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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正朔已过了大半儿。初四之后,各地藩王习惯性地,在官邸收拾好了行囊,带着皇帝的赏赐赶在初五、初六几日,陆陆续续地坐上各自的九千乘,携跟随而来的臣属、姬妾,返回封国。
初七隅中,李治在崇德门外,依依不舍地送走了与他从小友善的越王李贞后,挥鞭纵马,一路绝尘地回到保宁坊的晋王驻京官邸。
此时,虽未到两岸晓燕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的仲春季节。但,气候却是一天天地变得暖和起来了。路上的积雪,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青灰色的路面和马儿在奔跑时四蹄带起的尘土。路边小草和树木迫不及待地,展露出嫩绿嫩绿的小芽儿,以示春天的到来。
骑在马上,挥鞭驰骋的李治,已将暗红色,加雪帽的冬季斗篷,换成了一袭微厚的玄黑色大氅儿。马儿飞奔时,氅口微微开缝儿,从这若有若无的缝隙中,隐隐地看到他穿的是一件宝蓝色不露中单交领的盘领束腰宽袖的长袍。因尚未弱冠,故而没有戴冠。在头上,裹着与大氅同色的垂软脚的幞头。踩着马镫上的双足,穿着黑色的长靴。
他胯下的坐骑是匹纯种的大宛汗血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它通体漆黑,皮毛紧实透亮,犹如搽过油一般。且马龄又正直青年,身体健壮,四蹄稳健,奔跑起来速度如飞。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在李治的持鞭驾驭下,飞速奔跑进了坊墙栅内。
一如往日那般,官邸内管家谢郎早在隅中之前,安排了近前伺候的小宦官等在坊内外栅处打望。手搭凉棚,远远地望见李治打马而来,转身撒开丫子跑回官邸。一面跑一面扯着嗓子喊:“大王回来啦”
是以,待李治骑着马在栅内官邸门口时,官邸外呼啦啦地跪下两排的内侍保傅,姬妾和婢女,还有晋王的几个贴身的侍卫,算起来共有几十个人,黑压压的一片,嗓音有粗有细地齐声道:“恭迎大王”
“都起来吧!”李治语速轻快地说着,手拽着马缰,利落地翻身跃下马背。刚下马,便有官邸的马童,极有眼力见地小跑上前,牵着马绳儿,从后门马厩处走去…
“大王,这是廊下宦官接到的一封信。”
话说的简短,却点中主题。声线尖细,操着浓重的娘腔。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便知是从小跟随李治,对其忠心不二、伺候周到的宦官陈延年。他弓着身子,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小竹筒,毕恭毕敬地站在李治面前。他一袭蓝色盘领长袍,丝缎长靴,头戴王府首领宦官的乌皮高帽。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清瘦,却看着他凸显精神爽利。
拿过信筒,李治拧开黑色的小盖子,将一卷褐色的绢帛从信筒中倒出展开来看。这封信,一看就知是胡人出身的驸马都尉阿史那杜尔亲笔所写,歪曲生硬的汉字,直爽干脆的内容:
“晋王,正月初十,请您过府一聚。衡阳公主、阿史那杜尔。”
嘴角微微扬起,眉眼略弯,李治英俊帅气的脸庞上,洋溢起亲切的笑容。他将信卷好,完璧归赵地塞进小信筒中,递给身边的一名小宦官,话语淡然地吩咐道:“收到库里去吧!”
“诺”小宦官应了声儿,拿着信退着身子走进官邸。
须臾,陈延年似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哦”了声儿,弓着身子道:“大王,瞧奴臣这记性差点忘了一件大事!那送信之人走时嘱咐奴臣,让奴臣务必禀报大王说,宴会那天,同安长公主夫妇也会参加!”
闻之,停住了脚步,李治转脸看向他,挑着剑眉,扬唇勾勒出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音线上杨地“噢”了声儿,微微蹙了一下剑眉:“是吗”似是在询问身旁侍立的宦官陈延年,又仿佛是在若有所思地自问。
阿史那杜尔特地令人告诉我,在他举办的这场酒宴上同安长公主夫妇也会出席…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脑海里翻滚着一波一波的巨浪冥思琢磨。难道,他是在提醒我,抓住时机攀附同安长公主夫妇这棵大树,借助门阀士族的势力……难不成,这个阿史那杜尔也希望我得天下做皇帝嘛?哦,应该是这样的。我与阿史那杜尔虽辈分、年纪有所偏差,然平日私交甚好。不论从哪方面考虑,我当皇帝对他阿史那杜尔,甚至对灵州的突厥归降部落而言,都是好处满满。他认为,我会看在往日私交的份上,善待他们的部民。
嗯,这个胡儿啊,也变得心机深沉了!
