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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二日。
离中国的传统农历新年还有一个月零六天，这是本世纪最晚的第二个的春节。
早晨六点过一些，卢东杰就睁开了眼睛，也不需要调闹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机能在发挥着作用。
在这个昼短夜长的季节，人们都习惯了睡个懒觉，并非卢东杰不想，而非不能。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会，等思绪清醒后便翻身起来。
不到六点多的光景，窗外依旧昏沉蔼蔼，马路上偶尔传来稀疏的汽车鸣笛的声音。
穿着睡衣起床，先去厨房打了一壶水放在煤气炉上烧着，然后轻手轻脚地去洗手间洗脸刷牙。
等一切收拾完了，烧水壶已经“哧哧”作响，提起已经烧开的水，从马口铁罐中抓出几颗胖大海往茶壶里一泡。
他回到房间，换上一身冬季的运动衫，轻轻地关上了门，拿着一条毛巾和钥匙下楼。
春寒料峭，泛黄的灯光下街道显得有些冷清，清洁阿婶已经打扫完马路，垃圾车正做着收尾工作。
街道上时不时传来单车叮铃的催促避让声，只见后座载着两大箩筐的骑车人行色匆匆。
他们是九龙城的报业派送人，也就是市民口中的报纸佬，不过报纸佬，后来也被咸湿杂志引用成某种不可描述的代称。
卢东杰在这住了二十几年，却很少有那么起早的时候，这个光景确实让人有一种感慨莫名。
眼前的这些起早贪黑的人，仅仅只是为了能解决三餐一宿的生计而奔波着。
卢东杰松了松手脚，缓缓沿着游乐场方向跑动了起来，步调和气息控制得相当稳定。
要练唱功，先要练气，也要会运气，慢跑这个有氧运动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谓的气，也就是唱歌时的呼吸，想要唱好一首歌，首先中气要十足，其次气息也要均匀稳，这都是基本功。
卢东杰虽然不吃这行饭，但之前也做过几年band仔，他的音域和音色还算可以不错，现在给自己做一些恢复训练。
游乐场公园旁边有个大斜坡，上面栽种着不少棕榈和松树，斜坡旁还有条行人小径。
由泥泞和碎石堆砌而成，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穿梭其中有如小森林一般。
一棵巨大的榕树在路边，橫跨着行人径，树干斜斜向前伸展着，树枝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般，大树底下，一群中老年人聚集着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这个时间尚早，若再过半小时，附近的街坊也会出来晨运、散步、看报之类的活动。
卢东杰沿着小径小步慢跑着，在拐角找了个安静隐蔽的位置，这一方小天地的空间自然足够摆开架势来练上一阵。
卢东杰折下一根树枝，双眼微阖，以枝代剑，一招一式，不疾不徐，如同练习太极剑般，身形自若，随风而动。
二十几分钟过后，他身形陡然加快，步伐越来越轻，如一片羽毛，手中出剑越发迅疾，只见寒芒一闪，旁边一颗臂腕粗的树干被手中的树枝击穿。
他笑着摇了摇头，抽回树枝扔回树丛里，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巾，拭了拭额头的汗水。
卢东杰略歇了一会，轻轻吐了口气，便起身收拾东西折返，仍旧沿着小径慢跑着回家。
榕树下有个老伯向他招了招手，“阿杰，有无兴趣过来玩几把，都好久没你来了，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这样可不行。”
卢东杰停下来，笑着摆了摆手，“不了，陈伯，我有事赶着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先啦。”
陈伯忍不住笑骂道：“实是嫌弃我们这班老家伙跟不上时代啦，当年死缠烂打说要拜师学艺，现在有毛有翼识飞啦。”
卢东杰有些汗颜起来，“哪敢啊，真的是今日有事要出去啊，我这三脚猫功夫，也不敢在各位叔父面前献丑啦。”
旁边的苏伯出言给他解了围，“老陈，你别为老不尊啦，现在的年青人哪还有喜欢玩这个的，阿杰你去吧，别阻住我们开始练习了。”
“好，那我走先啦，得闲我请几位叔父一起饮茶呀。”卢东杰把毛巾往脖子一搭，笑着离开了。
