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欧阳的家事

　　西市郊外靠近西市国家湿地公园旁，有一占地面积约百亩的私人山庄。它依山傍水而建，周围用人工挖了一条宽三米、水深二米的小河沟环绕，河沟的水引自庄外的一条大河，保证水常年不断。河沟内侧环庄园密密匝匝种了两排树木，一排是雪松，一排是广玉兰。河沟和树木把山庄与外界阻隔开来，河上有一座宽五米、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建成的桥，是山庄与外界日常往来的唯一通道。山庄建筑从表面看比较底调，是分散建在山庄各处的两层仿古建筑组成，建筑物间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相连，有假山和水池点缀其间，给人的感觉是有钱人家的普通庄园。其实它的普通和低调是表面的，山庄真正的建筑在地下，是遍布大半个山庄的两层地下建筑群。这就是欧阳家族的龙隐山庄，山庄宅基地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由欧阳家祖上所购置，原来的建筑是典型的西北民居。五十多年前国家十年动乱时欧阳家被打成走资本主义典型，平时看欧阳家不顺眼的造反派乘机把这里居住的欧阳家人赶了出去，以“除四旧”的名义把上面的建筑都拆了。国家恢复平静后为欧阳家平了反，并归还了幸存的财物，这块地也一并交回给欧阳家。欧阳明掌管家族生意后，用龙隐集团一年的利润重建了这个山庄。立基时把山庄内百分之八十的地向下挖了十多米，按设计图建好后把挖出的土回填，就成了现在的建筑主体。山庄用五年时间始建成，建成后环绕山庄挖了河沟和种了树木。除地面上那座石桥外，地下还建有通往山庄外那座矮山的暗道，作为紧急时的逃生通道，平时地下通道入口的石门紧闭与墙壁成为一体。出口则巧妙地建在山上离地十多米高的岩壁上，原来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口有石头掩着，下面看不出任何异样。耗时费力的建这么一条基本用不上的逃生通道，实在有点奢侈，这是欧阳明他们经历过动乱岁月的一代人内心深处缺安全感的反映。
　　西市中秋后的早晨，气温在二十度左右，因为昼夜温差比较大，所以人们起床后还是能感受到秋的凉意。此时龙隐山庄地下建筑里欧阳明的会客室内气温却比较适中，欧阳明身着便装以非常惬意的姿势靠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大师椅上。他左手拿着一串沉香佛珠用拇指和食指在轻轻搓动着，右手随意放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睛微闭在听一个手下汇报事情。这个人叫陈忠，是欧阳明的养子，是他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手下，今年四十五岁，明面上的身份是龙隐山庄的总管。实际上龙隐集团很多决策方案都经他手制作。
　　“昨晚天乐酒店停电是怎么回事，你查清楚没有？”欧阳明轻轻问。
　　“查清楚了，我查看了酒店按你的意思暗装的楼道监控，发现这是熟人作案，现查明这人是集团旗下未来智慧有限公司工程部管理人员古令飞。他侵入了他自己设计的天乐酒店智能电网和监控系统，目的是制造混乱，配合欧阳豪江陷害尚锋强奸刘雪婷。结果去假装强奸刘雪婷的欧阳豪江想假戏真做，因刘雪婷拼命反抗而没有成功，他陷害不成还差点暴露了自己。他们两个都是受大小姐指令而行事，这事的幕后策划人是大小姐。”陈忠恭敬地回答。
　　“芳菲简直太胡闹了，他们那么听她的话，难道他们之间还有男女私情？那我们之前做的一切让他们分手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之前跟她谈过恋爱的三十多个人，还有那些还和她保持这种关系？”这个遇大事面不改色的强人，听到他疼爱的孙女竟那么不识大体，显然动了真怒，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提起来又重重拍下，然后“腾”地站了起来说。由于急火攻心，气走岔了，站起来后不停地咳嗽着。
　　陈忠看到难得动怒的义父这回动了真怒，怕他气坏了身子，走到他背后用手轻轻拍他背部，帮他顺气。欧阳明虽然已七十有余，但年轻时他当过兵，平时又经常运动，所以身体还很硬朗。由于保养得法，他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这时得到陈忠的帮助，很快就理顺了走岔的气停止了咳嗽，他轻轻推开陈忠的手，然后朝他点点头转身坐回椅子上，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陈忠看了义父一眼，退回刚才的位置站定：“三十多人中，这几年通过我们的暗中干涉和大小姐自己所做的选择，大部分都已成家立业，有了家庭后都自动与大小姐断绝了男女之情，只有欧阳豪江、赵杰和古令飞还与小姐保持着男女之情。特别是欧阳豪江，昨晚还与大小姐在酒店天台……”
　　欧阳明怕陈忠说出大孙女让人尴尬的荒唐事，接过话头说：“行了，这几个小年青的事我们暂时不要去管他们，要完美解决关健是赵刚婚后能不能让芳菲收心，但他们前几次在一起，赵刚的表现显然没有让芳菲满意。为了婚后能幸福，赵刚的爷爷赵政动用关系网，找到一个据说专门治男人不举的中医。他们结婚前半个月，赵政老爷子让人带话给我，说那老中医已治好了赵刚的隐疾，让我尽快给他们办婚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希望婚后赵刚能让芳菲收心。以后你盯紧一点赵杰、欧阳豪江和古令飞，不要让他们和芳菲再有苟且之情，他们保持那种关系会影响我们欧阳家的声誉，进而影响到我们家的生意！”
