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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白日里，聂尘三人都是在树林里躲躲藏藏中度过的，白日里巡检盘查繁多，聂尘的尊容又上了海捕文书，逮着了就是个死，不得不小心谨慎。
到了夜间明月繁星的时候，三个人才敢踏道赶路，也不敢亮火把，唯恐被人远远看到生来疑惑，这年头夜行人都是危险的。
借着月光星芒，三人收拾利落了，走上了官道，聂尘和狗子打了绑腿，背着沉重的银包，荷叶用丝带缠了裙边，用瘦削的身子紧紧跟随，巾帼不让须眉。
一路无语，埋头赶路，夜间路上无人，四下里虫鸣声声，万籁俱静，道旁黑沉沉的林子鬼影栋栋，远处阵阵海浪波涛如回音寥寥，独自摸黑走路，在这空旷的大地上的确令人害怕，连黑暗中的连绵遐想都可以无限放大，仿佛会从黑影中随时冲出地狱魑魅，吞了孤零零的赶路人。
荷叶紧紧的拉着狗子的衣带，边走边看，心中害怕，这两夜她都是这么干的，虽然表面上坚强无畏，但归根到底，她还是是个十来岁的少女。
正行走间，突然从前方远处，传来一阵仿若夜枭嘶鸣的凄厉喊声，喊叫如此的惨烈，光听声音，就令人不寒而栗。
聂尘三人同时止步，惊疑的朝前方凝望，月光下的官道连鬼都没有一个，转过山脚没入一片苍茫的松林。
“啊~~！”
聂尘还在犹豫，惨叫却再次响起，这回人人都听明白了，真的是人垂死时的惨叫。
大半夜的是谁？
聂尘脑中一炸，迅疾的反应过来，不管是谁，总不是好事！
喊叫一起，就连番不断，听上去好像有许多人在前方厮杀一样，有怒喝有狂吼，还有听不明白的奇怪呼喊怪叫，间差的有金铁交加的声音传来，紧跟着的，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快！”聂尘当机立断：“我们到那里躲一下！”
他拖着腿都快吓软了的荷叶，冲入道旁一座山岗，岗上有高高的茅草丛，茂密而延绵，足以藏下一大群人。
气喘吁吁的在山岗上藏好，把狗子和荷叶安顿在草堆深处。聂尘就扒开边缘的茅草叶子，蹲在里面朝下面窥视，就见隔着一座山头的远处，果然有隐隐的火光乱舞，光影中即使隔得极远，也可以瞧出大量的人影晃动。
“莫非是夜行的商旅碰上山匪了？”
聂尘暗想，一些商队为了赶路，错过了宿头，有时就会冒险夜行，这种情况很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类大胆的商队，往往是各种马贼路匪的最爱。
不过这跟自己没有关系，怕的是波及自己，聂尘边看边庆幸，幸亏耳朵尖及时停步，要不然脚步快些赶到前头去岂不是陪着前面的人中埋伏，这年头交通落后，又是夜里，城门关闭，纵然一路疾奔报了官衙门都不会来管，根本不会有人来救。
看着看着，聂尘却隐约看到，山下官道转角处有人影奔了过来，初初只是一个，过得一会就有了两三个，分前后快慢，似乎后面的人在追前面落单的一个。
“有人逃出来了？”
聂尘眼睛一眯，贼人劫道一般不会留活口，有人跑掉绝对会追杀。这是因为沿海的贼人，往往就是当地人，白日为民夜间为匪，平日里拿锄头劫道时就舞钢刀，被人认出日后就是祸害，必须灭口。
这都是倭寇乱边时留下的恶习，时至今日还有残留。当年十个倭寇九个是汉人，借着倭寇的恶名烧杀抢掠，大概倭寇本身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还养活了许多汉人。
逃在前面的一个影子，大概受了伤，跑得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速度不快，后面追的有两人，挥着在月光下闪着雪亮刃口光芒的长刀喊着听不懂的话，紧追不舍。
那刀……很特别啊。
聂尘认得，那是极为知名的长刀，产自倭国的武士刀。
这刀在明代，锋利坚韧，很昂贵的利器，一般人用不起的。
聂尘眼睛眯得更细了：难道真的是倭寇？
前面的人影，渐渐的跑到了聂尘所在的山岗底下，他与后面的追赶者距离一直在缩短，也许再过得一刻钟，就会被追上。
聂尘安稳的趴在山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乱世人命，本就价贱，为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陌生人出头、冒着生命危险跟拿刀的对手放对不符合聂尘的价值观。
