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棋局赌注

　　白玥在九重天上着实是过得闲散无聊。
　　原以为这个给帝君当侍婢的活是很劳心劳神的，哪知南辰样样做得好，根本无需她操心什么。
　　且她虽然被冠了个侍婢的名号，但实质还是过着帝姬日子。
　　只不过有时遭南辰打趣几句。
　　她上上次同南辰提要回一趟千羽殿，然她理由还未道出南辰便出声。
　　“许了。”
　　上次她又和南辰委婉说道可否安排些活给她做，否则她这日子实在是百无聊赖。然后南辰便甚是满意她的可嘉精神，找了些端茶倒水递纸磨墨的轻松事给她做。
　　每次他提笔写字时她便在一旁倒倒茶水，磨磨砚台。只是每次都奇怪得很，南辰总是能准确抓到她被睡意席卷的点。每每她还没开口南辰便让她先行休息。
　　白玥很是讶异，她竟不知道做帝君的侍婢竟是个如此乐得自在的活。
　　但，有一个问题。
　　“帝君，您手上的伤好得如何了？”
　　南辰拂上袖子，那条长长的青紫色伤痕竟半分未消，“明显未好。”
　　白玥觉着甚是奇怪，以南辰的灵力修为这点小痛小伤会有这么大的问题？不至于一个月了还不见好吧。
　　可南辰说没好便是没好，她又能有啥法。南辰还同她说，这撞伤最急不得，要慢生养着才能好全。
　　只是吧，南辰手上这伤既如此严重却没有劳烦白玥为他做什麻烦事，一直以来都是自力更生，精神十分可畏。如此一来还要她做这侍婢有何用……她也着实是不解。
　　转念一想，或是南辰他一人承受这高处不胜寒的孤寂久达万年，好不容易逮着个人兴许可以与他作作陪什么的，他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一番。
　　唉，白玥长叹一声。看在南辰还年浅的份上，她就勉强陪陪他。
　　是夜。
　　南辰着了件白色薄衣照旧搬了张长椅到那泽桑花海中等清风送凉，白玥亦在。
　　他捧了本修身养性之书选了个月光正好之处读阅。白玥则在一旁执了把蒲扇替他驱些小虫小蚊。原是这九重天上也是有蚊虫一说，她算是又开了眼界。
　　今日南辰倒是被那书深深吸引，无暇顾及白玥是否困顿。直到她手中的蒲扇一个没拿稳“啪”的一声往他手上狠狠一拍，白玥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目光正与他对上。
　　她下意识摸摸嘴角是否有流出物，眨巴眨巴眼甚是可人。
　　“困了？”南辰略略放下书籍。
　　白玥揉揉两鬓，故作客气：“没，没困。帝君可困了？”
　　南辰不做回答，移回视线继续看他的好书。她手中的蒲扇再次缓缓扇动，时不时瞥一眼书中的内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书她早就看过了且还甚是喜爱。要是早个千百年遇上南辰，她绝对可将书中内容一一背出顺道在他面前炫耀一番。
　　夜愈发深，月光稀微。她瞧南辰就着月光看书实属不易便施了个法聚了一大群萤火虫过来在他头顶盘旋。
　　“这是作甚？”南辰明知故问。
　　“便于看书啊。”
　　白玥较为钟意萤火虫，因为她学会的第一个法术便是唤聚萤火虫。这小虫随时供她传唤且又无杀伤力，她自是较为喜欢。
　　南辰悠悠翻过一页，语气十分淡然，“你不知道帝君都有一双仙眼么。”
　　白玥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口无遮拦：“可帝君您的仙眼似乎不是很好用。”
　　南辰手上一顿，目光转向她。白玥盯着他的眸子看了好一会，暗想着这真是难得的柔情啊，即便是和了月光才显得如此温柔也是十分难得。
　　难得难得。白玥很是感叹。
　　又过了会，白玥随着南辰一同深深陷入了书中，手中蒲扇扇得一顿一顿。
　　良久，头顶萤火虫渐渐聚多，白色泽桑花中显出一片清幽之光。
　　白玥看到后半部分忍不住将内容道出，南辰侧首看她一眼。唔，这清冷的眸子……方才定是她睡糊涂了才会觉着他的目光温柔。
　　越到后面白玥越发道出得多，然后南辰“啪”的一声合上书本，身躯静止半响。
　　白玥心道不妙，水灵的眼睛顿时四下转转忽地开口：“不若我们来下棋如何？”说罢她蹲行着凑近南辰几分，她身上的烟蓝衣裙与他的白裳十分相衬。
　　南辰悠悠然靠在长椅上，抬手一拂便有一桌棋局骤然出现在眼前。
　　他白她黑。对于白玥的提议，他默许。
　　“帝君可是要先行？”白玥眼中带笑，对弈这回事她可是精通。从她出生至今还未败在谁手下过，信心确实被越捧越高。
　　南辰提眸望她一眼，眸中意味她认为不可道尽，“你先。”
　　唔，她顾及他帝君身份，本想让他先行再顺道不时给他让让子，既他不领情那她便杀他个措手不及，正好挫挫他的锐气。
