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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的车载着三人，本本分分地依照交通法，在自动驾驶模式下驶入了京郊八环内。
孙一方坐在前排，一路都在跟陈勇碎碎念。
白易很“乖巧”地坐在后排，注视着车窗外逐渐变得繁华的灯光。
脑子里仍然浑浑噩噩的。苏醒后与源的信息交换，已经有些接近他“大脑”的信息处理能力上限了。
据源所说，他的大脑在经过改造后，附着在神经细胞上的源质能够随时为其提供营养与保护，思维能力会有显著提升。这是所有源生者都会经历的过程，主要为了能跟上源的脑回路，不至于一和祂交流就大脑宕机。但这个功能除了和源进行高速信息交换时，一般不会处于激活状态，这是为了防止平时用脑过度，在没有源看护的情况下烧坏脑子。
但又据源所说，如果白易突破限制，让大脑像他的身体那样，直接被源质融合同化，那么他的思维能力将发生质变，所有体细胞与源质都能参与思维活动——彼时他会成为世界上最像祂的生命，但或许再也无法混迹在人类社会里。
源需要源生者扎根人类社会，以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人类是当今世界的主要活跃因素，他们创造的文明，是源最钟意的艺术品。脱离人群的观测必将导致细节处的失真，而祂既然想要将每个细节尽收眼底，就必须依靠人的眼睛。
“小子，还懵着呢？”孙一方似乎结束了已经持续三四个小时的絮絮叨叨，终于开始关注白易这个“新来的同事”。
白易迷茫地从后视镜里注视着孙一方，后者的目光对上了白易那双空洞的眼睛。
“我……还好。”白易声音飘渺，下意识地回答道。
“哎，回神了回神了。”孙一方见状，转身轻轻拍了一下白易的脑壳。
白易稍微清醒了一点，看着孙一方，他莫名地想起了自己中学时的班主任。
曾几何时，在他眼中，孙一方还是个囿于象牙塔中的后辈，现在却突然成了他的领路人。
白易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因为他完全搞不懂哪个才是孙一方的真面孔。
对陈勇也同样如此。谁能想到这个身体强健的老大爷竟然也是源生者。
“把源交给你的那些知识先抛在脑后吧，慢慢消化，不急于一时，毕竟距离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日子，你还有好几天的适应时间。”孙一方完全是一副老鸟带菜鸟的模样，“至于现在，先让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小勇，你先。”他冲陈勇努了努嘴。
被孙一方的碎碎念折磨了一路的陈勇，如释重负般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白易忽然觉得，这时候如果他手头有烟和打火机，那必须给这位黑道气质满满的大佬递个烟。
然后又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重新变得灵光了起来——这不，都有余裕胡思乱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陈勇侧过身面对白易，“我是陈勇。”
“啊，这个我好几年前就知道了……”白易低声吐槽，又被孙一方敲了一下额头。
“我的意思是，”陈勇无奈地和头上顶着两个包的白易做解释，“‘陈勇’并不是伪造的身份，我本名就叫陈勇，也确实是个教历史的老头子，是你以前的老板。只不过，我还是一名隐于尘世的源生者——加上这个身份，就已经是全部的‘我’了。”
陈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这一位，”他指着孙一方，“孙一方也的确是他的本名，但他总喜欢用本名伪装各种成身份执行任务，不过也多亏了这个随意的性子，我才能在史料里找到他的蛛丝马迹，进而找到他本人，被他引荐成为源生者。”
孙一方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那哪里是自己找到我的……要不是我发觉有人在查我，主动找上门，你这冒失小子早就在半路上被那些毒虫给咬死了……”
