”
荷取点了点头,走到了霖之助的身旁,对着发射架做了一个立起的手势。
“我们得先把它竖起来,就按一下那边的两个按钮就好了。”
“为什么要竖起来?”
“没有垂直起降功能,而这附近都是树没有跑道给它起飞,所以只能先竖着发射了。”
霖之助日有所思地望着平躺在地上的惶惑之舟,这的确麻烦,不过等到降落的时候就没关系了,可以用上面的武器在森林中开一条跑道出来,只要不撞山就好。
“这么大一艘飞船可以坐很多人的吧,只有我们两个是不是太浪费了。”
荷取想了想,然后摆了摆手。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座位上摆上各种东西,就当是很多人好了。”
“带着梨子苹果黄瓜开启史上第一次航天之旅吗。”霖之助走到控制台前,同时按下了架设和确定两个按钮,液压阀发出一声轻响,支撑架开始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渐渐抬起。
“为什么都是吃的,真是的。”荷取撇了撇嘴,“我在驾驶室放了一罐莲花,就在座位旁边。”
“你对莲花的执着已经病入膏肓了吧。”望了一眼几乎是以蜗牛的速度缓慢爬起的起落架,霖之助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
“才不是,只是觉得莲花能够代表一些特别的东西。”
霖之助思索了一下,水与河童密切相关,莲花大概能代表水?不过那为什么不直接带水呢。
“一到夏天,苍临江的大小支流湖泊都会长满莲花,这个时候整个世界的人都在看!”荷取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莲花可是寄宿着全世界人们信念和幻想的存在啊。”
“行吧,”霖之助有些哭笑不得,“那就让这寄托了人们信念和幻想的存在和我们一起上天吧。”
“什么叫上天啊!”荷取气得直跺脚。
笑着,霖之助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卡片,距离倒计时归零只剩下三十分钟了。
也该差不多了,无论结局是什么,为这一切画上句号吧。
……
天空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燥红色。
人们聚集在距离惶惑之舟号只有不到三公里的地方,此刻已经是一片血海,残肢断臂和粉碎的身体组织散落一地,剩下的人还在疯狂的互相绞杀中。
距离倒计时结束还有十分钟。
“来啊!来啊!还有谁要过去!”
藤原妹红瞪着血红的双眼,两片火翼一扇冲向了天空,随后她猛地挥出那只尚且完好的手臂,顿时铺天盖地的火焰风暴朝着地面如火炮轰炸一般袭去。
“你早就该去死了!”
一道黑影闪过,妹红的另一只手臂也飞了出去,她转头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妖怪一手正抓着自己的右手,朝自己狞笑着。
“露米娅,哈哈哈,好!”
失去了双臂的妹红化作了一道火光朝着露米娅的方向冲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妹红用牙咬住了脖子,然后头用力一甩,将露米娅以千钧之力砸到了地上。
“我告诉你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类要是恐怖起来,连妖怪也会恐惧。”妹红狂笑着从空中朝着露米娅撞去,烈焰顺着伤口极速渗入,瞬间燃遍了露米娅的全身,后者在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中化作了灰烬。
“保护飞船!不要让他们过去!”
“如果让那个东西发射了,世界就会毁灭,你们这群蠢货,是你们让所有人走向灭亡!”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不知道为什么,灵梦的脑海中响起的却是这句话。
那么,「上帝」到底是谁呢?
霖之助坐在驾驶室里,虽然倒计时归零已经近在眼前,但他的心情却无比的平静,似乎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无论前方是地狱还是天堂。
“荷取,马上就要发射了,别磨蹭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发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一分钟就要发射了,荷取却还在后面折腾那些水果乘客。
“霖之助。”
荷取的声音从前面的无线电模块响起。
霖之助忽然脊背一股寒意弥漫来开,一种极度的不安感窜上心头。
“怎么回事?荷取?你怎么在地上!”
“霖之助……我……”屏幕上荷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悲伤,但却又强作欢颜,“一个星期前我发现我没法在原定的时间完成将发射控制系统整合到飞船里的工作,所以准备推迟一个月发射的。因为这样的话就必须有一个人在地面操作才能进行发射工作。”
“什么?!”