　　白玥得意的神色全然藏不住，手下的棋子越走越顺。局中她起码提过三次需不需她让让子之类的话，南辰都以眼眉轻挑为答，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其实白玥以为，纵皮相生得好灵力修得高但这下棋不一定精通，想来南辰必是将一门心思钻研仙术去了，即便他输了她也绝不会嘲弄他。正所谓人无完人，仙亦是如此罢。
　　最后一子，白玥见南辰举棋不定甚是犹豫顿时计上心头，开口：“帝君且慢。”
　　南辰方欲下的子骤然停住，提眸看她。
　　“这单下无赌我认为甚是无趣，帝君怎么看？”
　　南辰意味深长一笑，“有理。”
　　白玥顺水推舟：“那不如我们下些赌注，也好添几分趣味。”
　　“甚好。”
　　南辰爽快便答应倒是让白玥意外。
　　这棋局摆明了白子必输无疑，她啧啧嘴，看来南辰真不懂棋艺，这次倒是她欺负他了。
　　不过想归想，筹码还是要谈的，她道：“若我赢了，帝君便要给我一个诺。”
　　“哦？不妨说来听听。”看样子南辰很有兴趣。
　　白玥眼黑一转，“眼下自是没想好。待我哪日想好了便同你说。”
　　南辰浅笑，“甚好。”
　　呀，今日帝君心情格外不错，这条件谈得如此顺畅。白玥很是满意点点头。
　　南辰反问：“若是我赢了，你可以许我什么？”
　　这倒把她问倒了。南辰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忽地灵光一闪，白玥真真开口：“若是帝君赢了，那我便许你百年。同你一齐居于这皓轩殿。如何？”
　　南辰左手扶额，魅惑万分，启唇：“哦？当真？”
　　白玥拍拍胸口，自我感觉极好，“那还有假。”
　　“不悔？”他再问。
　　“不悔。”她确定。
　　她忖度着左右南辰也胜不了，她那句话等于空纸一张。不过她拿到南辰一个承诺那便不一样了。内心正处于狂喜阶段，忽听得一声白子落局的脆响，方看向棋局……
　　顿时来了个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这，这，这……”白玥顿时傻眼。她的黑子因他最后一个白子落局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原是这最后一子才是白棋布局的点睛之笔。
　　“我赢了。”南辰姿态极为潇洒，口吻极其轻挑，眼中含笑看她。
　　于是乎百年时光，一子定下。
　　佛语有云，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又皆不可概谈命论。
　　佛语还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翌日，白玥起了个大早。其实她昨晚可说是一夜未眠。
　　她宝贵的百年时光便要在皓轩殿中做侍婢度过，她真真是给自己找上了麻烦。不过昨夜南辰离开泽桑花海时特意拍拍她的肩，同她说他许她两个诺。
　　然后她立马开口索要第一个，“帝君且当作没听见我方才所言如何？”
　　南辰起身扫了扫衣袍上的花瓣，眼中笑意依旧，思索状做了半响，“这个不行。”
　　她先前在给来莺的信中写上了归期未知四字，眼下倒真是应验了。
　　木已成舟，她这人就是特能恪守信用。适才又去了趟南辰书房扯了张宣纸，磨墨提笔。
　　书信当中丝毫未提她为何还要在天宫待上百年的原由，只注明她有帝君庇护甚为安好，百年之期一过立马便回，勿念。
　　“‘庇护’这词我认为用得甚好。”
　　身后忽而传来声响，白玥一侧身再抬头……南辰正在她身后站着，欣赏她笔下妙语。
　　“原是帝君走路都没声响么？”她的话中饱含不满。倒不是因为她那百年时光，只是她输了棋局极没脸面。
　　想想她万年光阴都只赢不输，在棋艺方面的造诣她自行认为那是相当高，眼下却轻而易举败在南辰手上，而且她还暗自嘲笑过他……这真真是丢脸。
　　不过，她时刻提醒自己既长南辰几千岁便要有长者的样子，虽输得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有忍忍忍。
　　南辰自动忽略她的问话，直说重点：“这封书信托回去指不定云夜白以为我把你怎么了，需得改改。”
　　白玥惊得直直在落款处歪了一笔，“你如何知道云夜白的？我有口误提起过么？”
　　南辰又是若有所思，半响开口：“他在仙云居只字未提与我相识这回事？”
　　白玥哑了音，摇摇头。原是他同云夜白认识。
　　仙云居云夜白最厌热闹张扬，这才嘱咐了白玥来了天宫不可随意提起他，原来南辰早就知道她口中的仙云居主人是何方神圣。
　　“你同他认识可久？”
　　白玥一番压惊后问。
　　南辰拂了拂袖，“不久。”
　　“不过万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