…………………
衡阳公主的官邸,位于京城长安外,最南边的大安坊内。大安坊靠近皇城南边,距离长安南城门——安化门不过五百米。在所有居于长安的皇亲国戚,以及皇室成员中,是住得最远离政治中心的地界儿。
隋唐时期,皇室子弟和国戚、贵族们的住所,都是朝廷亲自安排分配的。衡阳公主系高祖庶出之女,因母亲乃是卑贱的侍婢出身,地位低下,很不受父兄待见。故而,在她及笄嫁人后,将偏远的大安坊给了她。即使后来,她改嫁给阿史那杜尔,那个突厥族的大唐功臣后,李世民也没有一点让这庶出的小妹,搬到距离皇宫近些的坊苑之意。
正月初十这日,衡阳公主府的大厅内,高朋满座。来的客人除了晋王李治外,都是些许先帝和今上的女儿、姐妹以及她们的夫主。
席间,客人们有跪坐在席上,品尝摆在食案上的各种美味儿,欣赏丝竹管弦之乐,舞姬们优美的舞姿;有的,则从席子上站起身,拿着自己的酒樽,到各处席前敬酒搭讪,求交际……
宴会之初,李治举樽,敬过了坐在主位上,身为宴会东道主的衡阳公主和阿史那杜尔。此时,他也混杂走动敬酒的队伍中。
一袭墨蓝色交领广袖的直裾深衣,领缘和袖边,裳裾下摆的边处,印着暗色的亚形图案。裳裾下的雪白衬裙,盖着穿云袜的双足。头顶上的发髻上,插着一根乌木簪子,系着与深衣同色的缎带。
平日里,李治是不喜饮酒的。就算是逢年过节,前去长孙无忌官邸,与娘家外戚团聚,或是进宫伴驾,也是以酒力不胜拒绝饮酒,以糯米汤来代替。即使如此,竟也无人就此事在背后嫌弃他,议论他的。非但如此,反而尊重他的选择。今日宴会也不例外!
李治端着一只制作精良,价值不菲的墨绿色翡翠酒盏,在众人穿梭之间似是无意,实则有意地,用胳膊肘轻轻地,恰到好处地碰了一下与自己擦肩欲过的王裕,低声唤道:“姑翁”
闻声,王裕停下脚步,回过身面对李治。
与此同时,李治也在凝视着他。姑翁这个称呼,王裕当之不愧。这不仅仅因为,在亲戚中的辈分儿中,他是李治姑祖母同安长公主的夫主。还在于他的年纪…他已是年过六旬的老人。
此时的王裕,在诸位挑担儿、侄女婿和孙女婿的哄劝下,喝了不少酒,国字脸庞已然被酒劲儿刺激地,犹如夏日的番茄一般。酒喝得多了,脚下也有些虚浮,犹如踩了棉花般晃晃悠悠的。
晋王李治,他熟悉!不只是因为这几年来,皇帝陛下对晋王隆重特殊的恩宠,虽不是太子,却时常地跟着皇帝到朝堂上一起听政。更因,那个与他私交甚好的司徒长孙无忌——晋王的亲舅舅,灌耳音似得,见了面便在他面前,一脸骄傲地夸赞晋王如何乖巧听话,如何善良单纯,是个与人亲近的好孩子。如果,长孙家和王家一起扶持他,让他适时机地取代李承乾,越过魏王成为储君日后当了皇帝……
故而,李治的名字,他如雷贯耳。
瞧着站在面前,喝得跟不倒翁似得摇摇晃晃的王裕,李治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扶住了他,凑近他耳畔低语道:“姑翁还是少喝点酒,那么大年纪了,身体要紧!姑父姑母请客,来的都是自家人,怡情为主!”