陈勇：“是是是，仙长说得对，救命与再造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孙一方：“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你接着讲，别再自吹自擂就行了。”
陈勇：“……”
白易心底了然，据源所说，祂并没有在源生者之间建立等级制度，但眼下孙陈二人却是阶级分明。
难道是因为陈勇是通过“引荐”成为源生者吗，自愿成为下属吗？
好吧，看来即便是神明的规矩，也不一定所有人都会乖乖遵从。
“目前来讲，整个华夏文明覆盖和影响过的地域，仙长是总负责人。”
呵，看来神的规矩是真没啥用。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孙一方再次插话，“不就是结党营私嘛，对源起不到任何负面影响，反而方便任务分配。祂都纵容了我这么多年了，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陈勇：“确实，只是仙长的同期们都先离世了。说到底，作为源生者，只要活得时间够长，总能积累更多的资源，总有更多人和你建立联系；只要辈份够大，总能熬成……”
“熬成个老不死的妖怪是吧？”孙一方挑眉，这话陈勇没敢接，他可不敢这么讲。
白易倒是忍不住好奇地发问：“听您二位的话，孙仙长今年岁数不小了？”
孙一方指着自己全白的短发：“瞧见没，一千四百年前就这个样子了。直到五十多年前，我还觉得白头发显老，总想让源帮我改善一下新陈代谢让它变黑，后来发现小年轻们还特意去把头发染白，我就不怎么在意了……”
他刚才说多少年？
白易听完第一句就已经开始迷惑了。完全没在意后面一大段毫无意义的絮絮叨叨。
这……一千四百年？唐代人？
等等……当时他摆摊算卦，说自己师承孙思邈……不会是真的吧。
源生者可以长寿到这种程度吗……
那为什么与孙一方同期的源生者都死光了？
耳边孙一方故作沧桑的声音还在继续：“……也不知道谁传的华夏人均白毛控，明明千年来都没人待见白毛怪胎……哎，小子，脑子不发懵了是吧？胡思乱想啥呢？……”
白易缓过神来：“啊，那啥，我没事……您……真的是那位药王的弟子吗？”
“对啊，关门弟子，咋了？我四岁的时候，爹娘过不下去，把我给卖了，正好遇到师父云游，从人贩子手里把我买下来。
“师父当时已过花甲重逢之年，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他老人家就驾鹤西去了。
“我从小在山上长大，和那群已经变成老头的师兄师侄们完全不熟，师父离世后我就下了山，也彻底成了孤儿，后来被路过的源生者打上印记，最后被源找上，被改造成了源生者。
“你看吧，源生者都是一群鳏寡孤独，寄生在人类社会，却只游走在人群边缘的家伙。祂应该也和你说过，这是祂在人类文明刚诞生萌芽时就定下的规矩。而且是绝对不能打破的规矩。
“陈勇也是，要不是他老婆孩子都死了，唯一的好友也反目成仇，我就不能违背源的规则把他招到麾下。不然的话我俩应该早就被‘代谢’掉了。
“懂了吧？不是说源的规矩没有用，只是我们的大部分行为远远触及不到祂的底线。
“另外，”孙一方一脸深沉：“等你活个两三百年，大概就能明白那些和我同时代成为源生者的老家伙们，是怎么一个个消逝的了。你现在毫无阅历，我也没法和你讲明白。反正，你的时间还多的是，你的第二次生命可才刚刚开始。”
白易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我……好像没有和你问这些问题，但你好像把我心里的疑问都解释了一遍……”
孙一方把座椅调成合适的角度，惬意地在座椅上活动了一下脖子，而后才回应白易道：“你以为陈勇说的‘负责人’是什么意思？我拥有除源本身以外对源质的最高掌控权限。你们所有人体内的源质，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调用；你们所有人的神经，我随时可以通过源质网络连接；你们所有人的想法，对我而言永远单向透明。”
他闭上眼，朝后座摆摆手：“打开你的源质视界。”
白易照做了。另一套感官与视觉重合。淡绿色的荧光充斥着整个视野。车里的空间内，空气中到处飘荡着极其细微的丝线，随着三人的呼吸起起伏伏。最为粗壮的丝线从孙一方脑后伸展开来，分成两束消失在白易和陈勇的脖颈处。