“但是你给我看了那个卡片之后……我很害怕,霖之助,我真的很害怕,”
“你怕什么!”霖之助满头大汗地大喊道,同时拼命的拉扯着身上的保险带,但无论怎样都纹丝不动,“我都不怕!”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再次失去你,”荷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三十年了,明明我们好不容易才再度相遇。”
“但我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所以。”荷取抹了抹眼泪,按下了准备发射的按钮,惶惑之舟号喷射出巨大的气流,滚滚白烟向四周席卷而去。“我不想再被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但更不想带着你一起面对末日。”
“你在说什么胡话!”
“惶惑之舟发射后应该会按照内建的程序去月球,里面的食物和水可以支撑三个月,之后会自动返航,到时候就算地面已经迎来了末日了,灾难也应该已经过去了。”
“……荷取。”
“对不起,霖之助……我很自私……我不想让自己的心受到折磨,所以如果你恨我,就好好地活下去吧!”
“不……我一定会改变结局的,荷取,世界很大,但我们一定还会再相会的!”霖之助望了一眼放在荷取座位上的植物图谱,一时间眼神中的恐惧和不舍都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坚定,他大吼着猛地扯断保险带,随后拉下了一旁紧急控制闸。“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们都很自私呢。”荷取流着泪望着屏幕上预设方案被取消的警报,霖之助已经终止了月球计划,改为了手动操作,为的只是那最后一丝虽然渺茫但却是唯一的希望。“那我就答应你吧,在这等着,哪也不去……”
熊熊的烈焰从主推进器喷射而出,很快就转变为了亮蓝色的等离子柱,大地在高温的灼烤下迅速焦化,巨大的力量撼动了深入地下数十米的发射架,似乎连山体都在跟着颤抖。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霖之助流着泪笑了,本以为真的可以抛弃一切,可以不惧失去任何物,任何人。没想到当那一刻真的来临时自己却畏缩了,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一样,真是可悲又可笑。
但就这一次,荷取,把所有的信念和希望都交给我吧。
就在所有人都疯狂的互相屠戮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惶惑之舟」号已经离开了发射架。
飞船并没有笔直地朝着太空飞去,而是很快就改变了方向,变成朝着世界内陆的方向疾驰。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战斗,无谓的牺牲在这一刻短暂的停止了。
“荷取,妹红,还有每一个听得到我说话的人。”
空中传来了霖之助的声音。
他紧紧地握着操纵杆,努力压低飞船的姿态,使他的广播可以尽可能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从看到这艘飞船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它是不是就是灾祸的根源,我思考了无数遍它们之间的关系,试图找到飞船发射和倒计时导致的后果之间的关联。”
“答案是,否定的。”
“这个倒计时所代表的,其实不是其他的什么,而是天择。”
在那一瞬间,霖之助感觉自仿佛回到了那个舞台上,充满自信与骄狂的他面对着一万五千位观众,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和胆怯,气定神闲的讲述着自己的观点,就如同仅仅是与家人间的闲谈。
而此时也与当初一样,每个人都安静的聆听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放下了一切争端,只为完成这场迟来三十年的演说。
“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太久,而其中的幻想造物更是数不胜数。”
“我在想,脱离了现实世界物竞天择规律的幻想世界,会不会最终因为幻想的不均衡而导致世界崩溃?”
就在荷取向他说起那场演讲的一刻,他忽然就回想起了自己曾经所做的实验和担忧的事情。
一个使用氧气循环吹起小型大陆模型,随着上面的小白鼠消耗氧气越来越多,最终导致气流过于稀疏,大陆随之崩塌。
那如果支持世界存在的是幻想,而幻想的消耗远大于产生呢?