黑道人物，本就不是圣母婊。
逃命的人，也察觉到自己不利的处境，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转弯，就奔山上来了。
他虽然身形不稳，身手却很矫健，猴一样就跳了上来，
聂尘这回不淡定了。
山岗不高，其实也就几个纵跃的垂直高度，之所以能藏人，不过是草深，岗上不大，那三个人杀上来哪里还能藏得住？
聂尘急得想大骂，转身就要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草响，一个人突兀的就从草堆里窜了过来。
这人爬得好快。
上来的人也没有想到，半夜三更的，居然这荒山上头还有其他人。
聂尘急转身，两人面对面的几乎碰上。
来人急止步，聂尘趁机看清了他的样子。
这是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粗壮有力，个子比自己要高一头，布衫草鞋，手持一把短小的匕首，青色的衣襟上斑斑血渍，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宽脸膛上喘气不止。
看他的架势，大有一刀捅过来的意思，聂尘把手乱摇，示意自己是良民。
少年稍一扫视，就看清了，稍稍放松了一点，再一看聂尘后面的狗子和荷叶，就目露迷惑，弄不懂为什么大半夜的会有三个少年男女在荒山上呆着。
不过后面追赶者叽叽哇哇的叫声如影随形，顷刻间就到了山岗底下，少年逃上山的情形他们一览无余，一定会追上来的。
这回隔得近了，聂尘听得很清楚：他们喊的是倭国话。
追杀这少年的，是倭寇。
少年面色一沉，目光乱看，一边寻找跑路的方向，一边低声对聂尘道：“你们快跑吧，后面来的人见不得活人，迟些就没命了！”
话音一落，人就没影了，聂尘气得差点跳脚，追兵是你丫引来的，却把我们当挡箭牌留在这里自己逃走，这特么太不像话了!
说多了无用，聂尘急忙和狗子背起银包，一边懊悔为什么藏哪里不好非要藏在这里，一边急匆匆的要走。
仅仅耽搁了一两息间，草丛间就脚步乱响，追兵上来了。
聂尘三人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伏在草堆里谁也没有动，因为两个举着长刀的人影，就在近处。
倭话很怪，叽里呱啦的很呱躁，两个倭寇大概觉得稳操胜券，大刺刺的嬉笑着高喊，虽然听不懂他俩喊的什么，但凭语气就能猜个大概，应该是说早点滚出来留个全尸之类的话语。
聂尘半蹲着身体，一边冒冷汗，一边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好端端的，究竟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他全身上下没有半寸铁，虽然早就想买点武器防身，但没有路引堪合外乡外地的谁会卖给你？总不能拔两根草来跟倭寇对打吧。
唯一可以依靠的，是怀里揣着的一个纸包，这玩意是路过一个村落时，从一户正在修屋子的那里偷来的，狗子下的手。
聂尘屏住呼吸，暗暗的祈祷，希望两倭寇赶紧的顺着少年逃走的路径追下去，甚至还有起身给他们指路的冲动。
我们是过路的，大家萍水相逢，何必打打杀杀那么生份呢。
怕什么来什么，在聂尘脑子里的祈祷声中，失去少年踪影的一个倭寇，慢慢的靠近。
聂尘伏在地上，甚至能看到倭寇的容貌。
这家伙五短身材，留着小胡子，年纪大约有三十多岁，个头却和聂尘一样高，穿着一身敞怀对襟麻衣，腰间拴着一根带子，木屐光脚，身上那股刺鼻的海腥味浓烈的钻入聂尘的鼻孔里。
一步两步，木屐碾在草上，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聂尘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倭寇就在一个跳跃的距离之外，扒开草叶子，两人就能对面问好。
长长的武士刀伸在前面，好几次就从聂尘鼻子前头划过。
只需再往前一步，聂尘就避无可避。
倭寇的腿已经抬起来了，木屐迈向聂尘蹲着的草丛。
时间仿佛停顿，一切宛如慢动作一般迟怠，空气化为有形的实质，粘稠得可以令一切慢下来。
