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卢少渊，枉你平日谦谦有礼，以君子自居，没想到……居然也如此无耻！”
崔明月贝齿紧咬，柳眉倒竖，眼带杀气。亲自走过来，观察外面的比试。
见卢少渊智珠在握，自信满满的神态，崔明月恨不得冲出去，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阿奴察觉到崔明月的反常，心中隐隐不安，担忧的问：
“娘子，您怎么啦，可是身体不舒服？”
崔明月连连摆手，掩饰心中的尴尬：
“没事，没事……”
卢少渊先前叫出崔明月的闺名，还可以推脱是无心之失。
但现在以“明月”为题，比试诗词歌赋，那就是成心耍诈了……
因为卢少渊自负才名，上次来崔家就在崔明月面前炫耀，以“明月”为题，写了一首颇为不俗的诗。
卢少渊在“数”的比试上输了，惊觉他小看了李卓。收起轻视之心，特意选了这个题目。
崔明月不乏恶意的猜测，卢少渊为了十拿九稳，大概会拿出他以前做的那首诗，把李卓给比下去。
这种不公平的比试，有失君子风范。
卢少渊要是赢了，指不定怎么吹嘘他自己。彰显他的厉害，以及山东人的不知天高地厚。
但这么一来，那首只有崔明月见过的诗词，也会流传出去。
“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是我的闺名，也会随着这场比试，传得天下皆知？”
崔明月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气愤难平，连带着遮面的白纱都有些抖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阿奴，你一会过去要听仔细了，他们二人比试了什么。特别是诗词歌赋，一定要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
李卓听了卢少渊的题目，几乎要笑出声来，心道：
“卢少渊是真傻还是假傻，刚才就得罪崔明月了，现在还不知收敛，是破罐子破摔了吗？”
李卓不熟悉崔明月，但感觉她的年纪气质，应该是个性子倔强，自己有主意的人。
卢少渊这样做，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
至于以“明月”为题斗诗，李卓更是丝毫不惧。脑海中带有明月的诗词，一抓一大把，分分钟吊打卢少渊。
卢少渊不知不觉的得罪崔明月，李卓都有些替他悲哀，问道：
“你可得想好了，当真就选这个题目？”
卢少渊的潜意识里，已经把李卓当成真正的对手。
为了不输，只好在题目上动手脚，准备以旧作赢得这场比试。
“我还就不信了，你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无名之辈，诗词歌赋和书法，还能强得过我？”
卢少渊心中思忖，自信满满的说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卢某人出身范阳卢氏，一言一行绝不敢有违圣人教训，让家族蒙羞。”
“诗词歌赋陶冶情怀，不是咬着笔头苦思冥想，就能写得出来。不如以一炷香为限，李郎君觉得如何？”
卢少渊倒是不傻，先说一堆家族荣誉，圣人教训之类。好像他多么高大上，多么正义似的。
李卓没有异议，笑道：
“卢郎君刚才说，你算崔府的半个主人，我客随主便就行……”
卢少渊恢复自信，言行举止间风度翩翩，满面笑容的说道：
“既是如此，那就开始吧。”
他身后那两个闷不吭声的书童，得到指令立刻行动起来。
卢少渊可能经常跟人比试诗词歌赋，这两个书童的动作，可以用训练有素来形容。
他们在偏厅寻了两张桌子，摆上笔墨纸砚，然后铺纸磨墨，一气呵成。
给李卓准备的笔墨纸砚，都跟卢少渊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如此看来，这些世家大族，的确底蕴深厚。
“开始吧……”卢少渊走到一张桌子前面，拿起毛笔就开始奋笔疾书，不曾停歇。
卢少渊以明月为题，估计是语带双关，和崔明月脱不了关系。
但抛开这点来说，明月在天，可写的太多了，没必要去触崔明月霉头。
更重要的是，一定要赢！
李卓也不客气，直接写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就不信写千古名篇，还赢不了卢少渊……
“好了，念出来吧。”
李卓还在奋笔疾书，卢少渊已经猛然把笔一扔，满意的打量作品，极为豪气的吩咐道。
“《春山夜月》
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
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
好！
但是没听过！
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听着书童抑扬顿挫的念出来，李卓心中哂笑，也猛然扔掉笔，示意刚才给他拉纸的书童，大声念出来。
“《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李卓抄的这首诗，可以排进大唐前三。
不管是诗词、意境，还是气势、内涵，都不是卢少渊那首诗可比。
卢少渊听着《春江花月夜》，呆愣的看着李卓，脑子都有些短路。
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家伙，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难道所谓的隐逸高人，真的存在？
他们教出来的学生，学识远远超出世家子弟？
李卓胜券在握，笑意盈盈的问：
“卢郎君，你觉得我这首诗如何？”
卢少渊不愿承认不如李卓，但面对《春江花月夜》的碾压，他也无法开口否认。
这两首诗要是把字分开来，程咬金每一个都认识。
但要是连起来说什么意境，那就太难为他了，听完也是一脸茫然。
不过，程咬金在东阿当了十几年的混世魔王，察言观色的能力非同寻常。
他见李卓含笑不语，就知道已经分出高下了。得意洋洋的看着卢少渊，问道：
“高远说他冠绝天下，那就是冠绝天下。你们这些世家子弟，只能说，也就这样了……”
卢少渊出身名门，不管他的名声有几分是真才实学，有几分是家族衬托，但眼界的确一流，无法昧着良心否认。
李卓好久没认真写字了，也颇为满意刚才的书法，问卢少渊道：
“卢郎君，我的书法如何？”
李卓的书法别具一格，透露着一种美感。
卢少渊从未见过，却不能否认。沉吟片刻，失魂落魄的说：
“不管是诗词还是书法，都是李郎君更胜一筹，卢少渊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