　　陈忠点点头，然后不无忧虑地说：“赵杰和古令飞好办，毕竟他们现在是依仗我们欧阳家过活，只要我找个机会当面表明我们的态度，量他们不敢冒着在西市无法立足的危险去违逆您的意思，贪图这注定没有结果的一时快活；但这个欧阳豪江却有点棘手，他和您的关系说亲不亲，说疏不疏，对大小姐又情根深种，如果我们硬要让他斩断他们之间的情丝，只怕会适得其反，反而会让他铤而走险，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
　　“豪江这孩子，说来也是真有点可怜，从小成了孤儿，如果他不是欧阳家的子孙，凭他爷爷对我的恩情，我成全他们又何防？何况当年他进去，是因为废了李汉成的儿子李天启，这件事我们本是事先就知道的。只是当时李汉成和芳菲的母亲有了孽情，再不想办法拆开他们，对我们欧阳家会带来严重的伤害，刚好豪江这孩子当时的做那事帮了我们一个忙，成功离间了李汉成和芳菲母亲的关系，让他们反目成仇，免却了我们欧阳家伤筋动骨的祸事。这件事虽然豪江不是受我们指使而做，但确实无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承了他的情。他进去后，我本可动用关系让他提前出来，只是他跟芳菲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我动了私心才没有出面。算来也是我欠了他啊！”欧阳明说到这语气有点无奈，沉默了一会，旋即语气又转坚定：“凭他是我们欧阳家的子孙，别的事我尚可依他，他和芳菲之间的事我却绝不能让他胡来，让他胡来无论对赵家还是欧阳家都会带来不小的伤害！”
　　欧阳明用右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然后说：“这事你就不要理了，我来想办法。尚锋的背景你调查清楚了没？”
　　“尚锋家世清楚，他今年28岁，父母和外婆在他十四岁时因车祸去世，他爷爷尚立国是中学特级教师，一周前去世了，他这次是从深圳回来为他爷爷办理后事的。他天资绝顶，十四岁便考上了清华和协和合办的八年临床医学专业，期间兼读了中西医专业，获得了双医学博士学位。读大学期间应征入伍八年，当的是特种兵。他在学校和部队都表现良好，在部队曾立过一等功1次，二等功2次，三等功数次；在校多次获得国家级奖学金和学校级奖学金。他精力旺盛又好学上进，入伍期间靠自学完成了学业，每年部队都特许他回校参加考试，退伍后还被聘为教官。退役后他去深圳创业，凭着他的研究成果和部队时作出的贡献，获得了深圳市政府评的‘国家级领军人才奖’，还获得政府创业扶持和风投公司的投资资金。他的公司现在已在港股借壳上市，公司市值超百亿港币，他本人持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份。他和二小姐一周前在机场相识，也许是缘份到了，二小姐对他一见钟情。昨晚酒店停电前二小姐在他房中待了一个小时，不过应该没有发生越礼的事，这点是最让我对他的人品感到赞赏的。”陈忠说到尚锋，脸上满是赞赏之情，明显对尚锋很是看好。
　　“既然音儿自己那么喜欢，尚锋又那么优秀，那你就尽快选个日子让他们把喜事办了吧。现在尚锋家里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了，只要他自己同意就行。现在的年青人不是崇尚闪婚吗，他那么喜欢音儿，应该也很想尽快在一起吧！”欧阳明说到欧阳妙音和尚锋的婚事，显然甚为满意，一副老怀安慰的笑容。
　　“要不我先把二小姐和尚锋叫过来吧，先问问他们想法，他们同意后我再去安排也不迟。”陈忠建议道。
　　“嗯，就这么办吧。他们来之前，你通知建功和嘉丽他们先来我这里商量一下这事。”欧阳明向陈忠挥挥手说。
　　陈忠奉命转身走了出去。欧阳明看着他的背影，满意地笑了，又想起他可怜的身世。四十五年前冬天的一个早晨，他去公司上班的路上，看到墙根下有一个用小棉被包着男婴。由于天气太冷，虽然有小棉被包着，但这男婴已被冻得脸色发紫，再迟一二个时辰被发现可能就冻毙了。说来也奇怪，这男婴本双目紧闭，但当欧阳明伸手去抱他时，他竟睁开眼冲他一笑。正是这一笑，欧阳明动了恻隐之心，改变了要把他送到福利院去的想法。通过放在棉被里的一封信，他了解到这男婴的身世。原来他是被他父母遗弃在这里的，他父母做生意失败，公司倒闭还欠了银行几百万的债，另外借了一百多万高利贷，现在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准备一家三口去自杀，跳江时看到年幼的儿子冲他们笑，实在不忍心让他赔葬，就把他放在这街上，希望好心人能把他收养或把他送到福利院去。孩子当时六个月大，已起名叫陈忠。
　　欧阳明领养陈忠时，他已有欧阳建功和欧阳建辉两个小孩，其时他已建立了龙隐集团，多养一个小孩经济上完全没有压力。陈忠天生聪颖，上学时学习总是名列前茅，一路读到博士后，还出国留了学。在他很小时，欧阳明就给他讲明了他的身世，他也知恩图报，成年后尽心尽力为欧阳家办事，替欧阳明处理着家里的大小事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开拓事业。欧阳明对他比亲生儿子还放心，做什么决策都让他参与，经常就以他的建议为蓝本。唯一让欧阳明遗憾的是，陈忠到现在也没有成家，不管别人如何劝，他就是不肯成家。想到这，他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奈而惋惜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