伏在稍靠后一点位置的狗子和荷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浑身都在抖，紧张得无以复加。
紧张到极致，这一刻，聂尘反而平静下来，虽然情绪依然紧绷着，但后世经历过的种种险境，令他没有如寻常人一般怕的哆嗦。
他定下神，先估量了一下另一个倭寇的位置。
然后全身聚力，右手紧紧捏住怀里的纸包，两眼闪着决绝的光，等待着。
到了夜间明月繁星的时候，三个人才敢踏道赶路，也不敢亮火把，唯恐被人远远看到生来疑惑，这年头夜行人都是危险的。
借着月光星芒，三人收拾利落了，走上了官道，聂尘和狗子打了绑腿，背着沉重的银包，荷叶用丝带缠了裙边，用瘦削的身子紧紧跟随，巾帼不让须眉。
一路无语，埋头赶路，夜间路上无人，四下里虫鸣声声，万籁俱静，道旁黑沉沉的林子鬼影栋栋，远处阵阵海浪波涛如回音寥寥，独自摸黑走路，在这空旷的大地上的确令人害怕，连黑暗中的连绵遐想都可以无限放大，仿佛会从黑影中随时冲出地狱魑魅，吞了孤零零的赶路人。
荷叶紧紧的拉着狗子的衣带，边走边看，心中害怕，这两夜她都是这么干的，虽然表面上坚强无畏，但归根到底，她还是是个十来岁的少女。
正行走间，突然从前方远处，传来一阵仿若夜枭嘶鸣的凄厉喊声，喊叫如此的惨烈，光听声音，就令人不寒而栗。
聂尘三人同时止步，惊疑的朝前方凝望，月光下的官道连鬼都没有一个，转过山脚没入一片苍茫的松林。
“啊~~！”
聂尘还在犹豫，惨叫却再次响起，这回人人都听明白了，真的是人垂死时的惨叫。
大半夜的是谁？
聂尘脑中一炸，迅疾的反应过来，不管是谁，总不是好事！
喊叫一起，就连番不断，听上去好像有许多人在前方厮杀一样，有怒喝有狂吼，还有听不明白的奇怪呼喊怪叫，间差的有金铁交加的声音传来，紧跟着的，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快！”聂尘当机立断：“我们到那里躲一下！”
他拖着腿都快吓软了的荷叶，冲入道旁一座山岗，岗上有高高的茅草丛，茂密而延绵，足以藏下一大群人。
气喘吁吁的在山岗上藏好，把狗子和荷叶安顿在草堆深处。聂尘就扒开边缘的茅草叶子，蹲在里面朝下面窥视，就见隔着一座山头的远处，果然有隐隐的火光乱舞，光影中即使隔得极远，也可以瞧出大量的人影晃动。
“莫非是夜行的商旅碰上山匪了？”
聂尘暗想，一些商队为了赶路，错过了宿头，有时就会冒险夜行，这种情况很少见，不过也不是没有。这类大胆的商队，往往是各种马贼路匪的最爱。
不过这跟自己没有关系，怕的是波及自己，聂尘边看边庆幸，幸亏耳朵尖及时停步，要不然脚步快些赶到前头去岂不是陪着前面的人中埋伏，这年头交通落后，又是夜里，城门关闭，纵然一路疾奔报了官衙门都不会来管，根本不会有人来救。
看着看着，聂尘却隐约看到，山下官道转角处有人影奔了过来，初初只是一个，过得一会就有了两三个，分前后快慢，似乎后面的人在追前面落单的一个。
“有人逃出来了？”
聂尘眼睛一眯，贼人劫道一般不会留活口，有人跑掉绝对会追杀。这是因为沿海的贼人，往往就是当地人，白日为民夜间为匪，平日里拿锄头劫道时就舞钢刀，被人认出日后就是祸害，必须灭口。
这都是倭寇乱边时留下的恶习，时至今日还有残留。当年十个倭寇九个是汉人，借着倭寇的恶名烧杀抢掠，大概倭寇本身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还养活了许多汉人。
逃在前面的一个影子，大概受了伤，跑得踉踉跄跄跌跌撞撞，速度不快，后面追的有两人，挥着在月光下闪着雪亮刃口光芒的长刀喊着听不懂的话，紧追不舍。
那刀……很特别啊。
聂尘认得，那是极为知名的长刀，产自倭国的武士刀。
这刀在明代，锋利坚韧，很昂贵的利器，一般人用不起的。
聂尘眼睛眯得更细了：难道真的是倭寇？
前面的人影，渐渐的跑到了聂尘所在的山岗底下，他与后面的追赶者距离一直在缩短，也许再过得一刻钟，就会被追上。
聂尘安稳的趴在山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乱世人命，本就价贱，为一个连脸都看不清的陌生人出头、冒着生命危险跟拿刀的对手放对不符合聂尘的价值观。
黑道人物，本就不是圣母婊。
逃命的人，也察觉到自己不利的处境，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转弯，就奔山上来了。