啊……王裕听罢,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抑或是喝多了酒听力产生了幻觉。他宦海沉浮几十年,不知应付过多少酒宴,没有一次不是为了自家利益,举酒跟人拉关系套近乎一杯一杯地往肠子里灌。酒宴上的那些劝酒的人一个劲儿地夸你海量,劝你多喝…当他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案几上的时候,看笑话的有,不管不顾的不少,有些良心的伺候着醒酒呕吐也常见,但唯独没有一个人像眼前的晋王这般好心劝他注意身体,少喝些酒的。王裕是个知好歹,明事理的人。是以,在听了李治的这席话后,他顿时感到腔子里的心,犹如被天鹅的羽毛拂过般舒坦极了。他抬脸,感激不尽地看了李治一眼,郑重地颌首。
“怎么?姑翁不认得我?”李治挑起剑眉,咧嘴一笑问道。
喝得熏然的王裕上身前倾,凑近了他。睁着双泛着血丝的朦胧醉眼,定定地看了李治好一会儿,直到彻底认清了,眼前之人确系晋王,他才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呵呵,姑翁还没有醉得连雉奴也不认识了。”
借着酒劲儿,王裕打开了话匣子,他大着舌头,拍着李治的肩头,嘴里喷着酒气笑道:“刚,你姑婆还说起你呢!呵呵,她说你从小就聪慧乖巧,如今长大了更是一表人才的,比,比陛下的任何一个儿子都,都强。雉奴啊你姑婆很喜欢你的,你,你过去跟她说说话吧!额…”
话毕,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一股酒气儿,夹杂着菜肉从胃肠中,翻搅出的薰臭,随着酒嗝毫无顾忌地朝李治扑面而来。
李治只觉得恶心反胃,眉头却不皱一下。他挑眉,淡然一笑问道:“是吗?姑婆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都这么些年,也没咋来往,她如何得知我近些年的事呢?”
王裕呵呵笑道:“你舅伯呗!你的事,都是你舅伯长孙无忌告诉我们的!他啊,呵呵,他是太喜欢你了!每次,他在我们面前夸你的时候,都是满脸放光的!你说怪是不怪啊,太子与魏王也是他的亲外甥,他怎么就一次都没夸赞过,连提呵呵,都懒得提,哈哈哈!”
听罢,李治略略地提了下嘴角,勾勒出似有似无的笑弧。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却挂着对此难以置信的惑然神情,心底涌起得意的浪花。
是啊!他李治凭着不为人知的缜密心思,权谋手段和深不可测的城府心机,如愿地拥有了一样,别人没有的珍贵活宝——权倾朝野的司徒长孙无忌!他那尊贵的太子大哥和宠遇甚隆的四哥魏王李泰,看似政治嗅觉异常灵敏,争权夺利的手段层次不穷。在朝中拉帮结派,各自为营,虽结交了不少名流,但多而不精,完全无视了长孙无忌,这个足以决定他们命运的法宝。他们的自以为是,恰好给了李治接近长孙无忌的良机。他一直尊称长孙无忌为舅伯,每隔几日便要去他官邸问安。即使平日在宫里或者朝堂上见了面,也亲热无比。像他这般暖人心的好外甥,长孙无忌没有道理不喜欢他,不想力挺他的。
睁大了一双布满红丝的醉眼,王裕弓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治,一只手拿着酒樽,另只手扶在他肩上喘着粗气,舌头打着结儿问道:“怎么,额,你,你以为我喝多了,在胡说八道,信口信口雌黄?”
李治“呵呵”笑着摇了摇头,他自是晓得王裕所言句句不假。他以安慰的口吻,好言相哄道:“姑翁,您老人家误会雉奴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诚不欺我。既然是姑翁亲口所说,自然不会是假的。再则,姑翁是雉奴的亲人,雉奴不信您,还能信谁呢?”
这话说得,只教王裕满心欢喜,满脸笑开了花。
李治见此,却是一副稀松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他转过身,随手取过内侍手中的银色雕花酒壶,手提壶耳,壶嘴儿对向手中的翡翠酒盅“咕噜噜”地,壶中的佳酿犹如天泉一般,盛满翡翠盅子。李治再将空了的酒壶,转身还到内侍手中。他退后一步,双手捧酒向王裕行了晚辈之礼,恭顺地说道:“姑翁,侄孙敬您。”
看着这样的李治,虽贵为皇子藩王,皇帝膝下爱子,却丝毫没有自以为是的狂妄姿态,以及被长辈过分溺爱之后,养成流滑的纨绔之气。他谦逊有礼,尊敬长辈,孝顺乖巧、知书识礼…王裕越瞧越喜欢,他嘴角扬起,弯起眉眼,一张喝得红彤彤的国字脸上,露出了赞许和喜爱的笑容。心下思之,呵!长孙无忌诚不欺我,晋王李治果然有如他口中所说,是个敬重长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正悠然沉思之间,忽的,耳边传入李治带着疑虑的问话,语调十分谦逊小心:“嗯?阿翁为何…是雉奴敬的酒不合您的胃口吗?”