白易并没有想着去挣脱，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只要孙一方命令白易体内的源质停止代谢活动，他的身体即刻就会崩溃。或许这么做对其他源生者并不会产生太大伤害，对那些基于人类身体改造的肉体而言，顶多是限制行动，但对白易，这绝对是致死的手段。
“你的那些胡思乱想，我可一直‘听’着呢。但是你也用不着担心啥，只要不向凡人透露源的存在，不与凡人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不做出反人类的恶行，不拖欠源交给你的任务，那你就是绝对自由的，你做什么我都管不着你。”孙一方笑着说，试图缓解一下白易的紧张情绪，“而且，你要知道，只要你身体里有神赐的血肉（源质），那我们就都是血脉相连的家人，生活上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们源生者向来都是互相帮扶的。”
孙一方看了眼导航：“呦，快到了。这个时间——那啥，省得你觉得我在这儿光给你画大饼，我带你俩去搓一顿。”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算逑，手机又没了，啧，不会掉海底了吧……那什么，小勇，要不换你带我俩去搓一顿……”
陈勇叹了口气，撇着嘴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一出，早就订好桌了，咱们直接过去。”
孙一方毫不客气：“嗯，那敢情好。”
白易在心底吐槽：这真是活了快一千五百年的老妖怪？原来人们说逗比长寿是真的吗……
孙一方冲白易一笑：“没错，有个好心态很重要。我师父药王他老人家也是有点儿没心没肺，就算再忧国忧民，也天天开开心心，从来没见他唉声叹气，这才活了一百四十多……”
白易以手扶额。完蛋，忘了他能知道我想啥了。
…………
宴酣之乐毕，白易对自己味觉的提升也感慨了一番。
他怀疑，源是出于员工福利的考量，为了提高源生者在人类社会的生活质量，才对某些身体机能进行了加强。
毕竟祂改进了源生者的能量代谢途径，让大家可以直接从地脉和游离源质里获得营养物质。
消化系统和味觉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存在，更没有必要变得灵敏耐用。
更进一步的话，把源生者改造成光能自养型生物，晒晒太阳就能活……
白易想了想变成“植物人”或“绿毛怪”的自己，觉得源不这么做，可能是因为这种怪物完全不应该存在于人类世界。
“我勒个……现在年轻人们想象力这么怪的吗？你想自己模样能不能别这么具体，刚吃的饭我差点没吐出来……”
“您就不能不开那个吗……”白易对这位老活宝无可奈何，单方面执行的思维链接，他避无可避。
“这不好奇么，你这独一份的改造，谁知道吃东西跟我们是不是一样。”孙一方掐了掐白易的后颈，断开了源质网络。
“一样的一样的，源跟我说我这身子目前除了基因跟人类完全不一样，模块容量大一点，以及容易崩溃以外，和别的源生者没太大差别。话说改造的时候您不是一直在场吗？”
“我又不是神，我哪懂那个。在实验室打下手的杂役，能搞明白人家在研究啥？反正我干了好几个月也没学明白啥。哦，好像你可以，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玩儿死了。”
说到这里，白易转向陈勇问道：“那什么，馆长，蔡教授那边，我算是半道上自己旷工了吧，估计没法再干下去了，您看我能不能接着去您那边当管理员？源建议我先适应适应，学一学怎么隐藏在人类中间正常生活。”
“完全可以，但没必要。那个老混蛋那边，我已经糊弄过去了，你接着在那儿工作就行。你的第一次任务和他有很大关联，这样也方便你提前做准备。”
“我说，小勇啊，其实先让他住我那儿也不是不行，这段时间他不工作靠我养活着也可以……”
“仙长，您可不能这么惯着孩子。”陈勇断然拒绝。
他知道孙一方在上千年里已经积累了巨量的财富，就算他管辖下的所有源生者都不去工作也没问题。
但是啊，二十年前他刚成为源生者的时候，可没见这位仙长对他这么上心。
“停停停，都六十多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吃醋你恶不恶心。”孙一方嫌弃道。