陈伯看着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唉，现在的后生仔个个都钟意赶潮流，老祖宗留下的精粹，恐怕就快后继无人了。”
这是一群老叔父辈组成民间粤剧社，说是草台班子也不为过，他们人人都是粤剧迷，每周有个三两天固定聚在一起玩粤剧，消遣着老年时光，有时也会到社区进行义演。
粤剧又被称为「南国红豆」，俗称广东大戏，而香港和广州都是粤剧的重镇。
在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粤剧一直是市民最喜爱的重头戏，是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节目。
但随着西洋文化的入侵，电影电视这些新娱乐的冲击，可供人们选择的娱乐消遣项目增多。
在此消彼长之下，粤剧这种传统的文艺也渐渐式微，年青人也不热衷，反倒成了中老年人喜爱的娱乐活动了。
而卢东杰也跟粤剧有过不解之缘，那年他只有九岁，恰逢中秋节，老妈所在粤剧团有演出活动也把他带上了。
在街头上，一个粤剧班子搭了简单露天戏台，吱吱呀呀的乐声和着说唱，当时他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他知道那些吱吱呀呀的乐器中有一个叫二胡，并且开始对这个二弦琴产生兴趣。
当年的生日礼物，他就让老妈送自己一把二胡，此后还经常缠着老妈带上他去开工，一心想着跟师学艺。
反正这些棚面老叔父也不赶他走，他就经常去坐一旁，仔细观察聆听，光明正大地偷师。
刚开始他们也不会教，卢东杰就模仿他们按弦的手势，装模作样地胡乱拉弓，直至学到似为止。
慢慢地，这些老叔父发觉卢东杰这小孩是认真的，开始赐教指点他两句。
混迹了几年后，他也练得有模有样，有时候二胡师傅有事不在，就让他这个滥竽充数。
八点钟，卢东杰回到家中，老妈还在准备早餐，卢父在阳台上分拣一些需要晾晒的药材，卢小妹还在睡懒觉。
她这两天情绪算是稳定下来了，该吃吃，该睡睡，看似平静无事，但她却晚上梦中还说着呓语。
卢东杰冲了个凉，回到房间内，从抽屉了拿出笔记簿翻开，里边已经有一半纸页被撕去了，上面密密麻麻着曲谱和歌词。
这是他这两天辛勤的搬运成果，不少地方还用笔圈起来备注着什么，潦草得像一本鬼画符。
他合上了笔记本，吐了口气。
离中国的传统农历新年还有一个月零六天，这是本世纪最晚的第二个的春节。
早晨六点过一些，卢东杰就睁开了眼睛，也不需要调闹钟，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机能在发挥着作用。
在这个昼短夜长的季节，人们都习惯了睡个懒觉，并非卢东杰不想，而非不能。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会，等思绪清醒后便翻身起来。
不到六点多的光景，窗外依旧昏沉蔼蔼，马路上偶尔传来稀疏的汽车鸣笛的声音。
穿着睡衣起床，先去厨房打了一壶水放在煤气炉上烧着，然后轻手轻脚地去洗手间洗脸刷牙。
等一切收拾完了，烧水壶已经“哧哧”作响，提起已经烧开的水，从马口铁罐中抓出几颗胖大海往茶壶里一泡。
他回到房间，换上一身冬季的运动衫，轻轻地关上了门，拿着一条毛巾和钥匙下楼。
春寒料峭，泛黄的灯光下街道显得有些冷清，清洁阿婶已经打扫完马路，垃圾车正做着收尾工作。
街道上时不时传来单车叮铃的催促避让声，只见后座载着两大箩筐的骑车人行色匆匆。
他们是九龙城的报业派送人，也就是市民口中的报纸佬，不过报纸佬，后来也被咸湿杂志引用成某种不可描述的代称。
卢东杰在这住了二十几年，却很少有那么起早的时候，这个光景确实让人有一种感慨莫名。
眼前的这些起早贪黑的人，仅仅只是为了能解决三餐一宿的生计而奔波着。
卢东杰松了松手脚，缓缓沿着游乐场方向跑动了起来，步调和气息控制得相当稳定。
要练唱功，先要练气，也要会运气，慢跑这个有氧运动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谓的气，也就是唱歌时的呼吸，想要唱好一首歌，首先中气要十足，其次气息也要均匀稳，这都是基本功。
卢东杰虽然不吃这行饭，但之前也做过几年band仔，他的音域和音色还算可以不错，现在给自己做一些恢复训练。
游乐场公园旁边有个大斜坡，上面栽种着不少棕榈和松树，斜坡旁还有条行人小径。