王裕收回游荡的神思,“啊”了声儿,满脸堆笑地接过李治呈上来的酒盅,以宽袖掩口仰头酒到杯干,笑着晾了一下见底儿的酒樽,一语双关地道了声:“好”
这声儿“好”李治自然心领神会。他嘴角抿了一下,俊朗英气的脸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场面化笑容。李治心神思之,好啊,的确很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嘛!尔等扶持我,为的是永葆自家的权势富贵。我亲近尔等,一切皆为君临天下!各得其利,也是相互利用!至于感情,当真是笑话!说白了不过是互利的手段而已!
同安长公主的席面,设在馆陶公主和清河公主夫妇之间,与首席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前来赴宴的她,虽说已年逾半百,却打扮地异常华贵。一袭织锦丝缎的墨绿色诃子长裙,配着件玄黑色绸缎料底,绣着金凤展翅的对襟广袖长衫。花白的头发向上隆起,梳成骄傲十足的翻刀髻,高高地耸起。发髻两边,各插了三根黄金簪。每一根簪子上,都精心雕刻着繁杂的凤凰、牡丹。高髻前端,插着一支展翅的金色凤冠。东海珍珠串成的流苏,衔在凤凰的嘴里,搭在额前。
穿的虽然华贵,却也遮挡不住岁月的无情。原本风韵犹存的脸,此时也老态起来,肌肉松弛,两颊往下坠着。虽然,她极力地用涂脂抹粉来掩盖,额头和眼角布满了细纹,下眼袋却还是显而易见。眼角和嘴角,也往下吊着。昔日风姿绰约的身段,如今,也横向着发福。
李治与王裕敬酒寒暄,两人的一举一动都毫无遗漏地落在了她的眼里。同安长公主嘴角提起,敷着厚厚脂粉的脸上,挂上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她的目的,终于在一步步地达成。
虽说,衡阳公主是她的亲侄女。但若论感情,姑侄二人私下里并无多少来往。同安长公主也嫌弃她是庶出,母亲身份卑贱,根本不配做公主。衡阳公主也有一身的傲骨,既然你嫌弃我,也好啊!我也懒得舔着脸,用热脸蛋贴你的冷屁股。大不了,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这次,衡阳公主之所以请她们夫妇前来,其实主要是驸马都尉阿史那杜尔的意思,正如李治前日里猜测的那样,阿史那杜尔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给他营造一个结交同安长公主的氛围。想让他自然而然地引起同安大长公主夫妇的关注,从而达到日后支持李治取代太子李承乾,越过李泰等一干皇子成为大唐新一代储君的目的。
彼时,当阿史那杜尔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后,衡阳公主权衡利弊后,终于答应了丈夫的作为,连声称赞阿史那杜尔竟有如此远略。
“倘若夫主计划成功,日后晋王真当了皇帝,对我们倒是件好事!”
同安长公主之所以能摒弃前嫌,愿意前往阿史那杜尔官邸赴宴,完全是冲着晋王李治而来。她从司徒长孙无忌那里得知,阿史那杜尔与李治私交甚好,开办酒宴怎会不请晋王李治参加呢?
彼时,晋王年纪尚幼,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虽说相互争斗,闹得不可开交。但皇帝对太子依旧寄予厚望,太子的地位,也很扎实牢固。是以,在晋王的身上暂时还没有利于他们的价值。
如今,同安长公主敏锐地嗅出大唐近些年来,政坛上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政治气味——太子之位岌岌可危!魏王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绝非他们能随心所欲利用,任意摆布的主儿。晋王李治,也逐渐地长大了,参与了朝政。且经长孙无忌的说项,自己多年派人秘密观察,也觉得只有扶持单纯善良,注重亲缘的晋王李治称王称帝对他们有利!
“雉奴,过来!”同安长公主含笑向他招了招手,唤着他的乳名。
见此,李治扬唇,英俊的脸上展露出亲善的笑容。他转脸,凑唇到王裕耳畔,低声说道:“阿翁,那边姑婆喊我过去呢!”
王裕亲热地拍着他的胳膊笑道:“去吧,去吧!”