陈勇也忘了，这老妖怪，随时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
于是，过了一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白易再次出现在了蔡贵和的办公室。
孙一方坐在前排，一路都在跟陈勇碎碎念。
白易很“乖巧”地坐在后排，注视着车窗外逐渐变得繁华的灯光。
脑子里仍然浑浑噩噩的。苏醒后与源的信息交换，已经有些接近他“大脑”的信息处理能力上限了。
据源所说，他的大脑在经过改造后，附着在神经细胞上的源质能够随时为其提供营养与保护，思维能力会有显著提升。这是所有源生者都会经历的过程，主要为了能跟上源的脑回路，不至于一和祂交流就大脑宕机。但这个功能除了和源进行高速信息交换时，一般不会处于激活状态，这是为了防止平时用脑过度，在没有源看护的情况下烧坏脑子。
但又据源所说，如果白易突破限制，让大脑像他的身体那样，直接被源质融合同化，那么他的思维能力将发生质变，所有体细胞与源质都能参与思维活动——彼时他会成为世界上最像祂的生命，但或许再也无法混迹在人类社会里。
源需要源生者扎根人类社会，以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人类是当今世界的主要活跃因素，他们创造的文明，是源最钟意的艺术品。脱离人群的观测必将导致细节处的失真，而祂既然想要将每个细节尽收眼底，就必须依靠人的眼睛。
“小子，还懵着呢？”孙一方似乎结束了已经持续三四个小时的絮絮叨叨，终于开始关注白易这个“新来的同事”。
白易迷茫地从后视镜里注视着孙一方，后者的目光对上了白易那双空洞的眼睛。
“我……还好。”白易声音飘渺，下意识地回答道。
“哎，回神了回神了。”孙一方见状，转身轻轻拍了一下白易的脑壳。
白易稍微清醒了一点，看着孙一方，他莫名地想起了自己中学时的班主任。
曾几何时，在他眼中，孙一方还是个囿于象牙塔中的后辈，现在却突然成了他的领路人。
白易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因为他完全搞不懂哪个才是孙一方的真面孔。
对陈勇也同样如此。谁能想到这个身体强健的老大爷竟然也是源生者。
“把源交给你的那些知识先抛在脑后吧，慢慢消化，不急于一时，毕竟距离执行第一个任务的日子，你还有好几天的适应时间。”孙一方完全是一副老鸟带菜鸟的模样，“至于现在，先让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小勇，你先。”他冲陈勇努了努嘴。
被孙一方的碎碎念折磨了一路的陈勇，如释重负般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白易忽然觉得，这时候如果他手头有烟和打火机，那必须给这位黑道气质满满的大佬递个烟。
然后又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重新变得灵光了起来——这不，都有余裕胡思乱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陈勇侧过身面对白易，“我是陈勇。”
“啊，这个我好几年前就知道了……”白易低声吐槽，又被孙一方敲了一下额头。
“我的意思是，”陈勇无奈地和头上顶着两个包的白易做解释，“‘陈勇’并不是伪造的身份，我本名就叫陈勇，也确实是个教历史的老头子，是你以前的老板。只不过，我还是一名隐于尘世的源生者——加上这个身份，就已经是全部的‘我’了。”
陈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这一位，”他指着孙一方，“孙一方也的确是他的本名，但他总喜欢用本名伪装各种成身份执行任务，不过也多亏了这个随意的性子，我才能在史料里找到他的蛛丝马迹，进而找到他本人，被他引荐成为源生者。”
孙一方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你那哪里是自己找到我的……要不是我发觉有人在查我，主动找上门，你这冒失小子早就在半路上被那些毒虫给咬死了……”
