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来客


小说:天机神策   作者:荒原行者   类别:古典仙侠   加入书签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更新慢了/点此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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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年手持折扇,哗地一下打开,轻轻的摇了摇,空气中隐隐涤荡着肃杀之气,封古镇沿街的梧桐树上,秋天尚未掉落的桐实干枯焦黄,此时纷纷掉落。
  就连那些残留在楝树上的楝果,也砰砰啪啪砸在瓦舍屋面上,声音寂静清脆。
  老里长神色迷茫,朝天上望望,日阳高挂,如燃烧的蛋清,在高天上荷荷转动,街镇清冷寂寥。
  那些做工的木工瓦匠,几乎同时感觉到气窒背凉,大家放下手中的活计,望向玉树临风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合上折扇,右手将折扇在左手手掌拍了拍,沉吟了一下,道:“这就是水家饼店?”
  站在白衣少年背后有五六人,那些人统统深衣便装,但看得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寻常人家,葛衣麻布,到了冬天,也不过是在夹衣里塞上些披麻碎布,用以抵御寒冷,如果连这些都没有,春秋两季收集的杨絮芦花,同样可以充实在夹衣里,但这类材料,隔风极差,挡风效果自然难如人意。
  少年的雪白深衣,细看之下才知道是雪山羊绒的底料,用极细的玉河勾针精工织成,腰间的那条宽边鞶革,压制出细密的纹理,银色的虎纹佩勾,看得出是京都廖字号制金铺标配的工艺,显见主人的讲究。
  小镇的泥瓦木工粗人,自然看不出少年的装扮来历,他们一脸懵逼的,是这个少年的气场。
  老古当然是识货的人,但抬了下头,鼻子里透出不屑。
  这种少年显摆,老子看多了,不就是娘老子非富即贵的纨绔子弟嘛,犯得着跑到乡下摆排场。
  换作十年前,老子这袖子一甩,你这个毛没长全的臭小子能滚多远滚多远。
  让老古惊讶的是,曹国旧弹了下绿色酒葫芦,身子离开门板,慌得像小二一样跑出来:
  “少官爷辛苦了,这是来送礼还是来吊丧?”
  年轻道长自来熟的叨叨:
  “水家饼店掌柜的、老板娘不幸身故,少官爷这是来送丧还是来随份子?”
  说了两句相同的废话。
  白衣少年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喝道:“放肆!见了骆王殿下还不下跪?”
  刚刚好奇围观的泥瓦匠们,面色麻木,听这扈从一吼,大家各就各位,叮叮当当的干起了活,就好象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封古镇的镇民,对官府,特别是帝国皇室,根本没有什么好感,老子们祖上被你们害得那么惨,凭什么让我们下跪?
  无论是老王头还是老孙头,他们都是屯户的后裔。无论是符箓黄表、还是大马金刀的时代都过去了,那些留守长陵坡封古镇的术士后人,经过数次劫难,刻意让自己更像个乡民,一代一代过去了,还真变成了乡民。
  但他们有一个代代流传的规矩,术士沟通天地鬼神,除天地神亲外,他们不拜俗世之人,那怕你贵为帝王。
  虽然老王头们现在混得像流民,但富贵已去,留下这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白衣少年并不恼,反而摆一下手,示意黑衣人退下。
  武帝六皇子柴云自幼受皇家调教,这点规矩自然懂。
  少年抱拳道:“东越柴云,见过各位贤达。请问谁是这里的主家?”
  以封地自称,不拿自己皇子的身份凌人,这一点让在场的人抵制情绪略微降低。
  年轻道长笑道:“郑小天,有人找你了!”
  送饼少年起了身,缓步走了过来:
  “小民有孝在身,不便施大礼,还望骆王殿下恕罪。”
  年轻道长嘀咕道:“好小子,埋得挺深嘛,当了这几年伙计,没想道不但会喊‘饼,热咧!’还会这些套套话,那本道长就放心了。”
  道长也不多说话,大剌剌的又回去背靠在门板上,打开葫芦喝酒。
  张璋儿停下手中的活计,一口大铁镬蒸腾出的热气,衬得她小脸红朴朴的。她看着店前的那一拨人,就像打量着一群怪物。
  匡天左跑到张璋身后:“张姑娘,这群人啥来头?”
  张璋儿瞪他一眼:“干活去!”