“原因正是如此,随着幻想种的越来越多,用于支撑世界本身的幻想正在不断的缩小。”
“史前莲花的大灭绝提醒了我这点,物竞天择是残酷的,环境有可能在一瞬之间发生改变,使得大部分生物无法适应,因此产生大灭绝。”
“而倒计时卡片所代表时代,Age并不是一个对社会或者文明的形容,而是年代,或者说地质年代。也就是说,这个倒计时的末尾将是一个地质年代的分割线,这是仅属于“幻想”所支撑的世界,也就是我们世界的地质年代。”
这就是Age的含义,霖之助以自己能力所看到的真相并不是无意义的,地质年代的变更——也就是预示着将会有一场由于环境发生天翻地覆变化而产生的大灭绝。
“这次跨越,将产生对于幻想生命来说近乎残酷的幻想环境改变,大量的幻想物种将在这一过程中消失,由于无法适应新的环境而产生的「灭绝」。”
“一场大灭绝虽然可能很突然,但一定会有一些端倪。在前段时间的妖精大规模失踪事件恐怕就与它不无关系,作为自然的化身,最纯粹的幻想之力具现,幻想的回收自然也会从她们身上开始。那些失踪的妖精并不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而是被「环境」所回收了。”
“在那之后,极南雾海的水位下降,九天瀑布的决口,都是因为由于幻想的缺失而导致世界组成部分的逐渐消失。当构成世界存在的基石已经不够的时候,世界就会开始崩塌。”
霖之助的大脑以极速运转着,一切线索都被穿针引线般组织到了一起,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环境变更的预兆——
就在今天,就在九分钟后。
“但是,在这次大灭绝的三十年前,世界的造物主就已经告诉了我们做法,一个可以改变幻想世界结构,同时让所有人躲过幻想灭绝事件的方法。”
“那么为什么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倒计时,而且这个倒计时只有一部分人可以看见呢。”
“因为这是为了让这些人诱导人们以为飞船才是罪魁祸首,试图让人们摧毁飞船来彻底断绝我们的一切后路。”
当他拿起卡片时所感到那股不真实感和某种粉饰和隐瞒着某物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心理作用。而此刻他已经明白了,这是因为真的有人在隐瞒着什么,将真相逆转,让最安全的东西变成最危险的。
“他们的谎言,并不是把坏的说成好的,而是把救赎说成灾难。”
“而做出这种事的……”
“灵梦。”
“不……”
霖之助微微睁开眼睛。
“我应该叫你博麗靈夢小姐。”
“消失于上次一次大灭绝,由于不忿而又准备向这个世界还有所有人复仇的旧世界亡灵。”
“我说的没错吧。”
一时间,大地上狂风大作,伴随着烈焰般拂过的炎风,灵梦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御币。
她的身躯倒了下去,但在原来的位置却留下了一个紫发的身影,她也穿着巫女服,但却和灵梦的截然不同。
“你们又懂什么呢,永恒是不存在的,逃避死亡,将幻想的力量拒不还给世界,只会让这个世界走向崩溃罢了。”
“我知道那艘飞船的后半部有个十分脆弱的地方,只需要用灵力束轻轻一碰……对不起,并不是我的复仇,这是为了这个世界。”
“因为,这就是「物竞天择」啊!”
一声巨响传来,空中的飞船忽然发生了一次猛烈的爆炸,半个机身都消失了,无数金属零件伴随着耀眼的火光如流星般洒落开来。
“迎接你们的必然吧……这也是所有幻想种的宿命,一切的抵抗都是徒劳的。”
沉默半晌。
“你错了,靈夢。”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望着空中只剩下一个机头却依然向前飞行着的飞船。
“为什么不能同时拯救世界和幻想物种们呢。”
霖之助重重吐了口血,鲜血将控制台染成了一片腥红,被爆炸撕裂的尖锐合金从胸前穿刺而出,鲜血顺着伤口汩汩而出。但他却笑着,因为他已经看到一切的一切,看到这个世界的终极图景。整个世界仿佛一张铺开的蓝图一般展现在他的眼前,从任何一个点出发都可以看到无穷多的细节,就在他顿悟了「时代」的一刹那,大地与天空之间的万物都被解析成了普朗克层级的信息进入他的视线——而在那一刻,一切的矛盾都被统一了。
“虽然你已经做了很多,希望用你的手段来保存世界。”
“但是真正徒劳的……是你啊。”
飞船猛然加速,朝着世界的中心极速掠去。
“因为人是可以改变环境,改变世界的。”
虽然眼前已经渐渐发灰,但霖之助的头脑却变得无比明晰和轻快,好像一切杂念都消失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唯一的念头。
