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周濯本想给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弄一桌好吃的好生招待，无奈厨子前几天吃了自己新创的豹头白饼，搞得上吐下泻，趴在床上动不了了。
　　于是，他自己围了条绿花围腰，锅碗瓢盆排好队形，洪山堂主亲自下厨，够给面子了。
　　为了避免在路上遇到那些人，顾小施绕道跑了回来。
　　一进门便看到大院的男男女女都趴在厨房窗外，顾小施又是一怒，堂主才出去几天，这些人就要翻天了？
　　“你们在干嘛!”顾小施咆哮道。
　　“小施，你回来了，怎么样？”周濯的声音进了顾小施的耳里。
　　顾小施四处张望，没见到想见的人，这些无礼的家伙，弄得他都出现幻听了！
　　“顾小施，人呢？”
　　顾小施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花裙子，花裙子……
　　他眼花缭乱了，大片大片的翠花花在眼前飘啊飘啊。顾小施好像吸到了花粉，用劲全身的力气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这下清醒了，顾小施揉揉眼睛，这伍大厨的恶趣味什么时候发功给堂主了。
　　不过，各人有各样，这大花裙穿在伍大厨和堂主的身上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啊啊！
　　“人呢？”周濯用铁勺对着顾小施的脑门轻轻一敲，宠溺的神色让在场的一干无事献殷勤人等，羡慕了又嫉妒来来回回好几番，完了绝望地回去该扫地的打水去，该打劫的发米去。
　　周濯可是把顾小施当亲儿子养了，不，亲儿子都没那么亲。
　　亲儿子能要啥给啥？亲爹还不答应呢！但周濯对顾小施是捧在掌心里了的，顾小施要闹，闹去，残局周濯收拾。
　　亲儿子能这么听话？顾小施顽劣是顽劣，但对周濯的话，他从来不会违抗。偶尔有些小小的抗议，最后也会屈服的。
　　在周濯眼里顾小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周濯还没这么个家业时就遇到了顾小施。
　　那个时候，周濯自己都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就这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风女人，一阵风一样地刮来什么也没带走，倒乱七八糟地留了一堆不明物体在周濯身边，包括饿得不成人样的顾小施。
　　顾小施从来叫周濯为爹或干爹，周濯自然也觉得无所谓，外人自个儿心里也明白顾小施的后台是谁。所以，大家对于他的恃宠若娇也只能在后头指点了。
　　周濯等来了顾小施，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顾小施擦了一头汗，“堂主，他们实在是太无礼了。您看要不要……”
　　顾小施想起刚才自己用了无数个糖衣炮弹轮番轰炸，也无动于衷的几个人，他就一脑子的浆糊。无奈之下，还是回来求救了。只要堂主在，五花大绑也得把人给搞来。
　　周濯大勺一挥，正好给了顾小施一大嘴巴，糊了一嘴的猪油，锃亮锃亮的。
　　周濯，“……”
　　顾小施咧嘴笑了笑，用袖子抹掉油水。无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门外来报，“堂主，有人来拆台子了！”
　　周濯眼睛一亮，来的正是时候。
　　“顾小施听命!”
　　“是。”顾小施挺起小身板象模象样地立正站好。
　　“掌勺大任就交与你了，做好准备，吃香喝辣。”周濯将手中大铁勺塞到顾小施怀里。
　　顾小施一脸苦相，“堂主，人是我带来的……”
　　周濯摸了摸顾小施软软的头发，和善地一笑。
　　这一笑，顾小施立马提着大勺颠颠地跑进了厨房。
　　洪山堂大门上响当当的挂了个大牌匾，棕色印底衬着金色豪笔字，豪气十足。
　　可现在，这块傲气牌匾正灰溜溜地在某只臭脚下苦苦挣扎呢。
　　云豹扫掉一脸的灰，“就是这家？我看这门面也不怎么样，那小家伙果然是个骗子！”
　　其他人冷眼看着，这种丢脸面的事自然是由身为土匪的汉子去完成了。
　　江临北连咳了几声，“这是放了多少年了？”
　　翼零冷不丁地道，“没你老。”
　　“……”
　　您可比我老多了！就你显年轻，就你最没脸！江临北嘀咕着，用眼神杀死翼零。
　　翼零忽感背后一阵凉风，收了收背，清爽！
　　气得江临北牙痒痒，想要一口咬死着皮小子。
　　落语一边兴致勃勃地围观他们两个斗气，眼睛发着奇异的光彩。一边又对刚才的拿碗大汤面很是满足久久回味无穷，这么多天了，总算吃上一顿好的，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不过……
　　眼前踩着紫色光环，面带桃花，信步走来的大美男，甚是养眼横扫一肚子的怨气。想她冤鬼之身既然也能有此福报，美男来个不停，也是不够不够的了。
　　江越川脸色暗沉，突地挡在了落语身前，他低声道，“小心点。”
　　落语在心里呐喊，我的桃花！