由泥泞和碎石堆砌而成，两旁的树木枝繁叶茂，穿梭其中有如小森林一般。
一棵巨大的榕树在路边，橫跨着行人径，树干斜斜向前伸展着，树枝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般，大树底下，一群中老年人聚集着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这个时间尚早，若再过半小时，附近的街坊也会出来晨运、散步、看报之类的活动。
卢东杰沿着小径小步慢跑着，在拐角找了个安静隐蔽的位置，这一方小天地的空间自然足够摆开架势来练上一阵。
卢东杰折下一根树枝，双眼微阖，以枝代剑，一招一式，不疾不徐，如同练习太极剑般，身形自若，随风而动。
二十几分钟过后，他身形陡然加快，步伐越来越轻，如一片羽毛，手中出剑越发迅疾，只见寒芒一闪，旁边一颗臂腕粗的树干被手中的树枝击穿。
他笑着摇了摇头，抽回树枝扔回树丛里，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巾，拭了拭额头的汗水。
卢东杰略歇了一会，轻轻吐了口气，便起身收拾东西折返，仍旧沿着小径慢跑着回家。
榕树下有个老伯向他招了招手，“阿杰，有无兴趣过来玩几把，都好久没你来了，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你这样可不行。”
卢东杰停下来，笑着摆了摆手，“不了，陈伯，我有事赶着回家了，下次有机会先啦。”
陈伯忍不住笑骂道：“实是嫌弃我们这班老家伙跟不上时代啦，当年死缠烂打说要拜师学艺，现在有毛有翼识飞啦。”
卢东杰有些汗颜起来，“哪敢啊，真的是今日有事要出去啊，我这三脚猫功夫，也不敢在各位叔父面前献丑啦。”
旁边的苏伯出言给他解了围，“老陈，你别为老不尊啦，现在的年青人哪还有喜欢玩这个的，阿杰你去吧，别阻住我们开始练习了。”
“好，那我走先啦，得闲我请几位叔父一起饮茶呀。”卢东杰把毛巾往脖子一搭，笑着离开了。
陈伯看着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唉，现在的后生仔个个都钟意赶潮流，老祖宗留下的精粹，恐怕就快后继无人了。”
这是一群老叔父辈组成民间粤剧社，说是草台班子也不为过，他们人人都是粤剧迷，每周有个三两天固定聚在一起玩粤剧，消遣着老年时光，有时也会到社区进行义演。
粤剧又被称为「南国红豆」，俗称广东大戏，而香港和广州都是粤剧的重镇。
在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粤剧一直是市民最喜爱的重头戏，是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节目。
但随着西洋文化的入侵，电影电视这些新娱乐的冲击，可供人们选择的娱乐消遣项目增多。
在此消彼长之下，粤剧这种传统的文艺也渐渐式微，年青人也不热衷，反倒成了中老年人喜爱的娱乐活动了。
而卢东杰也跟粤剧有过不解之缘，那年他只有九岁，恰逢中秋节，老妈所在粤剧团有演出活动也把他带上了。
在街头上，一个粤剧班子搭了简单露天戏台，吱吱呀呀的乐声和着说唱，当时他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他知道那些吱吱呀呀的乐器中有一个叫二胡，并且开始对这个二弦琴产生兴趣。
当年的生日礼物，他就让老妈送自己一把二胡，此后还经常缠着老妈带上他去开工，一心想着跟师学艺。
反正这些棚面老叔父也不赶他走，他就经常去坐一旁，仔细观察聆听，光明正大地偷师。
刚开始他们也不会教，卢东杰就模仿他们按弦的手势，装模作样地胡乱拉弓，直至学到似为止。
慢慢地，这些老叔父发觉卢东杰这小孩是认真的，开始赐教指点他两句。
混迹了几年后，他也练得有模有样，有时候二胡师傅有事不在，就让他这个滥竽充数。
八点钟，卢东杰回到家中，老妈还在准备早餐，卢父在阳台上分拣一些需要晾晒的药材，卢小妹还在睡懒觉。
她这两天情绪算是稳定下来了，该吃吃，该睡睡，看似平静无事，但她却晚上梦中还说着呓语。
卢东杰冲了个凉，回到房间内，从抽屉了拿出笔记簿翻开，里边已经有一半纸页被撕去了，上面密密麻麻着曲谱和歌词。
这是他这两天辛勤的搬运成果，不少地方还用笔圈起来备注着什么，潦草得像一本鬼画符。
他合上了笔记本，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