“当我们有能力改变世界,改变环境的时候,我们所能做的……便是……”
「物竞人择」
就在飞船抵达世界中心的一瞬间,霖之助仿佛看到了一个身影在向他点头致意,世界的意志此刻似乎也赞同他的说法。与此同时,驾驶舱里的那一罐莲花忽然膨胀开来,又在一瞬间化作七彩的流光充斥了整个世界。
那光芒名为幻想,是世界上几乎所有生命为这个世界所交的「幻想税」,支撑世界所需的幻想,通过莲花这一载体,从万千生命的意志中凝聚起来,并最终归还给了这个世界。
就在流光彻底充满世界的一刹那,整个世界忽然收缩了,化作了无限小的一点,又在那一瞬间膨胀到了原来的几十分之一的大小。山峦、湖川,森林、越来越多的剪影从无尽光芒中浮现出来。世界如同正在重编码的新系统一般飞速的生成着,整个世界都在这道创世之光中再度重生。
与原来不同的是,这个小小的新世界的结构已经彻底改变,幻想之物和世界将形同一体,曾经的难题被永恒的解决了。
第七节、原点,新纪元0年,世界尽头
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霖之助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伸手摸了摸被洞穿的胸膛,但却没有碰到什么尖锐的利器,也没有鲜血的触感,而是干燥而光滑的衣物表面。
虽然浑身依然充斥着无穷的痛楚,但似乎伤口都已经消失了。
忽然,他感到右手有些异样,伸到眼前一看,原来紧紧攥着那本植物图谱,难以想象自己濒死前用多大的力气抓着它,连书页都被捏皱了。
稍微清醒了一下头脑,霖之助坐起身来望向四周。但放眼望去除了纯白的空间之外什么都没有,看不到一丝异色或者阴影,也看不到任何光源。
“这是哪,冥界吗?”
“这是原点。”
“原点?”霖之助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原点是什么,一切开始的地方吗?
“是相对于你们所处世界来说无限小的一个点,被折叠于十一维空间中的三维碎片,当然这是因为你无法在三维以外的维度生存,所以只能让你呆在这。”声音毫无感情地描述着,“在更低维度的话你会损失维度信息从而失去智能性,在更高的维度你则有可能散架。”
霖之助沉默了一会儿,他一时半会儿有些难以接受眼见的事实,难道自己被缩小了放进一个粒子中了吗,而且那个声音又是谁。
“我被缩小了吗。”
“这个空间就在你所携带的那朵莲花所形成的原点之中。但这并不是缩小到了基本尺度,否则这样的距离任何作用力都无法正常的起作用。”半晌,脑海中又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
霖之助忽然想起了这句话,放在此时真是最贴切不过了。
没想到最后改变了世界和救了自己的都是那朵荷取放在飞船里的莲花,该说是巧合还是注定呢。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则,但这些规则往往都是殊途同归的,也就是说可以被统一。幻想就是你们所在世界的规则,但向上统一,幻想所铸造的世界也是无尽空间的一部分,所以要遵守空间的规则。那朵莲花所携带的精神力量统一了整个幻想世界的意志,因此足以撼动世界的本源,形成一个空间的原点,完成重组。”
“也就是说我们改变了世界的结构,再也不会有为了维持世界所需的幻想而产生灭绝的可能了?”
“你们世界的幻想在统一概念中代表了熵,如果幻想单纯的增加进而导致具现的智慧生命越来越多,幻想之力的应用持续的干涉着能量与物质的守恒,最终将导致成为纯负熵空间,在封闭系空间中这样的结构是无法长久存在的,任何物质或者能量都无法在一个温度超过绝对零度的封闭空间中长久的保持有序形态而不至于被无序化。因此当幻想生命过多时终将迎来大灭绝带来无序化,缓解空间的结构状态。”
霖之助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撼了,虽然和自己所预测的差不多,但没想到这背后所隐藏的确是更为壮阔和惊人的真相,远远的超出了自己想象力的极限。
“因此要改变这一注定的未来就必须改变空间的结构,首先它的规模得缩小到一个足够承受熵值波动的大小,然后它必须与外面的那个世界具有更大的连通性,使能量和物质可以在两个世界间更大规模的流通。这样即使在局部相对封闭的空间产生会导致空间不稳定的熵值波动,也可以被外面广阔的宇宙所消化,不会再出现会使空间崩溃的危机。”
所以新世界应该将是一个精致的小世界,就像是原来世界的一个缩小版的模型。
“那曾经世界里的那些人,他们还活着吗?”
