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家

　　“妈，我回来啦！”一个高大的男子背着行李，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推开了大门向院内走去。
　　“生啊！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啦~妈可想死你啦！”一位头发已然有些花白的妇人打开屋门，一路小跑着迎上前去，和自己的儿子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闺女，快！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妇人抹了一把眼泪，随后兴奋地扭头喊了起来。
　　“哎~来了！”一位面容姣好，五官清秀的少女一边应着，一边用围裙擦着手走出了灶火屋。虽然一早就知道男子今天回家，但当院子里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的高大身影近距离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她还是愣住了，渐渐地，脸上的表情才从惊愕转为了狂喜。
　　“落生哥！！”少女同样是高喊着一路小跑，然后在男子的身边停了下来，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就想要去抱眼前的汉子，但又突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双手在空中犹豫地停了一秒，紧接着有些生硬地变成了抓向他有力的小臂，轻轻地摇晃了起来。
　　这个名叫香芹的少女身体稍稍向后倾去，歪起了脑袋睁大眼睛，从上到下又从下至上，非常认真地来回打量着男子，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这么多年没见，哥变黑了好多呢~但是却更强壮啦~”
　　“哈哈！那可不是嘛，我们在部队上可是吃苦去的啊，怎么可能像香芹你一样这么白净。”男子看到许久未曾见面的少女，也非常开心地看着少女说道：“香芹啊香芹，好久不见你也是个大姑娘啦！真是越来越俊啦！”
　　“哎呦，你哥这都回来了，你就别蒙他啦！”妇人笑着拍了一下香芹的胳膊，然后又扭头冲着儿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是不知道啊，你以为她好久没看见你了？哎...干啥！还不好意思说啦？”香芹听见她的话，哎呀一声，急忙上去揽住妇人的胳膊，撒娇似的伸手想要堵住她的嘴，妇人笑着挣脱，然后继续对他说道：“我告诉你，就这小丫头，这么多年来她自己偷偷的坐车几十里地跑到军区都不知道去了多少回啦！见人就打听落生哥在哪，人家说不知道，也不让她进去，这丫头就一个人带着两块馒头和咸菜啥的傻傻的等在军区大门口，这一等就到天黑啊！就那么远远地看着里面，还想着不定啥时候就能瞅见你了，那怎么可能嘛！后来正好有那么几次，你们也不知道是出去训练还是干啥，一群人坐车后边从门口出来，还有你们回去的时候，她说可都瞅见你啦！不过吧，每次这丫头一看你们出来就往树后边躲，估计你是一次也没见着她吧？”
　　“...没有...我没想到她会去看我...”男子听到母亲的话瞬间呆在了原地，怔怔地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面前冲着自己微笑的少女，不禁眼眶湿润了起来。
　　“香芹...你咋不早点告诉我呢？我跟领导提前申请一下你就可以进去了...”
　　“哎呀没事，反正吧...我也不想打扰你训练啥的，只要能看到你我就算没白去啦！”少女羞涩地小声说道。
　　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抓起少女的手腕，将她揽入了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轻轻地说道：“这些年难为你了，香芹...现在哥退伍回来了，你想看哥随时都能看到了...”
　　“嗯...回来了就好...”少女闭上双眼幸福地将头靠在了男子结实的胸膛上。
　　梁香芹，芳龄21岁，原本是邻村王家的孩子。2岁半时父母先后因病身故，梁家庄当时的村支书梁贵，曾和其父母有些交情，眼见这个可怜的孩子成了孤儿，动了恻隐之心，遂将她作为养女带回家来。善良的梁贵一家，无论是其妻子还是两个儿子----梁落生和梁荅，都拿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妹妹一般疼爱有加，好似原本就是自家人一样毫无隔阂地生活在了一起。不过，也正是由于没有血缘关系，随着年龄的增长，香芹逐渐对帅气英朗的大哥梁落生暗生情愫，而这件事在梁家也早已被大家默许和支持，只是可能出于农村人保守和矜持的观念，起码目前为止还并没有人去刻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只待时机成熟，让两个人水到渠成地走到一起。
　　两个年轻人紧紧相拥了几秒，香芹才突然感到有些难为情，于是害羞地挣脱了梁落生的怀抱，赶紧擦了擦眼睛笑着说道：“哎呀，光顾着说话了，锅里还炖着鱼哪！落生哥肯定饿了吧？赶紧跟妈一起进屋吧，饭马上就好了。”
　　“对对！你看，光顾说话啦！生啊，赶紧先进屋歇会，然后给你爸也上柱香吧。”妇人说着，急忙领着儿子向屋内走去。
　　梁落生仔细摆上几样小菜和新鲜水果，神情庄重地跪在父亲的灵堂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点燃手中的香，紧紧盯着父亲的遗照，泪水滑落脸庞。
　　“爸，落生回来晚了...是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不在，全靠您和妈支撑起咱这个家，做儿子的没能尽孝，也没能保护到您...但我向您发誓，我一定会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不会让您就这么白白地走了...另外请您放心，妈和小豆，还有香芹，我会努力照顾好他们，也希望您在天之灵保佑咱们全家。”他心里默默地念道，接着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把香插在了香炉上。
　　是夜，待香芹甜甜地睡下之后，梁母披上了外衣，悄悄地来到梁落生的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妈，这么晚了您咋还没睡呢？”梁落生开了门，有些奇怪地说道。
