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6-12章 方兴 ? 故人(上)


小说:大周中兴   作者:姬为毅   类别:上古先秦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推荐阅读: 永恒剑主 | 星光灿烂 | 巨星夫妻 | 弑天刃 | 九重神格 | 超警美利坚 | 步步惊唐 | 绝世天君 | 都市幻界 | 异度
笔趣阁 //www.boquge.com/book/120872/ 为您提供大周中兴全文阅读!注册本站用户,获取免费书架,追书更方便!
  从齐侯接风宴回到官驿的时候,已然是三更时分。
  方兴给王子友捧上一爵热水,里面放了几片生姜,权作醒酒之用。
  “有劳方大夫,”王子友一口饮尽,略有好转,“伯阳何在?你唤他来便是,何必亲自为孤炮制姜汤?”
  方兴微微笑道:“伯阳小友尚未归来。”
  “他去了何处?”
  “小友自来了临淄城,便一闪不见人影也。”
  王子友摇头道:“他虽才高,终究还是孩童心性,玩心难改。临淄城又是个热闹所在,确是有许多有趣的去处。只是深夜未归,切莫出什么危险才是。”
  “不妨,”方兴劝慰道,“有洛乙丑陪伴在左近,料也无妨。早听闻临淄有一著名酒肆,内设论政之台,多有名士于彼高谈阔论,或许伯阳便是去了那里。”
  王子友听罢,皱眉不喜:“酒肆?自圣贤周公起,大周不是令行禁酒么,如何齐国竟在都城开起了酤酒之肆?”说到这,显然又想起今日齐侯国宴中的不快,“你看那齐侯无忌和国伯、高仲君臣,皆是嗜酒过度之人,君不似君,臣不似臣……”
  方兴闻言怅然。今日齐侯君臣宴会上的一幕幕,对大周使团的冲击实在太大。在王畿之内,哪怕是天子举行大型饮酒礼,也都是用薄酒淡饮,贵在敬天、敬贤、敬民,酒液的滋味最多只比清水浓冽半分,浅尝辄止。
  而齐国不然,齐侯无忌招待所用的酒食,皆是浓酒大肉,演出所用的乐舞也都是庸风俗曲,舞者多用年轻女性,衣着暴露,举止轻浮。宴未半酣,王子友不胜酒力,齐侯君臣更是肆无忌惮,和着乐曲,也手舞足蹈,与舞女们扭动起来。方兴又忍耐了半个时辰,这才以夜深乏累为由,搀着王子友告辞。至于齐国君臣们,在宾客离席后更是欢腾,方兴就不得而知了。
  “不成体统,齐国上下,未免太过不成体统也!”王子友素来正直,眼中揉不得沙子,他越想越闷,不觉间,又是几爵姜汤下肚。
  时已近深夜,方兴又陪王子友聊了片刻,待侍候其睡下,才自回屋中歇息。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刚到卯时,门外有叩门之声。
  方兴道是伯阳和洛乙丑归来,也未换上正服,便去开门。
  不料,门外来者却是生人。
  方兴定睛一看,此人一身朝服装扮,年纪虽已五旬开外,一缕长髯却十分醒目,将这老者衬得矍铄非凡。方兴心道,这位来客好生面善,为何一时之间记不起来。
  “方大夫,难道认不得老朽么?我乃齐国下卿,吕祜是也。”来人自报家门。
  “原是吕卿,恕在下眼拙,失敬失敬,请上座!”
  方兴将对方迎入,这才想起,昨夜齐侯国宴之时,这位齐国下卿一直敬陪末座,齐侯无忌忙着声色犬马,未曾将他介绍于大周使团相见。而吕祜为人耿直,也与宴会那浮华奢靡的气氛格格不入,故而全程都默默端坐,不发一言。
  出使齐国之前,方兴就听闻过吕祜的贤名,他与齐国已故的上卿公子元一样,是个敦厚博学的老臣。只不过,齐国政权、军权皆为国高二家把持,吕祜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仰仗着祖上声名的庇荫才落得安平日子。
  吕祜与方兴寒暄几句,便择了宾位坐下,不多时,王子友也已换上礼服,出门相迎。
  “吕卿!”王子友与对方一见如故,作揖道,“孤在泮宫之时,拜读过令曾祖吕侯所作之《吕刑》,深以为撼。今日得见吕侯之后人,大慰平生也!”