陈勇：“是是是，仙长说得对，救命与再造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孙一方：“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你接着讲，别再自吹自擂就行了。”
陈勇：“……”
白易心底了然，据源所说，祂并没有在源生者之间建立等级制度，但眼下孙陈二人却是阶级分明。
难道是因为陈勇是通过“引荐”成为源生者吗，自愿成为下属吗？
好吧，看来即便是神明的规矩，也不一定所有人都会乖乖遵从。
“目前来讲，整个华夏文明覆盖和影响过的地域，仙长是总负责人。”
呵，看来神的规矩是真没啥用。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孙一方再次插话，“不就是结党营私嘛，对源起不到任何负面影响，反而方便任务分配。祂都纵容了我这么多年了，而且，我又不是故意这么干的。”
陈勇：“确实，只是仙长的同期们都先离世了。说到底，作为源生者，只要活得时间够长，总能积累更多的资源，总有更多人和你建立联系；只要辈份够大，总能熬成……”
“熬成个老不死的妖怪是吧？”孙一方挑眉，这话陈勇没敢接，他可不敢这么讲。
白易倒是忍不住好奇地发问：“听您二位的话，孙仙长今年岁数不小了？”
孙一方指着自己全白的短发：“瞧见没，一千四百年前就这个样子了。直到五十多年前，我还觉得白头发显老，总想让源帮我改善一下新陈代谢让它变黑，后来发现小年轻们还特意去把头发染白，我就不怎么在意了……”
他刚才说多少年？
白易听完第一句就已经开始迷惑了。完全没在意后面一大段毫无意义的絮絮叨叨。
这……一千四百年？唐代人？
等等……当时他摆摊算卦，说自己师承孙思邈……不会是真的吧。
源生者可以长寿到这种程度吗……
那为什么与孙一方同期的源生者都死光了？
耳边孙一方故作沧桑的声音还在继续：“……也不知道谁传的华夏人均白毛控，明明千年来都没人待见白毛怪胎……哎，小子，脑子不发懵了是吧？胡思乱想啥呢？……”
白易缓过神来：“啊，那啥，我没事……您……真的是那位药王的弟子吗？”
“对啊，关门弟子，咋了？我四岁的时候，爹娘过不下去，把我给卖了，正好遇到师父云游，从人贩子手里把我买下来。
“师父当时已过花甲重逢之年，我十六七岁的时候，他老人家就驾鹤西去了。
“我从小在山上长大，和那群已经变成老头的师兄师侄们完全不熟，师父离世后我就下了山，也彻底成了孤儿，后来被路过的源生者打上印记，最后被源找上，被改造成了源生者。
“你看吧，源生者都是一群鳏寡孤独，寄生在人类社会，却只游走在人群边缘的家伙。祂应该也和你说过，这是祂在人类文明刚诞生萌芽时就定下的规矩。而且是绝对不能打破的规矩。
“陈勇也是，要不是他老婆孩子都死了，唯一的好友也反目成仇，我就不能违背源的规则把他招到麾下。不然的话我俩应该早就被‘代谢’掉了。
“懂了吧？不是说源的规矩没有用，只是我们的大部分行为远远触及不到祂的底线。
“另外，”孙一方一脸深沉：“等你活个两三百年，大概就能明白那些和我同时代成为源生者的老家伙们，是怎么一个个消逝的了。你现在毫无阅历，我也没法和你讲明白。反正，你的时间还多的是，你的第二次生命可才刚刚开始。”
白易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我……好像没有和你问这些问题，但你好像把我心里的疑问都解释了一遍……”
孙一方把座椅调成合适的角度，惬意地在座椅上活动了一下脖子，而后才回应白易道：“你以为陈勇说的‘负责人’是什么意思？我拥有除源本身以外对源质的最高掌控权限。你们所有人体内的源质，我可以随心所欲地调用；你们所有人的神经，我随时可以通过源质网络连接；你们所有人的想法，对我而言永远单向透明。”
他闭上眼，朝后座摆摆手：“打开你的源质视界。”
白易照做了。另一套感官与视觉重合。淡绿色的荧光充斥着整个视野。车里的空间内，空气中到处飘荡着极其细微的丝线，随着三人的呼吸起起伏伏。最为粗壮的丝线从孙一方脑后伸展开来，分成两束消失在白易和陈勇的脖颈处。
白易并没有想着去挣脱，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只要孙一方命令白易体内的源质停止代谢活动，他的身体即刻就会崩溃。或许这么做对其他源生者并不会产生太大伤害，对那些基于人类身体改造的肉体而言，顶多是限制行动，但对白易，这绝对是致死的手段。