　　“妈睡不着啊，这不好久没看见你了嘛，就想着过来找你唠唠...你也没睡呐？”
　　“嗯...还不困，来来，您赶快进来，外面凉。”梁落生赶紧把母亲让进了屋里。
　　二人盘腿在炕上坐定，梁落生给母亲倒了杯热水，见她一会低着头，一会又抬头看看自己，似乎有些踌躇一般欲言又止，笑着说道：“妈，咋啦？咋好像感觉您有心事儿呢？没事，您想说啥就说呗。”
　　听到儿子的话，梁母这才开口小声说道：“生啊，你回来之后，有啥打算没？”
　　“啊...打算吶...”梁落生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下，“反正最近这些日子我打算找点活干，过去部队上有战友退了之后现在在市里自己做点生意，之前还喊我过去帮忙来着，要是找不到啥好工作，我就去看看呗。”
　　“妈不是想问你这个...”梁母又顿了顿，然后慢慢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道：“生啊，妈和香芹这么多年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可是眼瞅你都二十七了，你说咱村男的，除了像刚子那些个天天闲在家啥也干不了的之外，现在哪还有二十七岁还没结婚的？你这些年搁部队里待着那也是没办法，但现在已经退伍了，是不是得赶紧考虑考虑先把自己个人问题好好解决了呀？”
　　“妈，我知道您想说啥，不过我这刚回来，工作还没着落呢，暂时不太想考虑这事儿。”
　　“生啊，妈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但是结婚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对不？这些年来，包括你爸还在的那时候，说实话咱家谁也都没专门提过这个事，都想着年代不一样了，得让孩子们自己拿主意，咱当老人的都尽量不跟着掺和，可是眼瞅着你一天天的年龄也越来越大了，妈也着急呀！之前吧，你在部队上待着的时候妈就一直想跟你提来着，可是那时说这些又不太方便，你也没那个机会去做。现在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有些话妈觉得必须该跟你当面说清楚了，你和香芹...你俩这些年咋回事咱都看在眼里，都知道，而且咱都支持，这你应该也能看出来的。你说，香芹这么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在咱这四里八乡的那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了，而且人家对你啥意思你心里肯定也早就明白，可我看你好像总是故意装傻似的，可能你是不着急，但你总得为香芹想想是不？人家今年也不小了，耽误得起吗？香芹在咱村不是没人惦记，之前好几个婶儿可都跟我提过这事，都让我给拒了，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俩！你说人香芹对你那真是一心一意的...”
　　“行了妈，别说了，我知道了，我们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决定吧。”梁落生越听表情越有些不耐烦，“现在首要问题是工作，工作都没有，哪个姑娘跟着我能落好？”
　　“你得了吧，工作工作，你找个工作能花多长时间？找不着工作你这辈子还不结婚了？人家香芹在乎的是啥？人家在乎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找了个多好的工作！人家要是想嫁个有钱工作好的，这些年还在你身上瞎耽误啥功夫？”梁母见儿子对结婚的事并不上心，于是也着急了起来，“要不这样吧，你自己说！是不是只要一找到工作就把香芹娶了？？”
　　“妈！您能不能别逼我了，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是...”
　　“生啊，不是妈逼你，知道不？说实话，你从小就好学，年年都在全校考前三，可就因为当年咱家穷，你为了能让小豆好好上学，眼瞅着考上的高中都愣是不去念了，非要去参军，这一走就是十一年啊，你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候就这么过去了，要不，现在早就大学毕业进了啥几百强的坐办公室了...好在小豆没辜负你，也够争气的，成了咱村这些年唯一一个大学生...可是，你知道妈和你爸这心里啥滋味？我们对不起你啊！”说着，梁母开始难过地用手不停地擦着眼角，“唉，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你爸不在了，妈岁数也大了，妈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你和香芹你俩能好好的走到一起，早点结婚生个娃，妈还能帮你俩带带，你俩岁数也都不小了，这拖下去拖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看见母亲伤心，梁落生的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于是心头一软，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妈...我知道这些年您和香芹都特别不容易，特别是我爸走了以后，我和小豆也不在身边，就剩您娘俩儿自己过日子...其实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但是，我现在毕竟刚刚回来，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没有处理...我现在真的没那个心情考虑这个，您给我点时间行吗？”
　　“儿啊，妈怎么听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呢？你跟我说实话，你接下来到底打算要干啥？”
　　梁落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其严肃，他低下头沉默着没有回答，良久，他缓缓地抬起头来向窗外的夜空看去，凌厉的眼神中写满了愤怒，而在这其中，又同时含裹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