  吕祜起身答礼:“大宗伯过誉也,我乃吕侯之旁支,适逢吕国之乱,故而大父领我等小宗避祸于齐国,承蒙齐国不弃,虚领下卿一职,辱没祖先盛名,惭愧,惭愧!”
  王子友笑道:“吕卿哪里话。昔日穆王之时,吕侯为大周献《吕刑》,自那以后,大周终于有了成文之法典。只可惜吕侯英年早逝,子孙争位,彼时齐国君主癸公开榜招贤,欲纳上古姜姓四岳后人中贤能者,待听闻令祖举族来投,以‘国士’待之,令祖、令考相继被聘为齐国卿士,至吕卿你时,已是三代下卿也!”
  吕祜闻言改色,又长揖道:“天下皆言大宗伯博学,不料竟连我吕氏族事都如此通博,陪臣佩服,佩服!”又转向方兴道,“还有这位方大夫,百闻后见,才知天底下竟有这等青年才俊,真乃大周之幸,社稷之幸也!”
  王子友起身相搀,方兴也连连答礼,扶着老吕祜落座。
  “唉!”吕祜长叹一声,似有重重行事。
  王子友奇道:“吕卿,何事感伤?”
  吕祜道:“陪臣想起大宗伯所言之齐癸公来,他真是齐国一代明主,颇得我始封君齐太公之遗风。可惜,齐癸公死后,他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齐哀公被烹杀、齐胡公被夺位,至于齐献公、武公父子,残暴嗜杀,把哀公和胡公后人铲除殆尽。唉,齐国乱已三代,国人五十年不得安生也……”
  方兴听出他话中有话,先是劝慰几句,又目视王子友,示意他问明吕祜此来所为之事。
  王子友会意,问吕祜道:“吕卿,今日前来,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吕祜点了点头,颤抖着道:“不瞒二位王使,陪臣此来,正是为了齐国之大事。齐国将乱,大难不远矣!”言罢,他不由老泪纵横起来,似乎有满腔委屈,无处倾泻。
  王子友忙问:“吕卿何出此言也?”
  吕祜叹道:“兹事体大,我也是从要紧处得知——胡公子,也就是昔日齐胡公之子,正在谋划复辟君位,除齐侯无忌以待之。”
  王子友奇道:“胡公子?他不过是个落难公子,在齐国亦无根基,又如何能成事?”
  “大宗伯切莫小觑于他,”吕祜连连摇头,“这个胡公子,虽然现在流落它国,背后却得了国、高二家的扶持。我听闻,胡公子素怀大志,远近亦有德名,是个有为之人。反观齐侯无忌,暴虐无常,擅发刀兵,乱干外政,国内外怨声四起。若是胡公子举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
  方兴闻言一凛,果然,齐国似乎也丝毫并不太平,齐侯无忌和国、高二家看似和谐,日夜歌舞升平,实际上临淄城里暗流涌动,随时都有发动政变的可能。
  王子友还有疑惑:“齐献公篡了齐胡公之位,便是得国高二家相助。如今齐侯无忌是献公嫡孙,如何国伯、高仲二卿反去扶立胡公子?”
  吕祜摇头不迭,无奈道:“此乃齐国之丑闻也……”
  王子友道:“此话怎讲?”
  吕祜叹了口气:“这一切,怕是和齐侯夫人有关……”
  “齐侯夫人?”方兴一惊,他说的不就是召芷么,“可是那位大周太保召公之女?”
  吕祜点了点头:“正是。齐侯夫人不得齐侯敬重,多以恶言相加,本值得同情。可如今宫闱内多有传闻,说夫人不守礼法,暗中与国、高二卿多有来往……不过,此事多为宫中风言,尚不知其真伪,但若所传属实,齐侯怕是凶多吉少也。”
  方兴来齐国之后,倒是有听闻召芷不受齐侯无忌宠爱的传言,只是他没想到,召芷自幼在召公虎的熏陶下长大,又蒙名师教授女德,如何会做出这等秽乱后宫的事情?他有几分不信,但见吕祜说得诚挚,不似作伪,方兴对召芷的态度也不由有些动摇。
  王子友听罢吕祜所言,也是一脸凝重。许久方问道:“吕卿此来,只是为了言明此事?”