李治应了声“诺”后脚不停步地,来到走到同安长公主的席前,绕过食案,佯作亲热地,挨着她跪坐在她身边的席子上,亲自给同安长公主布菜,左一声儿姑祖母右一声姑婆,喊得同安长公主心里乐开了花。心下得意,呵,雉奴还是原来的那个雉奴,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是啊,乖巧软弱的好孩子,必定是好控制的木偶!他这般与我们亲近,将来,若是当了皇帝…我们这些士族门阀,就能畅通无阻地继续垄断仕途,与皇帝一起治理天下,拥有江山。如此,富贵和权势,才能永远地归我们所有!谁也休想扶持科举,将士族门阀赶出朝廷!
如此想着,她忍不住傲娇地坐直了,原本就很笔直的身子。发福的,多了几条纹路的脖颈,好似大白鹅般梗梗地向上伸了一伸。一双眼角耷拉的丹凤眼,也好像长在了头顶上一样。
她的这副样子,系数地落在李治的眼睛里。她的心思,李治早已了如指掌。他嘴角提了一提,勾勒出似有似无的冷弧,不仔细盯着他瞧,是根本无法察觉到的。是以,像同安长公主这样天生骄傲,目空一切的人,从来就不会去关注比自己等级或年纪、辈分低下之人的想法和细微的表情。自然,也就无法察觉。
李治似有似无的冷蔑,也只在眨眼之间。好似适才的那一抹淡淡的冷笑,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他心里想的是,与要取之,必先予之!
同安长公主正欲启口说话,跟随李治前来赴宴的长孙蔷儿,不知何时绕到他们身后,弯下腰一脸请示地望着李治。他似乎,猜出了同安长公主想要说什么,故而将真话隐去,假借宫中王舜的名义,故意将事态说的很重要,引起同安长公主的重视和谅解道;“大王,官邸那边来人了,禀报说陛下身边的王翁来咱府上说要见大王!”
李治心中了然,配合地“哦”了一声儿,而后,转脸看向身边的同安长公主,脸上流露出十分抱歉和中途告辞的遗憾神情,叹息了声儿,以请示的口气说道:“姑婆,这,这实在是对不住,您看…”
同安长公主一笑,难得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说出口的话却是一语双关:“没关系,没关系,进宫见驾是大事,可不能耽误了!这天下,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帝。去吧,去吧,我们改日再聊!”
凝视着身边的同安长公主,李治俊朗的脸上浮现着依恋和仰赖的神情,似乎真的是一点主见也没有的软蛋儿,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直到确定她同意了,才起身绕过食案,与长孙蔷儿离开了她的视线。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同安长公主微微地蹙起了眉头,凝思着,小时候看着这小子人小鬼大,倒挺有主意的。怎么,如今大了倒没主见了,事事还看别人的眼色?难道,真是这些年被李世民当娇花放在身边养着,护佑地过了头?哼,这倒也好!我要的,不就是他这样的?
李治先是回到自己适才的席面上,放下酒盅后,才带着长孙蔷儿穿过敬酒的人群,走到首席前,向两位东道主告辞。
见李治过来了,衡阳公主一双秀眸熠熠生辉地看着他,可爱秀丽的娃娃脸上,携着纯真淡雅的微笑。坐在她身边的驸马都尉阿史那杜尔的脸上,此时也绽放着友善的笑容。
李治恭敬地作揖道:“姑母,姑丈,实在抱歉,官邸有些事需要侄儿回去亲自处理,不得不失礼提前离席,望两位长辈不要责怪。”
衡阳公主心底纯善,虽也有一身的傲骨,却是个性腼腆,不善言辞之人。尤其是这场面上的交集,更是一说话就脸红心跳,不知如何是好。见到自己欢喜的人,也只是满心喜悦,一脸带笑,却不知如何应对。倒是她的夫主,阿史那杜尔弥补了她这个缺点。
阿史那杜尔笑道:“呵呵,雉奴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们是一家人啊,以后不必这般客气。既然家里有事,就回去处理吧!改天有了空闲,我会专门请你一人来家中做客的!”
李治灿然一笑,中肯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这时,那个不善言辞,却心底善良的衡阳公主才啃啃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雉奴,可,可要个侍女点了灯,伺候你们出府?”
听之,李治不禁身子微微一怔,开甚玩笑呢?唤个侍女点着灯伺候我们出去?这,这让我们出了宴会厅的门,也还是不能畅所欲言啊!
但,姑母此言属好心善意,我不好太不给人面子。
是以,李治笑着摆了摆手,诙谐地笑道:“谢谢姑母,不用了。天虽是不早了,但也没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啊呵呵。”
“哦,那,那你们以后常来啊!”衡阳公主摆手作别道。
“一定的!”李治敷衍地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