声音忽然沉默了,似乎在思考某种定义,因此迟迟没有回答。
“那要看你认为怎样才算是活着。”
“怎样才算是活着?”
“有生命,会动,会说话,和过去一样,就算是活着的话,那他们就都还活着。”
“这难道不能算活着吗?”
“世界重组过程中,组成这些人身体和意志的能量和物质必然也进行了重组,把一个人彻底拆散后再组装起来,和原来还能算是同一个人吗。或者说,原来的那个人还活着吗。”
霖之助的心猛地一沉。
也就是说,从主观意识上来说那些人其实已经永远的留在了世界重组的最后一刻,新世界的人只是那些人的完美复刻版。
一切的记忆,还有那些灵魂,他们最终还是停在了永恒世界的门前,虽然再跨一步就能进入那个所有人梦想中的新世界,但却再也没有人可以做到了。
“对不起,”他忽然用手臂蒙住眼睛,哽咽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至少你拯救了这个世界,让他们能以另一种形式存留下来。”声音冷冷地说,“即使你不这么做,他们也注定会在大灭绝中消失。”
“我只是……”霖之助的心如刀割般疼痛,一切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因为他注定将是最后一个来自旧世界的人,失去了一切,最后只剩下孤独,“对不起……”
“还有什么疑问吗。”
“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他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朝着无穷高远的天空怒号,“明明让我也留在那个世界就好了!为什么!”
“因为地质年代的更迭需要有一个见证者和传承者,为新世界带去旧世界最后的记忆。而你恰好又是离原点最近的。”
“我不要做那个人!让我死!”
“那你至少得完成你最后的任务,旧世界留给新世界的东西,哪怕不是物质也可以。”声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之前就说了,新世界需要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应该交给旧世界的最后一个人去取。”
“……”霖之助闭上了眼睛,这个从无数次轮回中爬起的新世界,是该给它一个能走向永恒的名字了。
“想好了吗。距离世界完成重置还有二十秒。”
这个本应充满着美好的世界,如今却只剩下残酷与绝望,什么时候我们能回归本源,想起这本是一个完美的幻想之地呢。
回首过去,当自己出生的时候,一切都如梦似幻般不真切。在这广阔世界的小小的角落,每一个人都如同是家人一般,没有冲突,没有矛盾。
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乡一样,虽然小,但却真正的让自己感觉到温馨。
所以。
“我想好了。”
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他睁开了双眼。
终、始于结束的旅程,幻想乡历纪元3年,香霖堂
凌冽的寒风拍打着香霖堂的每一扇门窗,发出呯呯的轻响,陈旧不堪的电风扇被门缝漏进的寒气缓缓的推动,吱呀吱呀地缓缓转着。
在那张已经有三十个年头的木椅上,霖之助正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情就像凝固在了脸上,许久没有波动。
半晌,他的目光转向了房间角落里那个散发出微弱红光的炉子,也许是燃料已经不够了,他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从那传来的暖意。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
放下书,霖之助起身推开一旁的仓库,从里面提出一个罐子,然后走到炉子一旁,将注油口打开,将罐子里最后一点油缓缓的加了进去。这点油应该能烧到明天早上,至少这个晚上不会太难受。
随着红光逐渐盛起,屋子里的寒意似乎也渐渐消散了。霖之助回到椅子上,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中。
但这份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一连串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他也不得不再度放下手中的书,将视线停留大门上。
“请进,门没有锁。”
在这样的寒冬中会来拜访的人,除了魔理沙大概就只有红魔馆的女仆了吧。
“打扰了。”一个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只天蓝色雨靴跨入了门中。
“想要什么就自己挑吧,只要是没标非卖品的。”
“谢谢。”来者道了一声谢,随后在狭小的香霖堂室内寻找起来。
啪嗒,门关上了,隔绝了温暖的屋内与寒冷的冬天,也切断了两个世界短暂的相会。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来者有些失望地回到了柜台前,张口欲言。
“请问……等等,就是这个!”她指着霖之助手中的书有些激动地喊了出来,“我在红魔馆图书馆和铃奈庵都没找到的那本书!”