“你的那些胡思乱想，我可一直‘听’着呢。但是你也用不着担心啥，只要不向凡人透露源的存在，不与凡人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不做出反人类的恶行，不拖欠源交给你的任务，那你就是绝对自由的，你做什么我都管不着你。”孙一方笑着说，试图缓解一下白易的紧张情绪，“而且，你要知道，只要你身体里有神赐的血肉（源质），那我们就都是血脉相连的家人，生活上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们源生者向来都是互相帮扶的。”
孙一方看了眼导航：“呦，快到了。这个时间——那啥，省得你觉得我在这儿光给你画大饼，我带你俩去搓一顿。”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算逑，手机又没了，啧，不会掉海底了吧……那什么，小勇，要不换你带我俩去搓一顿……”
陈勇叹了口气，撇着嘴说道：“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一出，早就订好桌了，咱们直接过去。”
孙一方毫不客气：“嗯，那敢情好。”
白易在心底吐槽：这真是活了快一千五百年的老妖怪？原来人们说逗比长寿是真的吗……
孙一方冲白易一笑：“没错，有个好心态很重要。我师父药王他老人家也是有点儿没心没肺，就算再忧国忧民，也天天开开心心，从来没见他唉声叹气，这才活了一百四十多……”
白易以手扶额。完蛋，忘了他能知道我想啥了。
…………
宴酣之乐毕，白易对自己味觉的提升也感慨了一番。
他怀疑，源是出于员工福利的考量，为了提高源生者在人类社会的生活质量，才对某些身体机能进行了加强。
毕竟祂改进了源生者的能量代谢途径，让大家可以直接从地脉和游离源质里获得营养物质。
消化系统和味觉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存在，更没有必要变得灵敏耐用。
更进一步的话，把源生者改造成光能自养型生物，晒晒太阳就能活……
白易想了想变成“植物人”或“绿毛怪”的自己，觉得源不这么做，可能是因为这种怪物完全不应该存在于人类世界。
“我勒个……现在年轻人们想象力这么怪的吗？你想自己模样能不能别这么具体，刚吃的饭我差点没吐出来……”
“您就不能不开那个吗……”白易对这位老活宝无可奈何，单方面执行的思维链接，他避无可避。
“这不好奇么，你这独一份的改造，谁知道吃东西跟我们是不是一样。”孙一方掐了掐白易的后颈，断开了源质网络。
“一样的一样的，源跟我说我这身子目前除了基因跟人类完全不一样，模块容量大一点，以及容易崩溃以外，和别的源生者没太大差别。话说改造的时候您不是一直在场吗？”
“我又不是神，我哪懂那个。在实验室打下手的杂役，能搞明白人家在研究啥？反正我干了好几个月也没学明白啥。哦，好像你可以，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玩儿死了。”
说到这里，白易转向陈勇问道：“那什么，馆长，蔡教授那边，我算是半道上自己旷工了吧，估计没法再干下去了，您看我能不能接着去您那边当管理员？源建议我先适应适应，学一学怎么隐藏在人类中间正常生活。”
“完全可以，但没必要。那个老混蛋那边，我已经糊弄过去了，你接着在那儿工作就行。你的第一次任务和他有很大关联，这样也方便你提前做准备。”
“我说，小勇啊，其实先让他住我那儿也不是不行，这段时间他不工作靠我养活着也可以……”
“仙长，您可不能这么惯着孩子。”陈勇断然拒绝。
他知道孙一方在上千年里已经积累了巨量的财富，就算他管辖下的所有源生者都不去工作也没问题。
但是啊，二十年前他刚成为源生者的时候，可没见这位仙长对他这么上心。
“停停停，都六十多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吃醋你恶不恶心。”孙一方嫌弃道。
陈勇也忘了，这老妖怪，随时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
于是，过了一两天，到第三天的时候，白易再次出现在了蔡贵和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