　　周濯想不到来了这么多人，心情大好。人多力量大，只是饭量肯定不小，要养活这帮人还得努力努力。
　　周濯直直地向落语走来，他觉得这些人里就这么个女人，应该是特别的。
　　他走过云豹身边时，云豹冷哼了一声。
　　周濯有礼有节地拱了拱手，“姑娘，可否能请你的同伴们进寒舍一坐。”
　　这么给面子？落语当下爽气的答应下来。
　　云豹一脸的黑气，谁允许的？！
　　洪山堂外边看着简陋，落语之前还觉得应该是这位堂主不显富，财不外漏。
　　没想到，里面如此的寒酸，还真是寒……舍……。
　　下手忙里忙外倒是不少的人，小小的庭院显得拥挤像个市场一般。
　　一颗颤巍巍的小树苗在各种步伐之下一摇三摇，却顽强地支持住了弱小的身躯，在汗味脚臭拥挤的潮水中挺住了。
　　众人捏了一把汗，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在巷尾街角处目光如炬凄凄惨惨的良家老板，看来老板的这单生意是没戏了。
　　顾小施手艺不错，满满一桌好吃的，周濯甚是满意，多亏收了个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斗得过大汉甩得下票子的好儿子。
　　落语却巴巴地望着一桌菜无神，再能吃也吃不下第二顿了。而且令人悲伤的是这桌子的菜显然要好得多。
　　周濯本也不在乎这些礼节，直言不讳，像对方说明了一切请求，并且提出若是能助他一力，便亲自护送他们。
　　云豹等人也是毫不含糊的答应下了，同是落难之人，既然知道了对方不是敌人那有何不可？
　　双方结成同盟就有了共同的意识，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落语在吃了那顿只得看不得下口的悲催大餐以后，她对顾小施的使用越来越无法无天。
　　每天早上顾小施眼睛才睁开就往厨房跑，一天五六次，一次一个样。看得周濯都有些不忍心了，半夜的时候，顾小施悄悄敲响周濯的门，左右张望只怕遇到了那个大霉头。
　　“堂主，呜呜……”顾小施扑进周濯怀里，委屈顿时溢满了胸腔，酸了鼻头，红了眼眶。
　　“他们太过分了……唔……”顾小施找到救星似的抓住周濯的衣襟。
　　周濯也心疼啊，这么十六岁的朝阳就这样每天没见到太阳就睁眼了，造孽啊！
　　他抚摸着顾小施的背安慰，“小施，咱们要有耐心有恒心，再过两天天气好了我们就出发，到时候全靠这些人了。”
　　“快把伍大厨叫回来吧！”
　　周濯摇摇头，对外他必须树立威严有莫有样的打家劫舍，对内大家都是相处了几十年的伙伴虽各有分工，却如同家人般自由。
　　为周濯打杂的大都是那些自愿帮忙的人。伍大厨便是一个，这回有个借口他娘的早就逍遥法外去了。
　　要找他，只有去鸳鸯楼的厨房找了，但是画面能不能看那就另当别论了。
　　落语刚想去外面解放一下胃部的压力，实在是吃太多了，这几天堂主好吃好喝招待甚好甚好！
　　她喜滋滋的减轻了一肚子的怨气，眼皮底下溜过一小黑影，跟上！
　　于是，落语便又观到了这么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落语漫步悠哉悠哉地走回房间，眼看着门框就在眼前了，不想隔壁的倒影吸引了她。
　　隔着窗户，江越川脱得洒脱，烛光下，他的大腿后背，以及脸部，所有肌肤上都浮现出清晰的蓝色脉络，就如同那时在黑洞里的荧光。
　　无数光脉如同庞大的交络地网，银河星系，由着血脉的渠道缓缓流动，然后不断聚集到眉心处。
　　那个奇亮的聚光点如同一个强而有力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全身流动的蓝色液体便涨渤一次，仿佛要扼住他的整个身躯。
　　在隐隐明灭的光芒中，江越川的面容如沉迷醉梦中的仙人，低迷的眼神，英俊得令人窒息的香味。
　　落语睁着眼，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看到了奇迹般的世界。呼吸因为紧张而混浊急促，她看着离自己一尺之远的躯体，说不出话来。
　　两天后，周濯带着带队干将出发了。这次他可是信心满满了，临走前姜婆婆给他们算了一卦，天漏凶相，大吉。
　　周濯向来无法理解姜婆婆的卦象，吉凶祸福往往因人而异，姜婆婆算的是所有人的运势，却不知到底谁该遇凶谁该遇吉。
　　顾小施吵着要去，周濯天没亮就把所有人叫醒了，除了顾小施。这小孩估计要睡到正午才醒，到时候他想追都追不上了。
　　“喂……堂主……等等我……”顾小施来你滚带爬地呼唤，想扔下我？门都没有！
　　云豹打了个响哨，对周濯道，“哟黑，你家的小财主怎么找上来的？”
　　周濯拍拍马屁股，对云豹一笑，“你们先走。”
　　“不行啊！我们哪认得路，不如大家就地歇会儿吧！”云豹找了个好地，打着横就躺下了。
　　周濯向顾小施跑去，一脑袋的想抽人，小孩，真是到哪里都不省心。
　　周濯扯着顾小施的脖子把他甩上马背，顺势用马鞭轻抽了几下小孩的屁股。顾小施呜呜俩声就没音了，周濯纳闷，我没用多大的力气呀？老子根本没有劲！就想吓唬吓唬他，给我装吧你。
　　周濯一只手翻过顾小施身体，小小的呼噜声传来，原来是睡着了。也难怪，平时睡到自然醒的小孩，这回是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