霖之助推了推眼镜,缓缓摇了摇头。
“抱歉,这本书……”
“啊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向霖之助鞠了一躬。
“我是河城荷取,现任妖怪之山科学院总工程师。”
“……”霖之助慢慢抬起头,望向脸色略微有些发红的荷取,“那些老头子现在都变成你的下属了吗。”
“那些老头子现在……诶?什么老头子?那些可是德高望重的科学前辈啊!”荷取有些惊慌失措,就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虽然我现在的确已经成为了总工程师,但也没说就可以这样污蔑他们的功绩呢!”
但很快,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霖之助。
“为,为什么你会知道科学院有那些人?这不可能啊……他们都从来不对外公开的!”
霖之助淡淡地笑了笑,随后将书合上放在了桌上。
“我改变主意了。”
“愿意卖给我了吗!”荷取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忍不住追问道。
“不卖。”
“啊……”
望着她充满失望的表情,霖之助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书递到了她面前。
荷取看了看书,又看了看霖之助,似乎有些不解。
“不是说不卖……”
“不卖,送你。”
“可是,为什么?”荷取先是一愣,然后又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身为工程师追根求底的性格一不小心就显露了出来。
“不为什么,这本书我本来也是送给别人的。”
“那那个人呢?”
“她,”霖之助将书放在荷取的手上,转身往里屋走去,“不知道去哪了。”
望着霖之助的背影,荷取不由得想到,到底怎样沧桑的人生才会带来这样的性格,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却好像已经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一样,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那!”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实在是失礼之极,“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在书的扉页上。”
荷取连忙翻开书页,只见第一页上赫然写着森近霖之助几个字,再下面还有被涂掉的一个名字,大概是前一个主人留下的。
“谢谢!霖之助先生!”
霖之助的脚步滞了一下,这一声道谢仿佛让他跨越沧海桑田的时光长河回到了三十七年前的那个下午,一个同样容貌的少女在接过同一本书之后用同样的声音对他说道:
“谢谢,学长!”
“好好努力吧,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像这些花一样灿烂。”
“嗯!我一定会的!”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向前迈出了步伐,虽然一切如旧,但那一池灿烂的莲花已经不在了。
“不用谢。”
屋外依然寒风凛冽。
不知道多久后的一个下午,在帮魔理沙解决了地灵殿异变之后,荷取来到妖怪之山山顶的风神之湖,准备稍微休息一下。
半躺在舒适的躺椅上,吹着和煦的微风,望着湖面绽开着的莲花,她忽然想起曾经让自己寻找许久的那本植物图谱,于是让助手帮自己拿来想要翻阅几页。结果看着看着却忽然发现书里有个折角,翻开一看居然正好是莲花的章节,不由得有些惊讶,这还真是太巧了。
更让她意外的是,这一页上几乎写满了各种注释,而且似乎是自己的字迹,但自己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记忆。
“我写过这样的东西吗?”她端起一旁助手送来的下午茶,一边想着一边往下看,“咦,这是霖之助先生写的吧?”
在章节的最后,有一行字迹截然不同的小字,虽然和封面的字迹完全不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就是霖之助留下来的,而且看颜色似乎已经写了有点年头了。
“世界很大,我们又相会了。”
在那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般,荷取端着茶杯的手一松,精致的瓷器从指尖滑落,茶水撒了一地。
不知为何,看着这段话,她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虽然不知道那痛彻心扉的悲伤是从何而来,但泪水却止不住的从脸颊淌下。一旁的助手赶紧上来询问,同时想拿走她手里的书,但她却攥的死死的不肯松手,就像抓着什么生命般重要的东西。
“荷取大人,您为什么要哭呀!”
荷取摇了摇头,目光向前望去,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除了刀割般的心痛之外剩下的只有无尽空虚,只能任泪水横流。
“那些莲花很美,不是吗。”
但助手却一头雾水的望着宛如平镜般的湖面,百思不得其解。
“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呀?”
毕竟,幻想乡里从来没有过莲花这种东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