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循循善诱，问道：
“先帝在位的时候，儿子都很出色，大隋倒是有几个实权王爷。”
“但当今皇帝刚刚登基，汉王杨谅就起兵造反。你觉得，他还会信任他的那些兄弟吗？”
“换句话说，有了杨勇和杨谅的前车之鉴，大隋的王爷还敢大包大揽，给朝廷推荐人才吗？”
程咬金作为土生土长的大隋人，想象不出皇帝微服私访的戏码。
见李卓否定了阿摩是王爷的猜测，狐疑的说道：
“他有军方的门路，却不是大隋王爷，难道是某位大将……”
“难道他是楚国公杨玄感……”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今皇帝不喜欢在前朝就得宠的杨玄感，让他做个富贵闲人，倒也合情合理。
“哈哈，程大哥聪明过人，但你怎么不往上想呢……”
李卓后世来者的优点，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反问程咬金：
“程大哥要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应该对当今朝廷有所了解。”
“你可知道当今皇帝几岁，又有几个王爷，都是什么年纪？”
这些东西，在这时候算不上什么机密。
但没事，谁也不会去传播，去过问……
程咬金这二十年一直在东阿，虽不算偏僻，但也远离洛阳中心，并不知道这些。
李卓见程咬金面露茫然，接着说道：
“大隋当今皇帝人到中年，四十岁左右。”
“他是先帝的第二子，在皇位继承上只是第二位。”
“也就是说，他既然登基为帝，他哥哥当个富贵王爷的可能，其实不存在……”
李卓说的这些，普通人可能不懂。
但程咬金好歹读过史书，祖上曾经做过官……
这种事情历史上屡见不鲜，程咬金也知道其中的缘故，挠头说道：
“你说的这个，哥哥明白……”
知道就好，得亏你只是不善诗词，而不是不通文墨。
李卓点点头，慢慢解析道：
“在传闻中，先帝有些惧内，子嗣也多是独孤皇后所出。”
“除了当今皇帝，另外还有两个王爷。”
“不过，他们早就没有资格待在洛阳，说什么富贵闲人的话了……”
“当今大隋，你觉得谁有资格自称富贵闲人？”
李卓不但知道当今皇帝的大概年纪，还知道先帝的宫闱秘闻……
程咬金居然没有怀疑的意思，反而小心的打量四周，贼兮兮的笑道：
“先帝是开国之君，居然惧内，哈哈……”
“呃，你的意思岂不是说，楼上那位是……”
李卓见程咬金反应过来，肯定的说道：
“不错……”
“当今那位立志要做千古一帝的皇帝，八九成就是楼上的那个阿摩……”
程咬金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瞬息万变：
“这样啊……”
在洛阳城瞎逛，居然碰上了大隋皇帝……
皇帝对他们青眼有加，却被他们拒绝了……
程咬金想想，都觉得今天太刺激了。忽然想到某事，凝重的问道：
“那……”
“你既然知道他是皇帝，你还拒绝他的招揽？”
“而且关于运河，当真是你说的那样吗？”
程咬金想起李卓当时的回答，都有些后怕。
“我说的没错啊，都是实情……当然，后面也说了些他喜欢听的话。”
李卓耸耸肩，一脸轻松的说：
“开运河要是成功了，自然是名传千古，流芳百世。东西南北调遣军队粮食，完全可以做到。”
“但要是失败了，自然要遗臭万年，永不翻身……”
“动辄上百万人修河，还要东征西讨，不说军队的钱粮开支。就是辎重运输，又得动用多少民夫？”
“大隋立国至今尚短，灭陈更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在应该休养生息，积蓄国力的时候，他却动用这么多民力，大隋还有多少人能安心耕种呢？”
“所以说，现在的大隋看着风光得紧。但好似烈火烹油，能燃烧到几时还是未知呢……”
“强秦一统六国，那是何等的风光，不也是二世而亡吗？”
程咬金听得直咋舌，慢慢消化李卓的意思，后面也变了脸色，紧张的问：
“高远，你之所以拒绝，就是说大隋也会……”
李卓点点头，给程咬金解释道：
“现在还说不准……”
“但大隋太过招摇，就像大船行于大海，过于爆冲不是好事。”
“也许遇到什么风浪，很快就会破了呢……”
“一艘破船，你会搭上身家性命，登上去吗？”
程咬金恍然大悟，连连摇头：
“一艘破船，老程自然是不会登的，搭上身家性命不值得。”
“再说了，家里老娘还等着我给她养老呢……”
开国皇帝杨坚励精图治，国库丰盈。
现在的大业皇帝杨广，也是聪明绝顶，治国理政颇有手腕。
这样的大隋，怎么可能二世而亡？
现在说大隋要二世而亡，绝对算得上是危言耸听。
但说这话的人是李卓，那就另当别论了……
程咬金读过史书，知道强秦横扫六合到二世而亡，也不过是十几年。
当今大隋虽然厉害，但比之强秦如何？
更别说大隋之前的南北朝，每个朝代也就那么几十年。
大隋虽然一统天下，但南北分界还是存在。
南方的世家大族，仍旧没有彻底归心。
当今皇帝挖掘运河，意图沟通南北，或许也是原因之一。
但谁又知道，当今皇帝这样折腾，又给了那些野心勃勃之辈，前朝遗老多少机会？
程咬金明白了李卓的意思，嘿嘿傻乐道：
“这点利害关系，我还是分得清的……”
李卓要把程咬金和他绑在一起，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给程咬金洗脑式的解说道：
“程大哥果然机敏过人……”
“人生在世，就是不断的审时度势，不断的做出选择。”
“就好比诸葛亮高卧隆中，不是他不想投靠其他人，建立一番功名，而是他还不确定，究竟谁能够成事……”
程咬金小心翼翼的拉着李卓，生怕他跑了，狡黠的笑道：
“高远，你告诉哥哥，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怎么这么厉害，想得这么远。”
“我要是不知道你的来历，都会以为你是某位隐逸高人的徒弟了……”
“现在看来，能教你的人，估计是位狐狸成精的大仙……”
程咬金拍着李卓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可不轻，疼得李卓直咧嘴。
但程咬金浑然不觉，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这个年代的狐狸精，可不是骂人的话。
而是夸赞一个人老谋深算，目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