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Winter night

　　自从在初阳的分别后，便再没见过面。
　　期盼已久的寒假，到头来还是一样乏味。
　　或夙，或夜，陪伴着荼蘼的，仅仅是那部手机里的虚拟世界。
　　当除夕夜的烟火晕染这漫天的初雪时，荼蘼的房间内，只有手机的屏幕亮着，而那屏幕里射出的光，终没能映在她的眼中。
　　她已睡去，在一方漆黑的静谧里。
　　不去理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或许，今夜，她的灵魂会游历她梦中的情景。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与蓝钟的聊天界面。
　　自添加好友到现在，没有一条信息。
　　空空的聊天背景上，一个伫立在原野上的女孩，茫然地望着将逝的夕阳。
　　漫漫寒夜，愿梦中没有寒冷与孤独。
　　深蓝的海底，有一条最寂寞的鲸鱼，她的名字是Alice，她发出的声音频率是正常鲸鱼的一倍，当她歌唱时，她的歌声只会沉寂在无声的海底，当她哭泣时，她的泪水只会消散在夜半的海岸。没有鱼群，没有同类，久远的二十年，从太平洋游到遥远的大西洋，海洋有多么浩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许有一天，她会就这样，在海沟的另一边，悄然睡去，但那时，她已是这片海洋……
　　那一方深海的鲸歌，也许，正是荼蘼梦中的旋律。
　　荼蘼，自双亲过世后，在这世上再无亲骨血肉。
　　灰白色的长发，在三年前曾是一头瀑布般的黑发。
　　已是夜半。
　　凌乱的被褥上，本应休息的人不见身影。
　　台灯的光线，照亮书桌上堆叠的文件。
　　温暖的脸颊，轻轻地倚着，在那背光的一面，静静地贴着。
　　台灯纯白的荧光，照亮蓝钟的发尾，一处染发已褪色的位置。
　　是蓝色，深邃的蓝，它才是蓝钟本来的发色。
　　淹没在，透着光泽的黑中。
　　蓝钟带着稚嫩的脸上，一副蓝丝眼镜，不搭调地搭在她的鼻梁。
　　那似有非有的优雅，隔着紫纱。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她只是睡着，普通地睡着。
　　她累了，她伏在着一叠文件上，像一个真正的女孩一样，宁静地睡去。
　　看不见她合上的眼眸，只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那似是要上扬的嘴角，或许是冬夜的错觉。
　　露出一角的文件，大多是晦涩难懂的教育材料。
　　一旁，将要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刚发出的消息。
　　“荼蘼前辈，新年快乐！”
　　蓝钟的脸上，洋溢着温暖幸福的笑容。
　　连同那红扑扑的脸颊，是那样纯真，简单。
　　就像是，从圣诞老人手里接过礼物的孩子。
　　鹰会在雏鹰能够独立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孩子驱逐出巢穴，只有这样，雏鹰才能生存下去。离不开巢的雏鹰，注定不属于这片蓝天。他们是天空的征服者，但他们至死，都不可能再一次回到那诞生的温暖之地。
　　那已是，我们都回不去的从前，没有人能做到。
　　蓝钟的梦中，或许，正是那里的温度。
　　亦或是，某个连她自己都没能猜到的地方。
　　初雪，仍在下着，是他在等待这座城。
　　如果真的有雪的精灵，请来关掉这盏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