  吕祜略有沉吟,道:“唉,说来惭愧,陪臣虽是齐国下卿,但历来为齐侯不喜,言不听,计不从。我若向齐侯言及此事,怕是大有不便。”说到这,吕祜再次起身,翩然下拜,“陪臣斗胆,想请二位王使向齐侯建言,让他多修德政,多作提防,以免不测。”
  王子友赶紧相搀,正要答应。
  方兴见状,赶紧拦住王子友,对吕祜道:“吕卿,此事干系甚大,还望徐徐图之。”
  吕祜不解道:“怎么?方大夫不愿相助么?”
  方兴摇了摇头:“我与大宗伯此次出使,乃是为国事而来。吕卿所言,乃齐国内政也,我等不便过问。”
  “这……”吕祜倒是始料未及,又转问王子友道,“大宗伯,你也是此意?”
  王子友有些过意不去,但见方兴多有不许之意,便也只能婉言谢绝。
  “既如此,恕陪臣叨扰,告辞!”吕祜很是沮丧,简单地与王子友和方兴作别后,便转身离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的心情不是很好,甚至有些愤怒。
  待吕祜走远,王子友不解,问方兴道:“方大夫,你何故拒绝于他?”
  方兴叹了口气:“大宗伯,可曾忘了鲁国之难?”
  王子友倒吸了一口凉气,点头不语。
  方兴又道:“齐国与鲁国何其相类也!齐侯无忌也好,鲁侯戏也罢,皆是得位不正之主。鲁侯戏之即位,缘起周天子废长立幼,而齐侯无忌祖孙三代之得位,乃是受国、高相助而篡位。得位不正者,多会行止暴虐,倒行逆施,故而鲁侯戏会铲除异己,齐侯无忌则轻狡好战,皆是此故也。”
  王子友沉思片刻,问道:“这位吕祜,他本可以置身事外,为何对齐侯无忌如此上心?”
  方兴微微一笑:“大宗伯有所不知,这位吕祜官拜下卿,正是齐国世子赤之傅。虽说世子赤还在襁褓,但是齐侯无忌如果失位,世子赤也定然不免。只不过,吕祜虽是出于好意,但却找错了人,齐国之事福祸未卜,岂是我等外人所能左右!”
  王子友慨然:“还是方大夫所见甚远,所虑甚深。看来这趟临淄之行,还需多加谨慎才是。”
  方兴拱手道:“正是如此!”
  正说话间,门外又有人求见。
  方兴开门相迎,见来人是个宫中装扮的寺人,忙问何事。
  来人道:“我乃齐侯亲信之人,特来邀请方大夫赴宴。”
  “赴宴?”方兴奇道,“这次又是什么宴会。”
  来人道:“乃是齐侯家宴。”
  “家宴?”方兴望了眼王子友,又问道,“不知齐侯都邀了谁参加?”
  来人道:“只邀请方大夫一人,只因方大夫乃是故大周太保召公之义子,与齐国夫人召姬算是异姓兄妹,故而鄙人受齐侯与夫人所托,前来邀请阁下。”
  方兴眉头微皱,接过邀贴,便让对方在门外稍后,自己则回到王子友屋内,将此事告知于他。
  王子友听罢大惊,忙道:“方大夫,你定要赴宴么?此事蹊跷,还望三思。”
  方兴摆了摆手:“我意已决,这宴,是非去不可。有召姬在场,想来不至于有何危险。”
  言罢,与王子友作别后,便出了官驿,踏上宫中派来的轺车,朝临淄诸侯宫殿而去。
  路上,方兴深深陷入沉思。齐国的事情似乎远比想象中的棘手——齐侯无忌,胡公子,国高二卿,吕祜与世子赤师徒,他们的关系错综复杂。但这些人的身后,似乎都与一个人有关,她的存在,关系到齐国的政局将走向何方。
  这个人就是召芷,在后宫中被称作召姬的女人。
  打心里,方兴对召芷是有愧疚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