他虽然身形不稳，身手却很矫健，猴一样就跳了上来，
聂尘这回不淡定了。
山岗不高，其实也就几个纵跃的垂直高度，之所以能藏人，不过是草深，岗上不大，那三个人杀上来哪里还能藏得住？
聂尘急得想大骂，转身就要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草响，一个人突兀的就从草堆里窜了过来。
这人爬得好快。
上来的人也没有想到，半夜三更的，居然这荒山上头还有其他人。
聂尘急转身，两人面对面的几乎碰上。
来人急止步，聂尘趁机看清了他的样子。
这是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粗壮有力，个子比自己要高一头，布衫草鞋，手持一把短小的匕首，青色的衣襟上斑斑血渍，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宽脸膛上喘气不止。
看他的架势，大有一刀捅过来的意思，聂尘把手乱摇，示意自己是良民。
少年稍一扫视，就看清了，稍稍放松了一点，再一看聂尘后面的狗子和荷叶，就目露迷惑，弄不懂为什么大半夜的会有三个少年男女在荒山上呆着。
不过后面追赶者叽叽哇哇的叫声如影随形，顷刻间就到了山岗底下，少年逃上山的情形他们一览无余，一定会追上来的。
这回隔得近了，聂尘听得很清楚：他们喊的是倭国话。
追杀这少年的，是倭寇。
少年面色一沉，目光乱看，一边寻找跑路的方向，一边低声对聂尘道：“你们快跑吧，后面来的人见不得活人，迟些就没命了！”
话音一落，人就没影了，聂尘气得差点跳脚，追兵是你丫引来的，却把我们当挡箭牌留在这里自己逃走，这特么太不像话了!
说多了无用，聂尘急忙和狗子背起银包，一边懊悔为什么藏哪里不好非要藏在这里，一边急匆匆的要走。
仅仅耽搁了一两息间，草丛间就脚步乱响，追兵上来了。
聂尘三人的动作一下就僵住了，伏在草堆里谁也没有动，因为两个举着长刀的人影，就在近处。
倭话很怪，叽里呱啦的很呱躁，两个倭寇大概觉得稳操胜券，大刺刺的嬉笑着高喊，虽然听不懂他俩喊的什么，但凭语气就能猜个大概，应该是说早点滚出来留个全尸之类的话语。
聂尘半蹲着身体，一边冒冷汗，一边很想给自己两个耳光，好端端的，究竟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他全身上下没有半寸铁，虽然早就想买点武器防身，但没有路引堪合外乡外地的谁会卖给你？总不能拔两根草来跟倭寇对打吧。
唯一可以依靠的，是怀里揣着的一个纸包，这玩意是路过一个村落时，从一户正在修屋子的那里偷来的，狗子下的手。
聂尘屏住呼吸，暗暗的祈祷，希望两倭寇赶紧的顺着少年逃走的路径追下去，甚至还有起身给他们指路的冲动。
我们是过路的，大家萍水相逢，何必打打杀杀那么生份呢。
怕什么来什么，在聂尘脑子里的祈祷声中，失去少年踪影的一个倭寇，慢慢的靠近。
聂尘伏在地上，甚至能看到倭寇的容貌。
这家伙五短身材，留着小胡子，年纪大约有三十多岁，个头却和聂尘一样高，穿着一身敞怀对襟麻衣，腰间拴着一根带子，木屐光脚，身上那股刺鼻的海腥味浓烈的钻入聂尘的鼻孔里。
一步两步，木屐碾在草上，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聂尘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倭寇就在一个跳跃的距离之外，扒开草叶子，两人就能对面问好。
长长的武士刀伸在前面，好几次就从聂尘鼻子前头划过。
只需再往前一步，聂尘就避无可避。
倭寇的腿已经抬起来了，木屐迈向聂尘蹲着的草丛。
时间仿佛停顿，一切宛如慢动作一般迟怠，空气化为有形的实质，粘稠得可以令一切慢下来。
伏在稍靠后一点位置的狗子和荷叶，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浑身都在抖，紧张得无以复加。
紧张到极致，这一刻，聂尘反而平静下来，虽然情绪依然紧绷着，但后世经历过的种种险境，令他没有如寻常人一般怕的哆嗦。
他定下神，先估量了一下另一个倭寇的位置。
然后全身聚力，右手紧紧捏住怀里的纸包，两眼闪着决绝的光，等待着。