  当张璋儿把眼光重新转到院门前时,只见骆王柴云已大步走向灵堂。
  黑衣扈从脚步轻快的取来三柱香,深鞠一躬,在长明烛上点燃,亲自插入香炉,骆王将声音尽量调整到周围人刚刚可以听到的高度道:
  “本王奉父皇之命,前来太阴城长陵坡镇守,没想到晚来一步,昨晚封古镇遭此大难,水家祖上水天焕为术士团首座,为中夏帝国镇守长陵坡立下大功,如今殃及后人,本王极为痛心,本王愿向包括水家在内的所有遭鬼魅袭击的封古镇遇难臣民,表示诚挚的悼念!”
  虽然曾寅格在崇文阁讲述的儒家圣贤典籍,敬心戒慎为立心之本,但纵观历代皇室秘史,尔虞我诈,面是心非,才是生存之道。曾大帝师虽则坚守本分,为天地立心,但结果如何呢?一个妇人,一条看似老掉牙的手法,就把堂堂帝国文胆曾寅格送上了断头台。
  曾先生如此,而作为帝王之胄的柴云又好得到哪里去了?看着先生被行刑,而他的皇室弟子们,竟然没有一个为他求情,六皇子不禁哀叹人情之薄。
  不,老师还有一个弟子,二皇子柴遥,他没有敢陈情父皇,而是在自家的书斋里,写了一幅楹联:
  天地立心恢弘远志,
  盛德宇内其心难诛。
  这本来是一幅普通的笔墨游戏,但因为写在这紧要的关头,又加上柴遥自以为此书刚劲挺拔,其笔墨既有干裂秋风之韵,又隐约不失温润华滋之味,多有些自鸣得意。
  这些都不关紧,最重要的是二皇子着人送去京都金宝斋,让京城最好的裱画师装了两卷陈香画轴,悬挂于柴遥的书斋墙壁上。
  金宝斋是什么地方?那是自国朝名师顾云之在一千五百年前创作出流传至今的名画《濯琴图》开始,京都就存在的裱画行。
  更重要的是,金宝斋不但见证了国宝的诞生,而且第一个主顾,就是大画师顾云之。
  《濯琴图》历经一千五百年不朽不蚀,完全得益于金宝斋的裱画秘方。至于到了本朝,中夏帝国除了那几位名冠海内的大画师,几乎是皇家的御用裱画坊。
  二皇子的两副字,经此一裱,自然神采飞扬。
  老实说,二皇子的文采并不高,这副楹联写得也极其普通,虽说难以用对仗平仄评定优劣,但贵在内涵气势,如果把两副字当成书法习作也便罢了,问题是二皇子悬壁自观,每每出神,且引来了东宫太监薛让的侧目。
  好吧。在东宫娘娘一力铲除曾寅格余孽的节骨眼上,柴遥这是撞剑锋上了。
  六皇子柴云记得清楚那个天色昏黄的下午,正在二皇子宫室玩耍的柴云,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东宫禁卫铁甲金枪,分列两侧,太监薛让提着衣襟下摆碎步立于堂上,宣读圣旨。
  大意是柴遥身为皇子,不能潜心圣贤之学,有违圣教,着废除翼王王号,贬为泽南侯……
  半卷黄绫,数行朱笔,一个人的命运就此改变,就这么简单。
  一个青年男儿,跪拜谢恩。
  清泪横流。
  ……
  这是少年六皇子刻在脑中的极深印象。
  即使二皇兄的形象在柴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
  做为皇家后裔,即使表面诚敬顺从,但内心深处的恐惧是瞒不了自己的。
  自保的最简单方法,就是口是心非,虽然这是先师极力反对的,但先师正是因为没有做到他所反对的方式,最终招来了杀身之祸。
  然而,面对一帮封古镇的镇民,有必要这样吗?
  六皇子虽然内心矛盾,但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痕迹,令现场所有人都吃惊的是,这位血脉高贵的中夏帝国皇子,居然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向亡灵深深的鞠了一躬。
  ……
  众人脸上或僵硬或漠然的表情此时略略松驰下来。
  老孙头道:“王爷殿下,既然封古镇术士团曾为中夏朝立过大功,但为什么禁止功臣的后人走出封古镇?”
  老王头胆子小,他扯了扯老孙头的衣襟,示意他不要乱说。
  老孙头不但不听,反而更加提高了嗓门道:
  “现在长陵坡的封印即将崩坏,如果受到殃及,那封古镇必然是第一个遭殃,朝廷难道要我们封古镇的先人们和他的后代从此在这里断子绝孙吗?”
  “大胆!”六皇子身后的黑甲扈从大喝道。
  声音像碎裂的冰片,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老孙头身子一僵,一头从踩着的那断矮墙上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